「好,我這就去看看,到底是那些老鼠在作祟。」示意溶月拿著賬冊去把人找出來,「你就現在這里待一會兒,等我回來還有事情要和你說。」
北冥瀛翾並不意外冰希兒的挽留,頷首著恭送冰希兒。
沙箬一直都听著他們母子倆的對話,可是不明就里的她並沒有听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只是隱約猜到,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大事。
看著冰希兒帶著所有的宮女走了,卻留下她和北冥瀛翾,心頭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慌張。
看了看北冥瀛翾,見他走到冰希兒之前的地方坐下,拿起冰希兒放在桌邊的書認真翻看,並沒有要來和她說話的意思,心底頓時松了口氣。忽視掉心頭那點失落,又拿起針線,開始低頭刺繡了起來。
空蕩蕩的耳房里,只有北冥瀛翾和沙箬,一個認真地翻看書籍,一個低頭刺繡,靜謐無聲,唯有香煙在裊繞。
二人就這樣沉默著相處了許久,久到沙箬把丁香花繡好,並將其剪下來,勾邊做成了一方手帕。
「這是你繡的?」
沙箬正拿著做好的手帕端詳,就有一只修長的手把手帕拿走,頭頂還傳來這樣的一句問話。
沙箬一驚,抬頭看去,果見是那本來在看書的北冥瀛翾,他正拿著手帕看,還用指月復輕輕地在繡著花的地方摩挲,幽深的眸子深邃中帶著點柔和。
「呃,是我繡的!」沙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點頭應下。
其實不問,北冥瀛翾也知道這是沙箬繡的,因為剛才他就在一旁坐著,這麼一問,只是為了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而已。
細細的端詳著手帕上的這朵雖不精致,卻也有幾分神韻的紫丁香,北冥瀛翾的眸中越見柔和深邃。
過了許久,北冥瀛翾才對沙箬說出了第二句話︰「這帕子我很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沙箬下意識地點了下頭,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送給他?怎麼可以?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送帕子什麼的,在古代是送定情信物的意思。
可還沒有來得及反悔,北冥瀛翾便已經迅速地把帕子收到懷里去了,而且還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小木盒遞到沙箬的面前。
「這個送給你,當做是你送我帕子的謝禮好了。」
沙箬怔怔地看了看眼前的木盒,又看了看一臉溫和卻做著霸道之事的北冥瀛翾,心頭一陣狐疑。不明白為什麼這次見到的北冥瀛翾與上次看到的,那麼的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北冥瀛翾在她的影響中,是個溫柔的紳士,那麼現在,他就是帶著點霸道的太子殿下了。可是,縱然他霸道,她也很奇怪地沒有生出一點反感,有的只是些許郁悶和疑惑。
沙箬有點無奈地接過木盒,一打開就有一股清香撲面而來,原來是一盒香粉。
「丁香花粉?」沙箬有些詫異。
「這花粉不同尋常,只要抹上一點,香味就可以保持一個月都不消散。」北冥瀛翾補充道,心里卻在想,如果讓錦兒知道,我把她用了半個月才做出來的香粉就這樣送人了,恐怕又要生氣了吧。
沙箬有點驚訝,但又想到北冥瀛翾是太子,出手的東西自然不凡,也就對收下這個沒有什麼壓力了。一條手帕換一盒耐用的香粉,還是挺值的嘛。不過,為什麼要送我丁香花粉呢?莫名的,想起了王府房間被她收在荷包里的那條藍瑾軒送的金手鏈。
「瀛翾大哥怎麼知道我喜歡丁香?」藍瑾軒知道,是因為我說過,可是,我並沒有在你面前說起過呀。
北冥瀛翾微微挑眉,似乎有點意外沙箬這麼問,「原來你喜歡丁香嗎?我原先並不知道,送你這個,只是湊巧而已。」
湊巧?北冥瀛翾暗自苦笑,明明是特意去調查了一番,才從顧楮墨的口中知道,又拜托錦兒做的,怎會是湊巧?
听到這個回答,沙箬也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失望了。
「這樣豈不正好?」北冥瀛翾扯開話題道,「我還擔心你不喜歡,以後不會用呢。既然喜歡,那你以後都能用這個香粉,可以嗎?」
對上北冥瀛翾期盼的眼神,沙箬心頭猛然一跳,下意識地點了下頭,「我每個月都會用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北冥瀛翾便心滿意足地笑了,伸手在沙箬的頭頂揉了揉,道︰「好了,你繼續刺繡吧,我先去看看母後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沙箬被北冥瀛翾揉小狗般的親昵動作給嚇得愣在了那里,心跳也猛然加快了兩秒,等到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滾燙,所幸的是,北冥瀛翾說完那話就走了,並沒有注意到她臉紅。
「該死!」沙箬連忙用手遮住紅彤彤的臉,惱羞成怒地自語道,「這個北冥瀛翾抽什麼風呀?沒事模什麼模?害得我這麼丟臉。」
在心里咒罵了一番北冥瀛翾後,沙箬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事沒有和北冥瀛翾說。這些天她一直都在翻看醫書,想要找到法子來治療北冥瀛翾的心病,前些日子終于找到了一個法子,本來還想找機會去見北冥瀛翾試試的,沒想到今天北冥瀛翾突然出現,而她又把這件事給忘了。
「算了,等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再說吧。」沙箬想了想,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反正那個法子也不見得就有用。
想著下次見面再說,沙箬便又開始繡花了。剛才那條手帕被北冥瀛翾搶走了,她還要繡上一條。
只是此時的沙箬想不到的是,今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北冥瀛翾了。
北冥瀛翾從沙箬那里強要了手帕後,就去見冰希兒了,當時冰希兒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完了,正在梨花苑里對著那些枝繁葉茂的梨樹彈琴。
梨花樹下,白衣女子對花彈琴,清雅月兌俗的容顏,淡漠輕愁的神色,微不可聞的嘆息,天籟神曲縈猶在耳。
看到這一幕,北冥瀛翾愣住,思緒又回到了兒時。
小的時候,北冥瀛翾常常見到,冰希兒帶著懷念與哀愁坐在梨花樹下,望著遠處彈琴,那個樣子的冰希兒很美,卻也讓人看著倍感憐惜。最初的時候,他不明白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冰希兒為什麼會流露出的神情,直到後來,從北冥昊宸的口中,他才明白了,原來,冰希兒是在思念與她從小就相依為命長大的琉球熙帝楚鈺。
熙帝,熙者,希也,不僅是冰希兒在思念楚鈺,楚鈺也在思念冰希兒,她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無人能及的。
北冥昊宸常常在想,如果楚鈺真的是男子,是那個江湖人心中的無憂公子,那麼,冰希兒是不是還會喜歡上北冥昊宸呢?
「和小箬說完話了?」
一句輕問,驚醒了北冥瀛翾,原來,冰希兒的琴音早就停下了。
對上冰希兒那仿佛洞察了一切的清眸,北冥瀛翾心頭微震,淺笑著道︰「母後在說什麼呢?我和她只是隨便聊了兩句。」
冰希兒用手指輕輕撫弄了下琴弦,微微嗤笑道︰「瀛翾,你喜歡小箬吧,所以,才會做出與你平時的作風完全不一樣的舉動,強行要去了她繡的手帕。」不等北冥瀛翾辯解,又加了一句。「親手繡上花的手帕,那是女兒家極為私密的東西,如果要送給男子的話,那就象征著喜歡他,而一個男子送一個女子胭脂水粉,就說明他喜歡那個女子。這些,你都應當明白的。」
北冥瀛翾的臉色頓時發白。他當然知道這些都瞞不過冰希兒的耳目,也沒有想要瞞著她,只是沒想到冰希兒會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看到兒子臉色這樣難看,冰希兒也不忍心,「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你這樣隱晦的做法,那個傻丫頭估計是根本就想不到的,只當做是朋友之間的交換禮物吧。
北冥瀛翾微怔,繼而輕笑,「母後,你忘了嗎?她是你佷媳婦,雲天的王妃,我的堂嫂。」
「可是他們並沒成親!」雖然她視雲天為己出,但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一定要在雲天和瀛翾之中選擇,她一定二話不說選擇瀛翾。
「而且,雲天也並非真的喜歡小箬。」冰希兒又道。這點也是尤為重要的,如果沙箬和北冥雲天真的相愛,她也不會無恥到要兒子去拆散他們,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所以自己的兒子還是有機會的。
北冥瀛翾苦澀一笑,他當然知道雲天並非真的愛上了沙箬,只是,「那又怎樣?她喜歡雲天,這點就夠了。」
她喜歡雲天,也把能夠嫁給雲天作為她最大的幸福,所以,我不能毀了她的幸福。
看著這樣為愛犧牲的北冥瀛翾,冰希兒默然。她突然發現,原來這個她一直以來都認為像她的兒子,其實在感情方面,還是最像他的父皇北冥昊宸的,都是這樣一切為愛人著想。
北冥昊宸當初為她這樣做,冰希兒有的是感動與愧疚,可是北冥瀛翾為沙箬這樣做,她有的就只有心疼與恨鐵不成鋼了。
「就因為她喜歡雲天,所以你就要這樣退出嗎?都沒有爭取過,怎麼就知道你一定會輸?這樣膽小懦弱的,可不是我的兒子北冥瀛翾。」
北冥瀛翾心頭酸澀,卻故作無辜地道︰「母後,毀人姻緣,是要遭報應的。」
冰希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怒瞪著北冥瀛翾。
「母後,兒臣並不打算去和雲天掙,不僅因為沙箬喜歡的是他,也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我真心的希望他們兩個能夠一直幸福。至于兒臣,」暗自苦笑,「兒臣本來就不該去強求這世間的美好。如果父皇母後真的想要抱孫子的話,滿朝文武的千金,你們看上了哪個,兒臣自當從命,娶她為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呵護她,疼愛她。」
這番話,听得冰希兒心頭酸澀不已,心疼萬分。她是個自私的人,從來都是,無論是現代的水灕,多年前的零微殘憶,還是如今的冰希兒,從頭到尾都是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的感受,甚至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是沒有想到,她一手教出來的兒子,卻隨了他的父親,是個在感情上如此無私的人。
冰希兒緩緩地閉上雙眼,將眼底的心疼都遮蓋住了,許久後,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是一片清明了。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她相信,這一切早有注定,如果這一切都不屬于北冥昊宸,她強要他去爭取,也不過是在害他。
「對了,你來找我,是什麼事?」不再糾結于沙箬的問題,冰希兒問道。
想到自己的目的,北冥瀛翾也就收起了酸澀,正言道︰「兒臣是來向母後辭行的!」
對于這個,冰希兒並不意外,在北冥瀛翾來鳳宸宮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如果不是急于離開,北冥瀛翾根本不可能現在就跑到鳳宸宮來交差。
「為什麼這麼急?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往年,都是在六月二十一,也就是我的生日的午夜子時,你才離開皇宮的。
「雲天明天就會回來了!」北冥瀛翾無奈地道。
冰希兒有些明白了。北冥瀛翾和北冥雲天之間有些不愉快,上次還被北冥雲天痛打了一頓,這次北冥雲天回來,就是要和沙箬成親的,到時候看到他們兩個人恩恩愛愛的,北冥瀛翾心里怎麼可能好過。
冰希兒很能理解北冥瀛翾,也很心疼他,自然不會強留。
「你要走也可以,不過生日禮物可不能少。」冰希兒故作蠻橫道。
北冥瀛翾輕笑,他知道冰希兒是在逗他開心,這世上對他最好最能理解他的,就是他的母後冰希兒了。
「禮物兒臣早就準備好了!」說著便取出一封信遞給冰希兒。
冰希兒打開一看,一股茶香便撲面而來,心頭微微恍惚,她知道,這是解憂茶的香味,這封信,無疑是楚鈺的。
打開細看,里面並沒有信,有的,只是一截茶樹枝,上面還帶著數片葉子,這正是當年楚鈺為她中下的解憂茶。
「師父說,今年這禮物,就是為了解母後之憂的。」北冥瀛翾想著這話,心里就有些狐疑,不大明白楚鈺的真正意思。
細細地端詳著手中這截樹枝,許久後,冰希兒才道︰「解憂解憂,何時才能盡解我憂?」頓了頓,看向北冥瀛翾,「無憂近來可好?」
北冥瀛翾點頭道︰「師父一切都好,最近去了趟離山,看望了下清悠。」
冰希兒雖然知道楚鈺的一切行蹤,可此時听到北冥瀛翾的回答,心里還是忍不住高興,只是,轉過頭來一想,臉色便有點黑了。
「我要的是你的禮物,這算什麼?」這分明是無憂送給我的,哪算是你的禮物?
北冥瀛翾臉上的笑僵住,但很快又從善如流地道︰「母後貴為一國之後,富有四海,兒臣真的不知道該送母後什麼,只好借花獻佛,就當這是兒臣與師父一起送的好了。」
冰希兒嘴角一抽,她還真是教出了一個奸詐的兒子,不過她也並不是一定要北冥瀛翾送什麼禮物,反正她也的確不稀罕這些東西。
擺了擺手,冰希兒便開始趕人了。「不是要走嗎?還不快走!」
北冥瀛翾收起臉上的笑,眸子微微透出點不舍。「兒臣告辭了,明年再來給父皇母後拜壽!」
離開鳳宸宮後,北冥瀛翾並沒有立即離開皇宮,而是改道去了御書房,躲在對面的屋頂,看了會兒北冥昊宸伏案辦公,才趁著夜色飛出了重重宮闕。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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