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走出去的程顯祖四姐說︰「你干嗎把二哥氣成那樣?他心髒有毛病,氣出事你負責?二哥辛辛苦苦的不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二哥辛苦,我也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地干這個買賣,可是他這路子不對,咱們辛辛苦苦地給人家修車,不掙錢圖什麼呢?賠賺吆喝?」慶說
「那也得想個別的法子,你就指望用假件掙錢,早晚得出婁子,人家修車的都這樣?再說了,你傷了出租的和氣,你以後怎麼在這個圈子里混?」四姐說
「我現在還想那麼多?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二哥樂意干就干,不樂意干就關了張甭受這個罪,這個買賣就是為了他,他自己不想掙錢我也沒辦法」慶說完仰著脖子喝干了酒杯中的酒
「你說這話就不是人,二哥對你怎麼樣?錢比人都重要,要是這樣你躲開我這兒,我看不見你心里不煩」四姐說
慶听了站起身說︰「走就走,打剛才我進了門你就冷一句熱一句地捎帶我,我怎麼得罪你了?」
慶正往門外走,小樂子和小梅進了門,小梅看到慶和四姐臉色陰沉說︰「慶哥,干嗎去?」
「干活去!」慶說
「你喝了酒上哪干活去,叫警察逮著你上勞改農場干活去吧!」小樂子說
「甭攔著他,叫他走,我這不缺他」四姐說
小梅往里推著慶說︰「這麼多日子不了,不說跟我們待會兒,別走了,小樂子買了肉片了,等會兒咱們涮肉吃」
程顯祖出了門,那個司機還沒走,正圍著車回地轉悠,顯然他說要告慶也是句氣話,畢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朋友
程顯祖走到他跟前說︰「你把車開進修理間我給你看看,看看剎車盤什麼樣了,你別跟他治氣,這兩天他是撞了喪了」
司機不滿地說︰「我沒說什麼呀,是朋友就有商量,也有交情管著,您瞧他,說話就橫著出,我把他們家孩子扔井里了?」
「得了,得了,他年輕,咱們這歲數犯不上跟他一般見識,你開進」
司機把車開進了修理間,程顯祖卸下輪胎看了看剎車盤,雖然是有些磨損的痕跡可並沒有司機說的那麼嚴重
「這盤能用,等會兒我給你光一光換上新的剎車片沒問題」程顯祖說
司機听了放了心說︰「二哥,您說他要是像您似的這麼說話,我也不能那麼不知道深淺哪!」
「你先坐這喝點兒茶,我給你弄好了,等會兒你去四姐那吃飽了肚子干活去」程顯祖說
「我還干什麼活,說話天就黑了,弄完了我就回家了二哥,我給您打打下手吧」司機說完跟著程顯祖干起活
四姐飯館內,火鍋開了,肉片擺上了桌子,慶四姐小樂子小梅坐在桌子跟前,四姐抱著小黑子
「你喝兩口?」慶倒上酒說
「我不喝,我吃完了再出去轉幾圈,趁著老板回國我抓緊時間拉幾天」小樂子說
「是呀,小樂子抓緊掙錢娶媳婦呢」四姐說完看了小梅一眼
「哎,二哥走了吧?」小梅听了岔開話題
「都什麼時候還不走,再說剛跟我慪了氣,說不定這會兒早到家了」慶說
「我瞧著那頭燈還亮著呢」小樂子說
「也許是伙計搶活拉晚呢,二哥要說也夠辛苦,對付著這個攤子,慶你一甩手大掌櫃的,吃涼不管酸小樂子,去瞧瞧去,飯也給他們弄得了,看看完了活也叫他們一塊吃飯」四姐說
「我去吧」慶站起身走了出去
慶走到修理部門前,看見程顯祖正在上輪胎,那個司機在跟前幫忙,慶看見心里也一陣不好受二哥身體有病,這麼兢兢業業的真是難為他又想起了剛才自己和他的話覺得內疚
「二哥,完了沒有?完了事吃飯,都等著你呢」慶說
「等著我干嗎?我回家晚了你嫂子不放心」程顯祖頭都沒抬地說
「要說還是二哥,瞧他媽你,說話帶著一腦門子官司要不是沖著二哥,我說什麼也不能跟你算完」司機瞪了慶一眼
「得了兄弟,都是我說話不好听,怎麼樣呢那剎車盤?」慶說
「二哥說能用,給我磨光了,又換上新的」司機看很滿意
「弄好了一塊吃吧」慶說
「這算完事了,你回頭跑的時候多踩兩腳剎車,讓它磨一磨」程顯祖站起身說
「成了二哥,謝謝您,我給您錢得了」司機說
「給什麼錢,我老早就讓小樂子找你,他也沒當事,有事你再」程顯祖說
「我不找您我找誰呀,二哥我短不了麻煩您」司機說
兩個人說得熱鬧,慶站在一邊看著心里想,要說買賣是應該這麼做,俗話說,和氣生財
司機鑽進車里要走,慶拉著他吃飯死活不肯,看著他開出了修理間朝馬路上駛去
「二哥,洗洗手趕緊的」慶說
程顯祖摘下手套洗著手說︰「我不去了,你們吃吧,我晚回去家里也不放心,你嫂子做好了等著我呢」
慶想這是程顯祖在跟自己賭氣忙說︰「你給嫂子打個電話,我跟她說」
「打什麼電話,不就是吃個飯嗎,我說了不去呢」程顯祖換好了衣服說
「鍋子點著大伙可都等著你呢,我在二哥這沒臉,四姐的面子二哥也不給?」慶說
「這跟面子挨得上嗎?」程顯祖說
「走吧!」慶說著拉著程顯祖就朝飯館走去
程顯祖被慶拉進了屋,四姐張羅道︰「快點兒二哥,一會兒鍋子就點乏了」
「回去干嗎?老夫老妻的?」小樂子說
「你是個小童蛋子兒沒結過婚,老了才得有伴兒呢」四姐說
程顯祖坐下,小梅遞過調料和碗筷,大家吃了起
「二哥,羅杰要回國了,我听我們老板說的」小樂子說
「真格的,什麼時候走呢?」程顯祖問
「沒幾天了,他的合同到期了」小樂子說
「他走就走唄,告訴二哥干嗎?」慶說
「誰都像你似的,吃飽了不認大馬勺無情無義的」四姐說
「洋鬼子有幾個有人味兒的?特別是南洋鬼子,個兒頂個兒的雞賊,我拉過他們我是知道」慶說
「不是,羅杰有個女兒叫安妮,老是念叨二哥」小樂子說
「是呀,那孩子挺招人疼的,你打听著他們什麼時候走我送送他們」程顯祖說到這想起了安妮,程顯祖曾經答應過安妮帶她去玩,一是忙活沒時間,再有程顯祖也考慮到,畢竟是個外國小孩,怕羅杰兩口子不放心,現在提起安妮程顯祖心里又是一動
正說著程顯祖的手機響了,拿起一听是大芹︰「喂,我在四姐這吃飯呢」
慶听了搶過電話︰「嫂子,我和二哥在這吃涮肉呢,你放心吧,一會兒我把他給你送回去,瞧這不放心勁兒的,他還能勾搭小姑娘跑了?」
電話那頭傳大芹的聲音︰「不是的,瞧你說的,他就是有這個心誰要他呀?」
四姐瞪了慶一眼說︰「你到底有沒有正形,二哥你也鬧」
吃完了飯,小樂子拉著程顯祖走了小梅叫伙計收拾了桌子,客人零散得沒有幾個人,四姐說︰「收拾一會兒關門了,這兩天下雪人也不多,耗著也是白搭工夫」
慶坐在那抽著煙,四姐走過說︰「你是怎麼著,趕緊回家吧」
慶看了一眼四姐說︰「我說我回去了嗎?」
「我這管飯還管住店是怎麼著,你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你算老幾?」四姐說
小梅听了笑著說︰「姐,慶哥好容易了,不走就不走吧,你跟他好好嘮嘮」
「我跟他嘮什麼,吃完了趕緊滾蛋!」四姐說
小梅知道四姐說的這是氣話,站在旁邊咯咯地樂
伙計關了門收拾好了屋子,大廚端上飯菜伙計們坐在桌子跟前吃飯
飯館廚子和伙計吃的飯菜很奇怪,雖然他們給客人炒的菜都是有名有姓的,做錯了一點兒都會招致客人的不滿,他們自己吃的菜就是個混合菜,一個盆子里什麼都有,大都是做剩下的下腳料,味道卻非常好,俗稱「折籮」,這些飯菜多數不是出于廚子之手,而是切菜的伙計,俗稱二廚做的
伙計們吃著飯,四姐抱著孩子朝後院走去,慶也站起身跟著走了進去,小梅在吧台上算賬
四姐進了自己的房間,慶後面跟了進,四姐把孩子放到床上給他灌了一女乃瓶水,小黑子躺在床上抱著瓶子喝著,四姐坐在一邊看著他
慶也坐到椅子上說︰「真生氣了?從我進門你就一腦門子官司,我怎麼得罪你了?」
「我懶得看見你」四姐說著給小黑子擦了一下嘴
「得了,咱倆老嘰咕什麼?我這兩天夠煩的了」慶說
「你還煩?你媳婦砸了我的飯館我這還煩呢告訴她賠錢!」四姐說
「你少媳婦媳婦的,我和她不是兩口子了,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慶說
「我不管你是不是兩口子,反正她砸了我的東西跟你有關系,我招她了?」四姐說
「唉!這個時候你抖摟得倒干淨,要不是因為我跟你,她能砸了這兒嗎?」慶說
「這麼說她砸得有理對吧?」四姐听了轉過頭問慶
「你別瞪眼珠子,我沒理行了吧?」慶說著站起身摟著四姐的肩膀,四姐半推半就地說︰「坐那去,少上我跟前湊合」
小黑子喝著水,看見慶和四姐摟在一起好像不快,扔了瓶子張開兩只小手讓四姐抱,四姐抱起小黑子親了一下
「小兔崽子你跟著搗什麼亂?」慶說
「你少在孩子跟前帶髒字,都讓你給教壞了」四姐推了一下慶,慶還是抱著四姐不撒手,正這個時候小梅走了進
小梅看見慶和四姐的樣子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四姐看見小梅說︰「進呀」
小梅走過坐在床邊四姐說︰「抱孩子了?這麼早就讓他睡覺?剛才在桌子上東一口西一口的沒少吃,再讓他玩會兒消化消化」
「不是,姐,我想跟你商量點兒事」小梅笑著說
「什麼事說吧」四姐說
小梅猶豫半天沒說話,慶說︰「怎麼,你跟她還有什麼秘密不能當著我,那我回避」慶說著轉身要出去
「不是慶哥」小梅說
「你跟著搗什麼亂?」四姐沖著慶說
小梅想了一會兒說︰「姐,我想回家看看」
四姐听了一愣說︰「怎麼想起回家了?」
「早就想回去,我媽身體不好,我爸爸又被樹砸斷了脊椎骨,家里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梅說
「過年的時候我讓你回去你都不回去,這不年不節的怎麼就想回去了呢?你是不是想給家里寄錢,從我這拿」四姐說
「你也是的,她想回家看看就讓她回去看看,誰不想家呢?」慶說
「不是的姐,你給我的錢夠,孩子你給搭著手都不用我花錢,我上哪花錢去,我口袋里有錢,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他們」小梅說
「這麼冷的天兒,暖和暖和再說吧?」四姐說
「我還是想回去」小梅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楮低垂著
四姐看著小梅說︰「我不是不讓你回去,這麼冷的天你回去干嗎?孩子也受不了呀,等著天暖和了,我給你拿點兒錢,體體面面地回家」
「你四姐說得對,你回去干嗎去?家里要是好混你何至于出?再說了,你帶著孩子回去你怎麼跟你的父母和家里人交代?左鄰右舍的人怎麼說你?」慶說
小梅說︰「我這孩子不是捂著的事,他早晚得跟我回去,早了比晚了強」
四姐听了皺起眉頭說︰「你今天是怎麼了?犯起了一根筋了,听我的,我說讓你回去你再走,這也離不開你呢」
小梅听了站起身說︰「好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小梅說完抱起孩子走了,四姐看著她的背影說︰「跟我念叨好幾回要回家了」
「回去就回去,人家要回家你不讓回能行嗎?」慶說
「我總覺得她心里有事」四姐想著什麼說
「什麼事?」慶問
四姐說︰「小樂子一直就追著小梅,小梅不樂意,我想這和她想走有關系沒有呢?」
慶听了說︰「她還不樂意,她帶著個孩子上哪找去,何況她的那個出身,叫我說小樂子就多余」
四姐听了不樂意地說︰「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小梅干過那種差事也是迫不得已,怎麼就成了你們的話柄?小梅正是因為這個才躲著小樂子的怕小樂子拿這個當話柄,再說了,要不是你們老爺們兒跟貓似的聞腥逐臭,肯花錢找樂糟踐人,怎麼會有人干這個,不說你們是罪魁禍首還站在一邊正人君子地說風涼話,良心讓狗吃了?」
慶看四姐急了眼說︰「你瞧,說別人的事呢,你跟我急什麼?」
四姐說︰「就是,我就不愛听你這麼說,不是人話!」
慶趕緊摟過四姐說︰「得了寶貝,我也看了,我在你眼里沒好,永遠都是老太太的夜壺,挨呲(批評數落)的貨」
四姐掙月兌開慶的懷抱把被子打開鋪平,慶看到四姐就鋪了一床被窩說︰「嘿,我的呢?咱倆睡一個被窩?那也行還暖和呢」
四姐瞪了慶一眼說︰「你想得倒美,你該干嗎干嗎去,不是吃飽了喝足了嗎?趕緊回家睡覺去」
慶听了四姐的話有些不快地說︰「你這是怎麼了?我大老遠的活都不拉了趕緊跑看你,你可倒好,見了面就喪梆子沒一句好話,我是怎麼得罪你了?就因為我有日子沒?」
四姐听了說︰「你拿你當根蔥似的,誰拿你熗鍋?你不更好,我缺你呀?」
「不就是她了鬧騰了一回,我也不知道啊,再說了,我已經給你賠了不是了,你也不能是那麼小心眼的人,砸了幾個盤子碗值多少錢?你說個數,至于這麼沒完沒了的嗎?」慶說
「我讓她賤貨****的一個勁地罵,飯館是個街面上混的差事,要的是臉面,她這麼鬧你讓我以後怎麼站在大家面前做人?」四姐說完蒙上被子哭了起
慶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個勁地抽煙,最後掐滅了煙卷走到四姐床前說︰「得了,都怨我成了吧?你等我安排好了咱倆就結婚我現在身無分文,我不能光著從她那出,再一絲不掛地進你這個門呀?」
四姐掀開被子說︰「打咱倆見面那天我也沒巴結你娶我,我也不是嫁不出去了,別以為你娶了我好像是扶貧似的,用不著!」
「那你說怎麼辦?」慶也捺不住性子說
「沒什麼怎麼辦的,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別往一塊堆摻和,將你後悔了還得說是我給你領到望鄉台似的,你走吧!」
慶听了真的上了火說︰「你矯情得有個頭,走就走,我還沒混到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地步呢」
慶說完站起身朝門外走去,身後四姐說︰「想著關上門!」
小樂子送程顯祖到了家,程顯祖還沒忘了羅杰要走的事,囑咐小樂子別忘了打听,小樂子答應著說︰「二哥,我老想讓你給我拿個主意,一直得不著工夫」
程顯祖听了說︰「那家里說去,外面挺冷的」
小樂子猶豫了一下說︰「這麼晚了不好吧,再說了,我跟你說的事還是不讓嫂子听見的好」
程顯祖听了說︰「那上哪說去,什麼事那麼神秘?」
小樂子說︰「我瞧見馬路對面有個茶館,咱上那我跟你說說怎麼樣?」
程顯祖跟著小樂子進了茶館,要了壺茶坐了下
小樂子說︰「二哥,我說了你可別笑話我」
程顯祖笑了笑說︰「都是自己的兄弟,我笑話你什麼?」
小樂子說︰「二哥,你覺得小梅跟我合適嗎?」
程顯祖听了心里想,這件事四姐跟自己說過,現在小樂子問起不知道怎麼說合適,按照他對四姐的話的理解,四姐好像並沒有對小樂子和小梅的事有什麼反感,這件事如果放在平常人的身上不算個事,也是很正常,偏偏就是因為小梅有了那樣的過去,不知道小樂子考慮了這點沒有,即使考慮了又是不是成熟的男女之間的愛情有的時候理智的因素會少一點兒,四姐說的小梅的擔心也正是這個地方,既然小樂子相信自己,自己說的話就要對他負責任
想到這程顯祖說︰「你怎麼想的呢?」
「二哥,我知道你問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小梅有過那麼一段兒過去,可我不在乎小梅人心眼好,做事認真,我不計較過去,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這也不是她樂意的事,她能跟著黑哥走足見她的有情有意,我就是這麼想的」
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是沒有一個答案的,不是非此即彼的那麼簡單,否則人怎麼會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