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清晨,下了一場青雪。
烏雲退去,太陽從中探入頭來,步步爬升。日光散在晶瑩的雪花上,折射出多彩光輝,整個城市的線條更清晰,有點像立體幾何圖形,看著簡單明快,卻豐富多彩,每個身在其中的人,都能解出不同的答案。
城外,是另一番景色。
車輪第一個駛過下過雪的公路,留下一條被追逐的印記。遠山披著銀裝,像巨龍閃亮亮的鱗片,仰頭擺尾,呈騰飛之勢。
紫瀟再次來的西山,母親安睡的地方。整個西山,寂靜一片,只有她一個人輕手輕腳的上山,不打擾沉睡的靈魂。楚蒼月的假已過,回了部隊,並沒有陪她來。第一集團軍的軍部離S市很近,加上楚蒼月的身份特殊,每個周末都會回來,但今天是周五。
晚上楚蒼月就會回來,紫瀟卻選擇在早上來拜祭母親,不是她不想楚蒼月陪同。從荒唐的開始到現在,楚蒼月每件事都依著她,寵著她,護送她,就算什麼都不做,也靜靜陪著她。他的心,紫瀟能感受到,也已經完全接受了他的身份,試著自己也去愛他。
不過,今天她只想一個人來,她想給母親一個交代。王維人死了,巴拉拉也死了,王磊跟王研失蹤,紫瀟沒有趕盡殺絕,她的本性並非嗜血,不過都是形勢所逼。
這天,紫瀟處理完集團里的事情,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外面早已萬家燈火。月復中空空,她還沒吃晚飯,楚蒼月不在,她不想那麼早回楚家,就在商場里漫無目的的瞎逛。不知道怎麼的,原本甚少回楚家的齊潔跟楚森,最近有事兒沒事兒就往家跑,紫瀟看著很鬧心。
唯一的好朋友被她派給了曲陽,現在她想找她陪陪都沒機會了。一直逛到商場關門,她被趕出來,隨便找地方吃了口飯,才開車慢悠悠往家走。
快深夜了,走上的車不像白天那麼多。突然,在一轉彎處,紫瀟警覺發現後面有車跟蹤,而且不是一輛,而是二四五六七八,黑夜里向後綿延,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少輛,而且透過後視鏡,能隱隱看見對著她的腦袋架起的槍管。
紫瀟緊握方向盤,眯起眼楮,露出危險氣息。這已經不是跟蹤,而是光明正大的追擊。一面集中精神開車,一邊迅速整理訊息,到底是誰要對付她,還花這麼大的手筆?除了王家,紫瀟實在想不起還得罪過誰?當然,不包括死在血芙蓉手上人,向她索命,因為根本就沒人知道,她就是血芙蓉。
出了城,紫瀟更加大油門,試圖甩掉他們,但顯然他們之中都是車技高手,不僅沒甩掉,還越逼越近。紫瀟見形勢不妙,猛打方向盤,車子急速漂移,留下道帥氣的痕跡,一頭往城東奔去。那邊是老城區,多是廢棄民居廠房,利于掩護,以紫瀟血芙蓉的身手,就算對方手里有槍,也未必應付不了。
那些車輛看出紫瀟的意圖,反而追的沒那麼急了,緊跟在其後。
紫瀟一路開車到上次餓鬼約她的地方,車子一橫,靠高牆停下。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她來過,地形熟悉。從容打開車門,下車,倚靠在邊車,靜靜看著後面追隨而至的車一輛輛停下,呈三面包圍之勢。車上人紛紛下來,三四十號,持槍的,拿刀的,各執凶器,同時對著紫瀟。
寒風凜冽,哀嚎著劃過夜空,搖掉樹上最後一片枯黃的葉子,搖曳著,不知飄向何方?潑墨一樣的夜空,月亮只是天邊一道光影,幾點星光急急躲了起來,好像不忍看到人世間即將發生的流血事件。
紫瀟一襲玫瑰紅色風衣,緊緊包裹著身軀,玲瓏有致,同色長靴及膝,波浪發飄在胸前。眼眸沉如深潭,掛著寒霜,無半非懼色,除了沒帶面具,此時周身龐大而冷漠的氣勢像極了血芙蓉。
雙方對視良久,還是紫瀟先開口打破要命的寧靜。
「出來吧,想置我于死地,不光明正大的親眼看著,怎麼過癮!」紫瀟設身處地站在對方角度說道。
聞聲,停在正中間的車門被打開,下來一男一女。青一色的黑西裝,帶著墨鏡,大晚上帶墨鏡他們也不怕撞牆?兩人一下邊,滔天的怒氣沖著紫瀟襲來,恨不能馬上將她碎尸萬段,方解心頭之恨。如此恨紫瀟,在這個世上除上王磊跟王研還會有誰?
「兩位真是大手筆,連颶風幫的人都能請動。」紫瀟無視他們的恨,雲淡風輕的說道。她雖沒真正跟黑道打過交道,但卻也認識颶風幫的標志——左側衣領處的旋轉颶風標志。
這颶風幫真是有恃無恐,敢如此明目張膽來對付她,是當楚蒼月好欺負,還是她還惹,颶風幫又與王磊他們是什麼關系。原諒紫瀟對黑道的事知之甚少吧,她實在是對不感興趣的事情不上心,拿大喇叭在她耳邊喊也未必能記得住。
「紫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們要為爸爸媽媽報復,把我們所受的屈辱都千百倍的還給你。」王研吼著,非常激動。
「怎麼?你們也知道屈辱是什麼滋味兒呀,當初你們欺負我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淪落到還不如我的下場?」紫瀟冰冷的聲音,諷刺的說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翻身農奴把歌唱。紫瀟報復在王家身上的,都是王家欠她的,手不是死在她手上,也沒有對王磊王研趕盡殺絕。如今反過來,他們要來找她尋仇,還真是不知好歹。「說法太老套了,有沒有創新點的?」
「你這個蛇蠍女,連自己親生父親都害,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王磊也相當憤怒。
「打住打住。」紫瀟做個停止的手勢,「父不慈,女不孝,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父親,他配嗎?紫瀟冷笑,好像綻放的彼岸花。
「哥,還廢跟她什麼話,直接送她去地獄。」王研搶過一把匕首向紫瀟擲去,同時王磊也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霎時間,子彈呼嘯著出膛,集體對著紫瀟所在的位置掃射,槍林彈雨,激起一片塵土,乒乒乓乓擊中車體的聲音,一痛亂射之後,哪里還有紫瀟的身影?
「人呢?」有人疑惑,揉了揉眼。明明對著目標開的槍,而她就站在那里,為什麼會沒打中?
突然,一道紅影掠起,落在高牆上。「在那兒。」有人眼尖,大喝一聲,舉槍準備開槍,但就生生停在了那個動作,到死他都不知道何人何時出的手?半天,身體‘撲通’倒地,許久腦袋跟身體分了家,滾到一旁,血液慢慢流成條小河,在午夜看起來十分驚悚。
王磊王研傻了,颶風幫的一眾手下也呆了,他們混黑道,哪個手上沒染過血,但從沒見過如些詭異恐怖的殺人手法,未見出手,也不見利刃,閃電般斬落人頭,猶如死神一般,叫人躲無可躲,避無可躲,豈能不怕?誰的命都只有一條,颶風幫眾不自覺模了模脖子,那里陰風嗖嗖。
同時,隱身在暗處的一雙眼神,瞥見紫瀟的身手,眼露一陣狂喜,很快又沉靜下去。
「就憑這些蝦兵蟹將,還要取我的性命,求求你們別在這兒搞笑了。」紫瀟站在牆頭,雙手插在風衣兜里,悠閑自在,好像下面的人要取的不是她的性命一樣。她難得說如此風趣的話,但誰都听得出話中濃濃的諷刺跟不屑。「你們兩個有本事自己找我拼命,拉上這些無辜的人,你們不覺得很無恥,不安嗎?」在紫瀟眼中,不管黑道白道,不牽扯到她的事件當中,都算無辜範疇。
眼見紫瀟瞬間要了一個人的命,面不改色,王研跟王磊都慌了神,眼神不停亂瞟,似是在尋找什麼人?他們自以為動作很少,哪想到早已落到紫瀟眼中。難道暗處還有幫手?連她都未發現,只怕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當下打起十二分小心。
「要報仇快點,別耽誤我回家睡覺。」紫瀟不耐煩的說道,同時也打亂他們等救兵的算盤。該死的,居然打爛她的車,要是走回楚宅,恐怕也亮天了。
「給我上,誰打死她本少有重賞。」王磊吼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過他們也不動動豬腦想想,此時的王磊還憑什麼說這話?又一輪的掃射開始,只見紫瀟身形晃動,看似慢,實則快如電掣,眾人所看到並射擊的,不過是留下的殘影罷了。
王磊與王研可恨,但他們罪不致死,直到此刻紫瀟也未想取他們的性命。她不是嗜血狂魔,只殺該殺之人,就連與她動手的颶風幫眾,她也只是將他們擊倒,解了武器。方才丟了腦袋那個,算是例外,殺雞儆猴。
正當紫瀟撂倒了所有人,讓他們清楚認識到在她面前,他們是多麼不堪一擊,希望他們不要做無謂犧牲,知難而退的時候,突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砸來,空中留下一道黑色弧線。
該死,居然暗箭傷人,卑鄙!
轟!
久久,煙塵散去,一地殘肢,血腥味兒引來藏匿在四周的流浪貓狗,爭相分食。
第二天清晨,有行人路過,看到慘狀慌忙報了警。
很快警方趕到,並立刻封鎖現場,領隊的正是張賀。經過一上午調查取證,滿地零散殘肢,又被貓狗撕咬過,拼都拼不到一塊,根本無法辨認身體。只從被炸碎的衣服碎片上見到颶風標志,所以案件就被定性為黑幫火拼,按照慣例就會被擱淺起來。
整個出事現場,唯一還算完整的,算是紫瀟的車。雖然也跟其它的車一樣,也炸了,但剩下半邊車身還有車牌能依稀辨認得清楚。
同一時刻,楚蒼月也收到消息,火速趕往出事地點,喬振寧怕他出事,跟他一起。
車子未停穩,楚蒼月就蹦下車,嗖的一下出現在張賀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問到底怎麼回事。張賀不敢隱瞞,一五一十把自己調查結果告訴楚蒼月。
听完,狠狠將張賀甩到地上。
不可能,他一個字都不相信,紫瀟的車出現在這里只是巧合,一定是有人偷了她的車,她並不一定在車上。地上有她衣服的碎片也說明不了什麼,同款的衣服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有。可是,張賀遞上的玉鐲,是劉思送的,世上僅此一雙……
楚蒼月死死盯著爆炸現場,雙眸赤紅,如受傷暴怒的獅子,壓抑著窒息的悲傷,隨時準備撕碎敵人復仇。周身散發出無邊殺氣,陰風陣陣,昏天暗地。即使此時陽光明媚,眾人也都感受不到半分溫暖,眼前黑暗無邊,沒有一絲光明,說不出話,發不了聲,更加動彈不得,被恐懼包圍,像是要等待死神的凌遲。
「月,冷靜點,說不定這真是個意外。」此時只有喬振寧敢出聲勸慰。
楚蒼月寒著臉,一語不發,轉身上了自己的車,喬振寧急急跟上,那樣子好像楚蒼月下一秒就要尋短見一般。
悍馬絕塵而去,車內如同冰窖。
「月……。」身為兄弟,喬振寧自然體會得到紫瀟在楚蒼月心中的份量,所以他才不知道該怎麼勸。紫瀟突然發生這種事,他也深感哀痛,楚蒼月他受得了這個打擊嗎?跟紫瀟在一起這段日子,喬振寧明顯感覺楚蒼月比以前開朗多了,現在他又要回到他們剛相識,終日不發一語的樣子嗎?喬振寧擔憂的看向他。
「她不會有事的。」楚蒼月斬釘截鐵的說道,喬振寧以為他無法接受現實,自己騙自己。「颶風幫。」
「啊?」
「消失。」敢動他楚蒼月心愛的女人,就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從那天開始,紫瀟再沒出現,幾乎所有人都認定紫瀟已經死了,除了紫洛跟楚蒼月,他們不只是相信,而是堅信她不會有事,但時間久了,他們的心里也沒底。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楚漢集團一度陷入混亂,還好楚江山及時出面主持大局,才沒讓集團也跟著遭了劫難。
同時,黑道霸主赤炎門對颶風幫瘋狂展開報復,颶風幫損失慘重,勢力不斷龜縮。黑道上不少幫會,見此情形,紛紛群起而攻之,痛打落水狗,致使颶風幫險些成為第二個維拉集團。巴山了解情況後,得知是巴雨嬌擅作主張,才使颶風幫險些遭受滅頂之災,當即雷霆震怒,舉槍要斃了她,副幫無面跟巴明伍極力阻止才保下她一條命。
楚蒼月是什麼人?那是讓敵人聞風喪膽,自割頭顱,雙手奉上的主。颶風幫是什麼勢力?那是以國家為後盾,縱橫整個亞洲的力量。世界上它不是最強,但絕不是颶風幫能惹得起的,還義正言辭的說替王家報仇。王家何德何能,就王磊王研那兩個二貨,巴山從沒看在眼里,巴山差點被巴雨嬌的任性無知給氣死。這下好,為了兩個毫不相干的人,被赤炎門咬住不往,多年經營,只怕將要毀于一旦。
在赤炎門的打擊下,颶風幫絕地反擊的情緒愈演愈烈,黑道上彌漫著血腥味兒,一場硝煙在所難免。
紫瀟出事,最特意的莫過于柯曉菲,她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三天兩頭借故往楚家跑,因為紫瀟出事,楚蒼月多數時間都在家,把部隊的事全交給了喬振寧,而這次喬振寧再也沒找任何借口。
這天,柯曉菲又借口跟齊潔討論工作,再到楚家,正好趕上吃午飯。紫瀟出事後,楚蒼月一直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楚江山跟劉思勸了半天,紫洛也曉知以情,動之以理,才把他叫下來吃飯。看到柯曉菲,直接放下筷子,走人。
「項叔,以後別什麼人都往家里放。」楚蒼月冷冷的說道,頭也不回的上樓。
自從知道柯曉菲在背後對紫瀟出手,楚蒼月徹底看清了她的嘴臉,他們之間連朋友都不再是。從前是他瞎了眼,才覺得她純潔善良。被人用過的二手貨,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紫洛狠狠瞪眼柯曉菲,也冷冷瞥齊潔一眼,兩人都不由身子一晃,像被千金重錘砸中一般。兩人干坐著,誰也不收動筷子。而紫洛則是跑到廚房,拿了個托盤,盛了碗米飯,揀了幾樣楚蒼月愛吃的菜,屁顛屁顛送上樓。
當紫瀟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板床上,環視四周,竹屋竹牆竹籬笆。地當中的方桌旁坐著個正在啃雞腿老頭,正是餓鬼。
紫瀟動了動,身上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翻身下床,也不見外,直接拿起盤里剩下的半只雞大口吃起來。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覺得餓得不行,若看紫瀟此時的吃相,比餓鬼還餓鬼。
「醒啦?」餓鬼也不惱她搶了燒雞,反正那半只本來就是給她準備的。
「嗯,我睡了多久?。」紫瀟記得,當時她看到手雷,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跳到高牆的另一側,並就地滾出幾十米。雖然沒有被炸傷,但還是被炸彈產生的強大能量給炸暈,還好餓鬼及時出現,相信他會處理好後面的事,才放心暈了過去。
「四天,你可真命大。」
「要是一顆手雷就把我炸死,你還有臉活在世上嗎?」紫瀟反駁,這完全在她預料之內。「這是哪兒,你什麼時候改當隱士了?」紫瀟掃一眼外面,只確定是在一座山上。
「你猜?」
紫瀟看看餓鬼,心想瞅你那樣兒,還猜,猜就猜。于是,紫瀟手捧著已經吃得差不多的燒雞,起身走到門外。山不算高,有石有樹還有結了冰的溪水,要是夏天的話也一定少不了野花。石是怪石,樹是果樹,紫瀟怎麼看怎麼像楚家後山呢?扔掉啃剩的雞骨頭,登上一塊突出的巨石往下看,可不是嗎,就是楚家的後山,之前楚蒼月帶她到前坡的桃園摘過桃。平時楚蒼月不在家,楚江山跟劉思都爬不動,楚森跟齊潔也不好這口,很少有人上來,尤其是後山。他們怎能想到,在自家的屋後,養著這麼大一只老鼠呢?山上的果子肯定沒少被偷吃。
「這只雞也是你順來的吧?」紫瀟回到屋里肯定的問道,難怪她吃著怎麼那麼像婷嬸的手藝。
而就在前一刻鐘,婷嬸發現剛剛做好的燒雞飛了,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問誰誰都說沒看見,沒偷吃,怪了事了就,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離奇事件?
「回答完全正確,不過沒有獎品。」餓鬼抹了抹手上的油說道,動作隨意,卻一點不顯得邋遢。
「別說沒用的,這幾天外面如何?」
「嗯,那叫一個精彩,簡直就是滿堂紅啊。」餓鬼一點不夸張的說道,自個倒杯水,又接著說︰「你是不知道,楚漢差點亂了套,楚蒼月那小子一氣之下對颶風幫大開殺界。」
「那他怎麼樣?」紫瀟忙問。
「他一個勁兒的虐別人,自己能怎麼樣,他壓根就不相信你會出事。」到現在餓鬼還是沒搞明白,要說紫洛知道紫瀟的底細,猜到她不能出事。楚蒼月是怎麼知道的,他憑什麼堅信紫瀟就一定不會有事兒?
紫瀟听了,心總算放下,長出口氣。「還有呢?」
「還有?哦,還有那個叫…叫…叫什麼飛的女人,巴不得你死了,隔三差五就往楚家跑。」
「哦。」出乎餓鬼的意外,紫瀟只是輕聲哦了一聲,好像她對楚蒼月非常有信心,也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乎,楚蒼月愛怎樣怎樣?「對了,說說你最近都查到了什麼?」
「還真有,我正想跟你說呢,要不那天也不能那麼巧遇到你。」餓鬼變得很嚴肅,紫瀟也不打斷他,靜靜等著他的下文。「你確定要听嗎?」
沒想到等來餓鬼這麼句話,紫瀟白他一眼,「廢話,說。」她本就性情涼薄,從她嘴里听到一句玩笑話都屬于世紀性的大突破,更何況是如此大事。
「好吧。」餓鬼鄭重的點了點頭,表面嚴肅中還帶著一些憂慮跟無奈,紫瀟看了,心中咯 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覺。「我已經查到了當年那件事的起因,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
「到底怎麼回事,你痛快說。」
「簡單一點說,就是各黑道組織為了爭搶一張被譽為世上最先進武器的設計圖紙,所以不惜豁出血本。而且軍方的人也曾參與其中,他們打著阻止暴力事件的幌子,實際上也是為了得到那張圖。軍方稱之為‘夜狸貓行動’,你哥就是參加那次行動的一員,也確實已經跟當年的很多人一樣,已經……。」餓鬼頓了頓,見紫瀟低眉順目,安靜的情緒沒多大起伏,方才又接著說道︰「當年很多黑道組織,不僅是國內,還有很多國外的幫會都參與其中,但大多傷亡慘重,甚至滅幫。當時十分強大的颶風幫就是在那時遭遇重創,從而一蹶不振。還有傳承百年的南宮家所創的索魂堂,幾乎算是滅幫,而唯一在那場血戰中償到甜頭的只有赤炎門。他們當時是一個很小很小,小到所有人都將它忽略的小組織,一直沒參加核心戰斗,所以傷亡最小。當各個比它們強大幾倍,甚至幾十倍的組織都受到重創以後,幾乎是一夜之間,赤炎門崛起。橫掃黑道,迅速建立霸業不說,還各個有如天降神兵,以一抵百,未償一敗。他們有嚴格的紀律跟規定,雖是黑道,但道亦有道,即使它趁機做大,還是有很多人敬重他們。當然了,你應該清楚赤炎門的門主就是楚蒼月,直到現在仍然有人懷疑,當年的‘夜狸貓行動’跟最後的血戰都是他一手策劃,並實施的。目的就是要強大赤炎門,統一黑道,把暗中的勢力都收為己用。不過,這種推測很難站住腳,畢竟那張圖紙就出自他母親風華之手,他想得到輕而易舉。他本身並不是個熱衷權力的人,為了權力去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不是他會做的事情。」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餓鬼很堅定,也從未有過的認直。
連紫瀟自己都搞不懂,得知紫天奇已經不再的消息,遠沒有想像中的激動,反而異常平靜。也許是她心中早已知道了這個答案,听到確切的消息,反而覺得在意料之中。對于楚蒼月是那件始作俑者的推測,紫瀟干脆忽略,楚蒼月跟她說過不是他,她便信不會是他。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不是所有的知情人都永遠閉嘴了嗎,惹是當年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自己爆的料,那可不得了,恐怕又一個陰謀不遠了。
「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年策劃這件事的人自以為做得干淨利落,沒留下一個活口,但他卻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年一個僥幸活下來的人,逃到了國外,一輩子沒回來過。在他癌癥晚期,生死彌留之際,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了他的胞弟。後來他胞弟又告訴了自己兒子,他這個兒子愛賭,還老賭不贏,輸了就喝酒,結果喝出事兒來了。」听餓鬼的語氣,寧願大家伙永遠不知道當年真相,也不願再去掀舊傷疤。
「到底怎麼回事?」紫瀟越听越迷糊,怎麼又繞了那麼遠。「還有,風華是喜歡設計武器,但她十九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東西都收在楚蒼月那兒,又怎麼會在七年前突然出現,引起那麼大的災難?」
「你別急,我這不正要說呢嗎。接著那個賭鬼說啊,有一天他又賭輸了,喝得爛醉,胡言亂語,順嘴就把當年的事兒說了出來。結果,被有心人听到,傳來傳去,就傳到我的耳朵里。當然,此時所以還關注這件事的人,恐怕都已經知道了。放心,跟你說這些,都是我核實屬實的。而那個賭鬼呢,很不出意外的,沒活過二十四小時,到死都沒醒酒。至于你說的關于圖紙那段,那賭鬼也沒說,可能他也不知道,所以這段還有待考證。不過那個賭鬼倒是提了一句,他說南宮家是最無辜,最冤枉的。至于原因,他當時沒說,現在也無從查證,除非當年那個人自己交待一切。」
「你覺得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餓鬼想都沒想,干脆否定。當年的始作俑者那麼處心積慮的策劃那件事,怎麼可能到現在自己捅自己一刀,除非他傻了。
「那還廢話。」紫瀟緊繃的小臉蒙著一層冰霜,十分凝重。經餓鬼這麼一說,紫瀟感覺自己突然間明朗許多,但是星星點,又叫她理不出頭緒。她甚至已經聞到陰謀的味道,好像面前有一扇窗戶,推開就能知道真相,但無論她怎麼掙扎,都只差窗戶一毫米的距離。這感覺叫她很不痛快,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她很少情緒激動。「看來只有一個人能解開所有疑惑了。」
餓鬼突然想到紫瀟說的是誰,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南宮無為真的還活著?」
紫瀟點點頭,「沒錯,他是還活著,只是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因為一直找不到調查當年事件的有利線索,她跟楚蒼月商量,對外放出南宮無為還尚在人世的消息。如果當年的策劃者得到消息,而南宮無為確實知道重要內幕的話,肯定會有所行動,他們正好抓住機會順藤模瓜。
「瀟啊,這些日子老頭我一直調查當年的事兒,無意中發現一個共同點。」
「什麼共同點?」
「就是幸免的幾個幸存者,曾經都是颶風幫的人,而且當時在幫里的地位還都不低。正因為這點,老頭我個人認為,颶風幫是幕後黑手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我已經調查過,當年軍方‘夜狸貓行動’曾指派楚蒼月帶隊,但後來被派去執行其他任務,最後行動就由當時的副司令親自指揮。那個司令不是別人,就是巴山。據我調查,他正是颶風幫的幫主。」
巴山,這個名字對紫瀟來講很陌生,听楚蒼月提過,他是個很低調的人。反倒是對他的女兒巴雨嬌,紫瀟更了解一些。回想起在清河村的時候,巴雨嬌神神秘秘,半夜三更跑到山里去找東西,弄出那麼大動靜,還傷了南宮無為,越想越可疑。現在若說她只是貪財,想要奪得南宮家百年來傳承下來的寶藏,紫瀟不信。不是相信巴雨嬌的貪財程度,這個楚蒼月曾說過不用懷疑,而是不相信南宮家的東西會那麼容易被外人掠奪。眾多勢力都窺視南宮家的寶藏,那為何偏偏巴雨嬌能找到所謂南宮無為的墓地,而別人找不到?就算她背後有颶風幫支持,比颶風幫強大的幫會多了去了,赤炎門就是一個,為何其他人找不到,而偏偏她可以。還有,她對紫洛的態度,實在是反常,這不得不讓紫瀟猜想她與南宮家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系。
紫瀟起身走出門外,冷風吹過她的發絲,幫她梳理著腦袋中混亂的思緒。她覺得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心中卻忐忑起來,有些害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下意識的不想再去追查最後的結果,知道紫天奇已經去與母親團聚就已經夠了。
紫瀟心中很亂,從沒有過的不安,她決定先在山上住下,反正吃喝都有餓鬼解決。
兩天沒過,正值中午時分,紫瀟正在竹屋里等著餓鬼的午飯,左等沒來,右等沒人。
突然,餓鬼慌慌張張的跑進屋,「不好了,不好了。」
「咋了,你被狗攆啦?」
「洛兒失蹤了…」
蹭,餓鬼只看到一道虛影飄出去,屋里哪還有紫瀟的身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