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覺得她開始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了。
吃完飯黃瓜出去找工作,有了一次經驗,這一次黃瓜準備充分,並且囑咐夜勾乖乖窩在旅店看錢。
夜勾點頭又點頭,乖巧的可愛。
但確定黃瓜離開後,夜勾很快下樓,偷偷溜向極樂樓。
正午的陽光有些曬人,夜勾眯著眼楮,看著眼前的宏偉建築。
像他這樣常年生活在陰暗世界的人,對于這樣的地方,發自內心的……想要遠離。
他在外面站著,看到人們來來往往地進出,各色各樣的人,他都仔細觀察著。
卡拉接待著來來往往的客人,忙碌充實著。
門口站了個少年,他早就注意到了。
一個很漂亮的小家伙,純黑色的頭發和雙眼,穿著看似華麗,但一眼就看得出做工一般的衣服,看他的神情,言行舉止,卡拉迅速判斷,應該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孩子,他看著極樂樓,有些緊張拘謹,有些向往懼怕。手指無意識地動著,他的手非常靈活。
——以上,使他看上去迷人極了。
來往的客人已經有不少人在關注到他,小家伙顯然也察覺到了,臉上的神情警惕而危險。
卡拉也關注他,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他的氣息。
像他這樣的人,最擅長的除了察言觀色,更有常人所沒有的警覺性。
這個少年,看上去瘦弱瘦弱的,卻似乎有那麼一點危險的氣息。
他站的太遠,若有若無的,但卡拉對他起了興趣。
所以,稍稍有空閑了,卡拉便走了出去。
夜勾警惕地看著卡拉。
這是一個矮小的男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看上去似乎非常親切,渾身散發的都是友善的氣息。但夜勾依舊保持著十二分警惕。
就是這樣看似友善的人,差點把當初年幼的他賣了。
所以卡拉一開口,夜勾就緊緊盯著他,一旦他有什麼動作,他會迅速反應過來。
這導致……卡拉彬彬有禮地說了一大番話後,夜勾卻沒有絲毫反應。
卡拉被夜勾緊緊盯著,沒得到回應的他絲毫不覺得尷尬,又問道︰「請問,您在這里是想報名嗎?很抱歉招收已經截止了,不過如果……」
卡拉的話停下了,因為夜勾抬手比劃了一下。
卡拉︰「?」
夜勾又比劃了一下。
卡拉明白過來了,這是個啞巴。
他遇到過不少殘疾的客人,啞巴也不是沒有,但沖他這樣比劃的啞巴就不多了。
卡拉看著夜勾的動作,大概猜出了他要表達什麼︰「只是來參觀一下的?當然可以,只要您有足夠的貝魯,我們可以給你提供任何服務。」
夜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遲疑的神色。
卡拉一臉無害地看著夜勾,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那麼點眼熟。
「您來過這里,對嗎,我應該招待過您?不不……或許只是見過而已。」
夜勾點了點頭。
他也想起來了,之前在極樂樓醒來的時候,有見到一個人,當時他是躺著看的,所以現在一下子沒認出對方來。
卡拉眯著眼楮回憶了一下,隨後眼楮一亮,顯然想起夜勾是誰了︰「噢,居然是您?真是沒看出來……」卡拉上下將夜勾打量了一番,見夜勾臉上還是略微有些遲疑,卡拉笑道︰「上次您的朋友在競技場可賺了不少錢呢,你也想來試一試?」
夜勾盯著卡拉片刻,比劃︰我也想試試,有什麼條件嗎?
黃瓜果然是上競技場去了!
夜勾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緒瞬間在心底蔓延,為了救他進了這種地方,就黃瓜那身手,夜勾簡直難以想象黃瓜是怎麼活著出來的。
既然黃瓜可以,他自然也可以。
想起黃瓜數錢是笑眯眯的樣子,夜勾腦袋一熱,就跟著卡拉進去了。
領著夜勾走進極樂樓的卡拉,背對著夜勾,笑的像只老狐狸。
這麼近距離地接觸,他確定這個少年,的確有與眾不同的地方,具體的還得等他上競技場表現再說。
柔悅不是想找一些身手不錯的人嗎,找了這麼久就看上了兩個,他想,也許這個少年可以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辦理,登記,熟悉規則,夜勾是被卡拉推薦上去的,與上次黃瓜來的情況不同,上台程序要復雜得多,同時也簽訂一份契約。
折騰了好半天,夜勾才領到那張卡,盯著上面的信息,夜勾只覺得手指冰冷。
他忘記了,他根本不適合上競技場這種地方。
熱血沸騰的競技場,光明正大的決斗,浴血的奮戰,這種場合,根本不適合他!
他應該躲在陰暗中,暗中觀察,找到恰當的時機再進行下一步動作,這是多年來他一直做的事,也是他最擅長的。
上競技台表演?還有殺人?
一定是昏迷之後腦子變笨了!
但是……黃瓜上去過,黃瓜上去過。
夜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似乎黃瓜經歷過的事情,他一定也要去經歷一次才行,否則他看著黃瓜,會愧疚不安,會羞愧,會難過,會心疼。
他的內心經歷過短暫的天人交戰,但很快,夜勾的眼神變得堅定。
黃瓜奔波了一天,沒有什麼太大的收獲。
買了一點小糕點回去,天色已晚,黃瓜有些擔心夜勾一個人會不會太無聊了。
以前在貧民窟的時候,都是夜勾照顧她,為了她在外面忙碌,現在轉換過來,變成她把夜勾獨自留在旅館,不知道夜勾會不會偷偷跑出去?
這樣想著,黃瓜頓時加快腳步,開門一看,果然,根本不見夜勾身影。
房內東西擺放整齊,黃瓜進屋查看了一下,迅速下樓詢問旅店老板。
旅店老板對黃瓜的詢問一問三不知,畢竟旅店一天進出那麼多人,他也沒有全天候都守著門看人。
黃瓜心急如焚,夜勾剛醒沒多久,虛弱的很,這個時候,跑出去干嘛。
更重要的是,現在天黑了,他居然還沒回來。
不會回貧民窟了吧?應該不會,貧民窟離這遠著呢,夜勾不會在這個時候回去。
驪城?也不太可能,沒什麼好去的。
那麼……
昨晚的對話在黃瓜腦中響起,黃瓜立刻殺往競技場。
夜勾,你要是敢沒事找事吃飽了撐著上競技台,我就……!
黃瓜一路狂奔,很快趕到極樂樓,望著人來人往的極樂樓,五彩的燈光,靈力發動的各種美麗的裝飾,突然茫然了。
這麼多人,怎麼找?
而且,混入競技場還要錢,該死!
不不,也許夜勾根本沒進去,極樂樓招人已經告一段落了,夜勾就算想進去也得里面有人才行。
黃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又整理了一遍思路,覺得夜勾也許曾來過極樂樓,但更大的可能是離開,他也想賺錢,所以他應該找工作去了。
黃瓜起身,轉身離開,朝她覺得夜勾有可能去的地方走去。
同一時刻,夜勾被巨型蜘蛛抓了起來,吊上競技台。
一群凶猛的狼群在等著他,狼群中間,站著一個少年。
灰色的短發,狼一樣的眼楮,他懷中抱著一只圓滾滾的東西,看上去像是蜷成一團的,肥嘟嘟的狗。
一人一狗,和狼群格格不入。
夜勾轉頭看了一下和他在一邊的人們,每個人都緊緊盯著狼群。這些人里面,有些是奴隸,有些是犯事的死囚,也有一些是過來鍛煉自己的武者之流。
顯然大家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對台下震耳欲聾的怒罵聲,怒吼聲視而不見,全身高度緊繃著,盯著狼群,準備隨時戰斗。
定楮一看,他們顯然已經自發形成一個小組織,每個人站的地方,都有別樣的用意。
只有他,像是個局外人,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左顧右盼。
原諒沒見過世面的小偷先生吧,他長這麼大,偷過的最值錢的東西恐怕就是黃瓜了,那還是個美麗的意外。
但下一刻,很快,隨著解說員激動人心的講說完畢,戰斗開始,當那個短發少年抱著那只肥肥的狗下令後,狼群撲來,夜勾也瞬間進入了全身心戒備狀態。
也許,我會死在這里。
狼群迅速撲來,一頭狼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夜勾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夜勾狼狽地閃過,迅速往旁邊跑開了一些,避開凶猛的狼。
他沒有和野獸搏斗的經驗,但知道狼的月復部是最柔軟的,此時夜勾在暗惱,他手上沒有趁手的利器,本來他的身上都有隨身攜帶刀片,便于偷東西的,但今天換了這套衣服,自然什麼都沒有帶。
已經有人類解決了好幾只狼群,但奈何狼性凶猛,見了血之後,更加凶惡起來,狼死的多,但重傷的人也不少。
許多人失去了戰斗力,倒下之後再也沒有站起來。
而那個短頭發的少年,抱著他的肥狗,安靜地站在一旁。
夜勾才稍稍分神,一條狼突然朝他撲來。
夜勾閃躲不及,肩膀被撕咬下一個巨大的口子,痛苦瞬間向他襲來,夜勾本能地將狼甩開,狼跳下夜勾的身體之後,滿嘴鮮血,呲著牙看著夜勾,隨時要再次撲上來。
夜勾痛的幾乎要昏過去,見狼又一次要撲上來,夜勾連忙閃躲,他沒有格斗經驗,沒有對付野獸的經驗,沒有利器,只有本能和一雙靈巧的手而已。
卡拉看著吃力地閃躲的夜勾,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一貫的微笑和善。
可惜了……看樣子似乎什麼都不會,大概會死在上面吧。
黃瓜心急如焚地走著,左顧右盼尋找夜勾的身影。
夜勾應該還穿著昨天給他買的衣服,憑他出眾的外貌,人群中應該能一眼看到他。
可是,沒有。
黃瓜走遍了她能想到的地方,不僅找不到夜勾,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迷失了方向。
極樂大城她還不是太熟悉,眼前的這條街道陌生而陰森,黃瓜心里打了個突,夜勾應該不會走這麼遠。
他應該知道,她會擔心。
所以……
黃瓜立即轉身往回走。
大概是關心則亂,早就應該想通的,天黑了,夜勾進不了極樂樓,去附近逛一逛應該就立刻回去了,她還在這瞎兜轉著什麼。
夜勾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的肩膀,手臂和小腿都有不均勻的傷痕,都是被狼咬出來的。
而且,是同一條狼。
人類和狼群的廝殺到了最慘烈的時刻,但那個抱著狗的少年依舊安靜地站在一旁,毫發無傷。
少年見夜勾再一次站起來,眼中閃過了一抹驚訝。
夜勾冷冷地看著那條將他重傷的狼。
狼也盯著它看,陰鷙的狼眼中,似乎有一抹蔑視。
夜勾盯著它,神情陰狠。血液中的凶性被激發了出來,但這一瞬間,夜勾卻十分冷靜。
狼再次撲了上來,即使夜勾再弱,它也不會輕敵,狡猾的角度,欲要咬斷夜勾的脖頸。
心底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在騰升,夜勾微微眯起眼楮,再次狼狽地閃開。
那頭撲來的狼撲了個空,但下一刻在半空中就轉了個身,才剛落地,頓時如炮彈一樣彈起,目標還是夜勾的脖子。
夜勾抬手一擋。
夜勾的手,修長干淨,白女敕白女敕的,比不上柔悅的優雅,卻有著少年獨有的美。他的手腕靈活地轉動,手指如跳舞一般,指尖旋轉著詭異的黑色漩渦,小小的,卻具有極其恐怖的力量。
狼撲了過來,一口咬在夜勾的手腕上。
但下一刻,狼的瞳孔一縮,凌厲的氣勢頓時萎靡,夜勾面無表情地將已經僵死的狼尸推開。
倒下的狼尸,肚皮朝上,柔軟的月復部有一個恐怖的致命傷口。
仿佛什麼東西將從它的月復部開始,瞬間吞噬了它的內髒,留下了一個看不見的黑洞。
夜勾的手並沒有被咬傷,狼在咬下合嘴的那一瞬間就被他殺了。
他看著指尖的黑色漩渦,眼中的神情,空洞洞的,前所未有的陌生。
黃瓜轉折回到了極樂樓,快步朝回旅店的方向走去。
突然,黃瓜眼角一瞥,瞧見了個熟人——卡拉。
競技場的入口並不是極樂樓的正門,卡拉工作的地方也是偏門處,黃瓜看到卡拉目送一個人離開,然後轉身回去了。
黃瓜順著卡拉的視線望去,下一刻,黃瓜視線一凝。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夜勾!!」黃瓜沖上去。
夜勾沒有回頭,黃瓜沖到他面前,發現他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他搖搖晃晃地站著,他的臉很干淨,顯然顯然洗過了,但身上還是穿著她送他的衣服,髒兮兮的,全身都是血。
夜勾看著面前的黃瓜,眼神毫無焦距。
黃瓜本來想問些什麼,但看他這樣,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間,先把他帶回去再說。
但願不要有事,但願只是輕傷,只是月兌力而已。
黃瓜扶過夜勾的肩膀,帶著她走。
夜勾拒絕了,眼神空洞地看著黃瓜,僵硬了片刻後,顫抖著抬手,將一張卡遞到了黃瓜面前。
紫色的魔晶卡,里面裝了夜勾賺的貝魯。
黃瓜接過卡,再次扶過夜勾的肩膀,曾經身高只到黃瓜胸前的男孩,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長高,看上去瘦弱的少年,現在已經有黃瓜耳朵那麼高了︰「夜勾,我們回去。」
極樂樓前人來人往。
一個人從黃瓜身旁走過,與她擦肩而過。
黃瓜沒注意到,繼續扶著夜勾走。
那人回頭,夜色下,他穿著一身干淨整齊的白色衣裳,灰色的長發,淺灰色的眼眸,剔透剔透的,望著一步一步走遠的黃瓜和夜勾。
「上賓。」一旁的人提醒了一句。
「別這麼著急,樓遙還沒來不是嗎。」柔悅微笑道,凝視著黃瓜和夜勾的背影,「我好像見到了個很有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