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李氏果然如羅氏所料的一樣,巴拉巴拉的告狀,指將田敏顏他們得了好吃的東西藏起來,指他們不孝順,沒拿出來孝敬阿公阿媽,把個江氏听得扒拉著臉,使勁的瞪田敏顏幾人。
田敏顏也不是吃蒜長大的,當場就冷熱嘲諷地刺了回去,道︰「前兒我听狗剩對小五耍威風,說雞蛋黃才好吃呢,狗剩真是好命頭,我們小五老久沒吃過雞蛋了。二伯母,你說狗剩的命是不是好?」
前些日子江氏見存放雞蛋的瓦罐子少了一只雞蛋,狠命的罵了一回,只是沒抓到現場,又被老爺子拘著,這才算了。
巧的是,狗剩後來和小五吵架斗嘴,不經意地這麼一說,田敏顏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那些雞蛋,是家里的兩只老母雞下的,江氏舍不得吃,也不準家人吃,就都存放起來拿出去賣錢的,這少了一只雞蛋可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般緊張的。
李氏看著田敏顏笑眯眯的樣子,卻覺毛骨悚然,只覺得身邊涼颼颼的,扭頭看去,卻見江氏臉色陰沉的瞪著她,眼看就要發作。
「娘,俺們沒偷拿雞蛋,那是狗剩在草垛上撿的野雞蛋呢。」李氏連忙笑哈哈地道︰「我不見他這回子又瘦了,才做主煮了讓他一個人偷偷的吃了。」
田敏顏冷笑一聲,狗剩那身肉,都能出欄了?還叫瘦,他們三房的幾個孩子,豈不是紙片一樣?
「喲,野雞蛋老補了,二伯母你拿了幾只來孝敬孝敬咱公咱媽,農忙後,阿公都瘦了一大圈了。」田敏顏故作驚訝,笑眯眯的問。
跟她談孝敬麼?你李氏也配?不弄你一身臊你還不知道誰惹得誰惹不得。
而看著田敏顏那張故作天真無邪的笑臉,李氏此時恨不得抽她兩耳刮子,這不是火上燒油麼?
「好哇!」
正暗恨間,江氏忽然狠狠地一拍桌子,眼楮瞪得渾圓,指著李氏罵聲道︰「我就說呢,三天兩頭就少了雞蛋,原來是你這耗子給叨去了。你這吃貨,咋沒把罐子都拿去啃了,啊?」
「娘,俺沒有,是狗剩撿的,撿的。」李氏連連表衷心︰「俺哪敢拿罐子的雞蛋,真個沒有。」
「我呸!咋不見我撿了,嗄?你這是踩狗屎的運,生個兒子也踩著狗屎,就這麼命頭好,啊?我呸!你看你那耗子相……」江氏跳了起來,巴拉巴拉的罵個不停。
田敏顏低頭吃吃地笑,忽感覺兩記惡毒的眼光看過來,抬頭一看,只見田敏青咬著唇狠狠地瞪著她。
田敏顏撇開眼,也不理她,只端起碗吃起飯來。
「夠了,這當頭還嫌不夠鬧,兩個雞蛋也值得你拆天了。」田老爺子那邊正悶頭吃飯,眼見江氏又鬧將起來,不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江氏也知道老爺子在煩心什麼,見他發作也不好再鬧,只指著李氏凶道︰「你吃夠了雞蛋,也不用吃飯了,去,把豬欄給我洗了。」
「娘,現在大晚上的。」李氏一听,頓時不依地苦著臉︰「俺還沒吃飽呢。」
「你去不去,不去就全部不用吃。」江氏沉著臉,瞪了二房的幾個孩子一眼。
「娘,我還要吃飯。」狗剩立即撒嬌。
李氏見寶貝疙瘩這般,咬了咬唇,忽地飛快地拿起碗和筷子,夾了一大箸菜,將碗中的半碗飯給扒拉著掃到了肚子里,才漲鼓著腮出去。
田敏顏看得口瞪目呆,再一次對李氏的搶吃能力給膜拜了一把。
「就沒個安寧的時候。」田老爺子因有心事,也放不開眉眼,只沉著老臉教訓一家子︰「這些個天,你們都警醒點兒,你伯父那也不求你們幫忙個什麼,就別給他添堵,老二,也拘一下你媳婦,別讓她到外頭說三道四的,沒的讓人看我老田家的笑話。」
「爹,俺曉得 ,回頭俺敲打敲打那貨。」田懷孝忙不迭地點頭。
田老爺子這才重新拿起筷子,經他這麼一說,正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靜不少。
半夜時分,前院忽地響起吵雜聲,沒片刻,正屋亮起燈了,西廂里,羅氏極醒睡,也推醒了田懷仁。
「娘,發生啥事了?」田敏顏也被吵醒,揉著眼坐起來。
「沒事兒,你睡吧。」羅氏低聲答了。
「我去看看。」田懷仁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田敏顏傾耳听了一會,好像是田懷德他們突然回來了,心里存疑,眼楮卻睜不開來,只迷糊地闔著。
沒一會,田懷仁就回來了,低聲地羅氏說道︰「沒事,是大哥和大嫂回來了。」
「咋這時辰來家呢?」一陣悉悉索索後,兩人重新躺下,羅氏又問。
「听大哥說,那陳小娟連夜被譚知是家接回去了。」田懷仁低聲說道︰「也沒啥事了,所以就往家來了。」
「她大伯這下子可安心了。」羅氏哦了一聲後道。
「嗯,該是的。」
田敏顏听了覺得有些疑惑,那陳小娟就是被綁回去,大伯和大伯母也沒必要這麼趕著回來啊,這黑漆漆的,何苦爭那幾個時辰?那邊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東廂里,田懷德臉色發白的坐在炕上,微闔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洗把臉睡吧。」陳氏端著盆熱水進來,打破夜里的安靜。
「走路咋沒個聲,沒得讓你嚇掉半條命。」田懷德被嚇了一跳,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陳氏一抿唇,卻沒說什麼,只把水盆放下,動手將他的襪子月兌去又將他的腳泡在水里,柔聲道︰「是我不對,成了吧。」
田懷德哼了一聲,又想起剛剛在陳家屯里那些事,沉聲道︰「早知道那陳小娟這般不頂事,就該換個人嫁去譚家,哪來這麼多的糟心事?」
「成了,現在不是雨過天晴了嗎?那丫頭也被接回去了。」陳氏語氣越發的低柔,安慰著說道︰「明兒個你就等著文書下來當你的大老爺吧。」
田懷德臉色稍霽,又滿臉憂色道︰「你說,那老女乃不會就……」
想起陳小娟她女乃女乃被氣得只剩一口氣吊著躺在床板上的情景,陳氏就臉色一變,動了動嘴角,半是遲疑半肯定地道︰「不會的,她硬朗著呢。」
誰曾想,天才亮,他們就接到了陳家屯傳來的喪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