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園竹韻樓茶館里,四個學生打扮的年輕人圍坐在二樓靠窗的位子上。浪客中文網窗外是濃密的竹林,竹枝幾近要伸進窗來。一條澄澈如練的小溪自林外蜿蜒而至,繞茶樓一圈,復又流向竹林深處去了。如果有幾個男女學生,延溪席地而坐,哪怕水中飄蕩一瓶農夫山泉,也頗能有幾分曲水流觴的意思。這個二層竹樓里的一干物什都是與竹子有關的,竹桌,竹凳,連茶具也是竹子的。鹿鳴是第一次來這里,他瞟了一眼對面竹牆上的一幅墨梅,卷底有不知何許人也的題字,「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墨梅雖美,此刻的鹿鳴也無心欣賞了。劍鳴和社團的吉他手佴志全眼神里還有幾分慍怒,似乎尚未從剛才的情景中抽離出來。關琳坐在劍鳴旁邊,滿臉的擔心,「劍鳴,你的脾氣得改一改了,還有志全,你今天也太過分了點,怎麼能往校長的頭上澆墨水呢?!報社、電台的記者都來了,校長出了這麼大的丑,風頭一過,他肯定是要追究這件事的,你們兩個沖在前面,認識你們的人又多,多半會被認作今天的頭兒。」
「做都做了,就不怕被認作是頭兒,反正事實也是如此。帖子是我發的,人也是我招來的,我這個頭當的一點不虧。」劍鳴看著關琳和鹿鳴,聲言有些低沉。佴志全是劍鳴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個喜歡打抱不平的家伙,听劍鳴這麼說,就直起身子,接了一句,「學校要是敢動你一指頭,我就到教育廳去升國旗!」鹿鳴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勸勸哥哥還是像志全一樣底氣十足地吼上一句。如果這個叫關琳的女孩都無法說動他,恐怕自己也多說無益。「以小博大,一定要靈活,不能蠻干,」他終究還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劍鳴向弟弟投來一瞥默契的目光。關琳本指望鹿鳴能規勸劍鳴幾句,沒想到他竟火上澆油了。雙胞胎到底是雙胞胎,不僅相貌難辨,骨子里也還是有幾分相近的。
「我爸和校長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是個綿里藏針的角色,你倆以後還是多留點心吧。」她抿著嘴唇,眼神里已經有點懇求的意思了。
「放心吧,劍鳴怎麼說也算學校的風雲人物,拿他開刀,還是要掂量掂量的。你忘了上次蘭園公寓的事了嗎,劍鳴給張禿頭拍了桌子,他還不照樣拿劍鳴沒辦法。」佴志全打了個響指,向鹿鳴和關琳炫耀著他的這位朋友,語氣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願如此,就怕報社和電台一報道,事兒就鬧大了,我晚上回家問問我爸,看他們報社對這事什麼態度。這次不比已往,我有點擔心」
佴志全所說的蘭園公寓事件,還要從去年冬天說起。去年師大擴招了3000多人,校內學生宿舍一時安排不下。不知哪位校領導出的「英明決策,」在校外租了棟廉價旅館,掛了蘭園公寓的牌子,硬把學生塞了進去。從校門口到蘭園,要經過四五個十字路口,車來車往的不說,天一黑,路上什麼人都有。沒幾天,就有學生在半道上被搶了錢包,劍鳴他們社團有個女孩還差點被幾個小混混沾了便宜。劍鳴作為社長,一听說,就跑到蘭園逛了一圈,回來就義憤填膺的。七八個學生擠在一個不足20平米的黑屋子里,晾了兩三天的衣服愣是能擰出一把水來。寒冬臘月的,電風扇24小時呼啦啦的吹。更不可思議的是,同一層樓里,男女混住,女生宿舍隔三差五的就會有某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男生推門而入。劍鳴洋洋灑灑地寫了七八千字的請願書,一個人興沖沖跑到校長辦公室,啪一聲拍在校長辦公桌上。張禿頭一愣,給他鎮住了。張禿頭沒有說啥,這個青年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他了。劍鳴一走,他立馬給教務處處長打了電話。結果期末考試成績一公布,劍鳴班上就一片唏噓。原本成績第一的劍鳴,竟有五門核心課程不合格。劍鳴雖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但他很少會為了私事和校方發生爭執,明知是張禿頭搞了小動作,但還是強壓著火參加了補考。熟料,張禿頭枉為人師,劍鳴五門補考科目全部不合格。按照師大的傳統,兩門以上核心課程不合格是要留級的。事兒就傳開了,學校的bbs上鬧的沸沸揚揚。蘭園公寓的學生也真夠意思,幾百號人跑到學校的行政樓前靜坐示威,要求張禿頭給劍鳴一個說法。這幾百號學生里,有一位便是關琳。關琳她爸是《沂蒙晚報》的主編,她欣賞劍鳴的這股勁兒,就主動把劍鳴介紹給了父親。慢慢的,父女倆也就和劍鳴混熟了。周末的時候,關琳常邀劍鳴去家里做客。這事一出,關琳就給他爸爸打了招呼,學校宣傳部的電話就再也沒有消停過。不久,省教育廳也得到了消息,要求校方妥善處理,勿引起學生嘩變。迫于輿論壓力,張禿頭只好把教務處某科員賣了,說劍鳴的成績是錄入失誤。學生們見劍鳴的問題解決了,就哄笑一聲凱旋而歸了。劍鳴始終覺得蘭園公寓的問題亟待解決,一直想方設法和校方斡旋。他不是不理解校方暫時的難處,所以張禿頭口頭承諾年內解決蘭園的問題後,也就沒有再揪住不放了。哪知本該就這麼結束的故事,偏偏就有了起伏。法律系一名男生晚上下樓買夜宵,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男生家長鬧到了省里,事件急劇升溫。校方只好一邊忙著處理賠償事宜,一邊把新建的辦公大樓改建成學生公寓。三個月後,三千名新生就住進了校內蘭花環繞的學生公寓,蘭園從此成了名符其實的蘭園。
劍鳴兄弟倆從竹韻樓出來後,就辭別了關琳和佴志全,一起往梅園走。一路上,兄弟倆說說笑笑的,沉悶的氣氛有所緩和。鹿鳴提起路上的事請,劍鳴說,「真巧,沈琪可是師大的才女,小說寫得很有幾分功力,借著這個機會,你們可以認識一下。」劍鳴向弟弟打听他在廠里的工作,听得出他對鹿鳴是有所歉疚的。這一點,鹿鳴是知道的,所以他說起廠里的事情就有些輕描淡寫,故作輕松的意思。劍鳴鼓勵弟弟參加自學考試,鹿鳴有點心動,但一時又不知道該考哪個專業。鹿鳴也嬉鬧著問哥哥和關琳的關系,劍鳴笑一笑,不置可否。環校路上不時有認識劍鳴的學生迎面走來,劍鳴熱絡地和他們打著招呼。到梅園後,鹿鳴把這一周的生活費給了哥哥,從哥哥手里接過兩本新借來的小說,語氣有幾分沉重地說,「要學會保護自己,沖動不能解決一切。」劍鳴欲言又止,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看著鹿鳴離去的背影,宿管阿姨從窗戶里伸出頭來,「鹿鳴,下次不要給你哥帶這麼多煎餅了,天要熱了,留不下飯……」
城外通往水縣的小路上,周鹿鳴向著六娘山的方向,大步走去了。柔和的夕陽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歌聲在他身後,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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