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雲歸何處尋 第一百章 藕荷,偶合 1

作者 ︰ 元墨清

邵靖恆看看微涼的木偶,已經很舊了,退了顏色,但看的出來被保存得很好,一點磕傷劃痕都沒有。忽然,木偶的脖頸處一道幾乎看不出的痕跡引起了他的注意。

若不是退了顏色,這道痕跡還真難以發現。如此隱蔽,應該不是後來弄上的,看樣子是琛伯父做這個木偶的時候弄上的,這不單單是個木雕偶人。他來了好奇心,使勁一下拔開了木偶頭頸。

傅雲錦看邵靖恆突然弄壞了木偶,「啊」了一聲,叫起來,那是阿爹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了。她伸手奪過木偶,心疼得掉淚,責怪得看著邵靖恆,「你怎麼能把它弄壞了!」

小舟輕巧,上官容濘與傅雲錦坐在船頭,近距離欣賞無邊荷景。碧葉田田,高高低低,晶瑩露珠在荷葉滾動,煞是可愛。荷花亭亭玉立,遠望嬌美,近觀又覺得荷花也有牡丹一般的氣勢,但又柔和許多。

甜甜柔和的嗓音出自這位年輕的國母口中,傅雲錦一點也不覺怪異,反而越听越覺得這就是天下第一女性的樣子。她真的融入了這里,她的哥哥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現在的自己要放下背負,與誰一起相守到白頭呢?

「公主,那,你愛上了他嗎?」愛這里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但是若心里沒有那個讓她真正想要扎根的人,再多的喜愛也是徒然。

絲帛已經發黃,上面的字跡還很清晰。

「靖恆哥哥,請你相信我。」傅雲錦看他的眼眸堅決,「大盛已經過去了,人們在盼望的是新的大一統,給予他們豐衣足食,沒有戰爭,沒有饑餓。百年前的大盛沒有做到,反而將國土一分為二,這已經是大盛的失敗的地方了。而現在的我只是一名小百姓,想要跟普通人過一樣安靜生活的小百姓。」

漸漸得,小舟駛入荷塘深處,傅雲錦有些不安起來︰「公主,我們是不是走的太遠了,這樣不太安全?」

夜深人靜之時,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傅雲錦從梳妝盒子里拿出壓在最下面的蘭花流螢簪子。

傅雲錦笑了,上官容濘的幸福根源來自于他,這便是勝卻所有了。

這是她母親的簪子,幾經易手,又回到了她的手中,這是怎樣的命運啊……

傅雲錦新奇不已,將簪子再次仔細打量,是里面的透明珠子發出的光,這原來是顆小小的夜明珠!傅雲錦為這個發現有些興奮,蘭花流螢簪子果然奇特,可是為何它是大盛寶藏的鑰匙呢,難道就為它能發光嗎?

這支簪子是上官容曄在青峰山的山神廟里給她的。那時他們拜完了天地,他將發簪給她插上,他說這是他母妃的遺物。後來她再也沒有戴過這根簪子,起初是因為太貴重,舍不得,後來……後來他的愛變了,她記得將簪子在兩人決裂的時候還給了他的。

然現此處。蜻蜓飛舞,偶爾停留在兩人的肩上,兩個人美如仙子,又何嘗不是荷塘一景。

成婚前,傅雲錦應上官容濘邀請去荷塘蕩舟游玩。

「小淖,你是怎麼想的?」過了很久,邵靖恆才出聲問她。小淖跟那個于秋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尊重她,希望她自己能想清楚。

想來,玥姨跟琛伯父曾經到過那個地方,但是他們選擇了放下,回歸平靜。

「孤單麼?剛來時的確如此。這里頓頓吃的都是白米飯,在北雁,以麥石飯為主,只有在喝粥時才會吃稻米,光是在吃這一點上就不習慣了。但是我告訴自己說,不吃的話會餓死,我吩咐宮人,先每天喝粥,然後,粥越煮越干,變成了飯。就這樣,我適應了這里的飲食。」上官容濘伸手撩撥清水,水從她白女敕的指尖流淌過,發出輕輕的水聲。

母親那時這樣做就已經決定放棄大盛後人的背負,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肯定是希望能跟阿爹一起相守到白頭的。

「放心,我怎麼會讓你有危險呢?」上官容濘笑笑,倒了一杯酒遞給傅雲錦,酒香四溢,入鼻的荷香味更濃。「這酒可是釀酒宮人去年在荷花盛開時,每日清晨來荷塘采集的露珠所釀,你嘗嘗。」

「公主,你來到這里後很孤單吧。」傅雲錦看著她,她還記得上官容濘出嫁前的忐忑與不甘,明明害怕,還要裝作無所畏懼,卻格外的讓人放心不下,所幸她過得還好。

隔了這麼久的時間,再次听到有人叫她「雲錦」,恍如隔世一般。

「這是糖蓮子,下酒不錯,來到這南豐的皇宮,我很快就愛上了這兩樣東西。」上官容濘眯眼,享受酥甜的糖蓮子在口中融化的感覺。

傅雲錦將簪子插在頭上,昏暗燭光中,鏡子里的臉模模糊糊,但是頭上簪子卻在一閃一閃。傅雲錦好奇拿下,簪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六月,南豐皇宮百畝荷花競相開放,南豐的首輔大人跟青鸞公主要在荷花盛開的六月喜結連理,藕荷,偶合。

上官容濘明白傅雲錦指的「他」是誰,眼楮睜開,明亮如明珠,一抹甜蜜的笑漾在嘴間,「我當然愛他,他睿智果敢,仁德兼備,溫厚專情,這樣的人我怎麼可以錯過?」zVXC。

「人在困境中會使勁全力求生存,那時,這些荷葉救了我的命。我扯斷了那些絆住我的根睫,抓住這些浮著的荷葉,然後順利上了小船。有的人遇到過一次危險,便會永遠遠離那個危險,因為她們害怕再次喪命。但是我不是。那一年,我學會了游泳,從此,我再也不怕這百畝荷塘,反而更加愛它。」

傅雲錦帶著不解入眠,這一夜她睡得不安穩,總隱約覺得有事要發生。

傅雲錦靜靜听著上官容濘的敘說,深深佩服她的堅強。「公主,你很堅強很勇敢。」

「小淖別急,你看這木偶里面有東西。」邵靖恆安撫她,從木偶內腔里小心抽出一張絲帛。

靖恆哥哥,他溫和謙遜,對她愛護有加,不計較她的過去,是了,與她一起到白頭的人就是靖恆哥哥了。成親那天,她要戴著這支簪子嫁給靖恆哥哥。

上官容濘笑開︰「你別害怕,我雖是公主,但不是養在深宮的公主。」她忽然狠力重重拍在旁邊的一片巨大的荷葉上,荷葉發出「噗」的一聲破裂開,但還是穩穩浮在水面上。

她手細細摩挲著,潔白無暇的白蘭花透著淡淡的涼意,攏成半開狀,里面藏了顆小透明珠子,檀香木做的柄發出淡淡檀香。靖恆哥哥提到母親曾經將簪子作為辭別禮物送給友人,那這個人就是上官容曄的母妃了。

可是這支簪子為何會帶來南豐,從何時在她身上的,她不知,只記得她醒來的時候,靖恆哥哥給了她。

半晌她才說︰「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心里不能反感,而是要愛上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扎根于此。我愛上了這里的白米飯,它甘甜清香,雪白如雪;我愛上了這百畝荷塘,它美如碧玉,釀的酒香甜如蜜,糖蓮子酥香軟口;我愛上了這里的人,他們跟故鄉的人一樣勤勞樸實,我是他們的國母,我自豪,發自內心的喜愛。」

傅雲錦接過,淺嘗一口,酒味甘甜,並不嗆人,不覺一杯就喝完了。

「一個女人,只有與她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有真正的幸福。與不愛的人結合,痛苦的只會是三個人,雲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上官容濘斜躺下來,一手支起頭,一手執起酒杯喝酒,然後捻起一顆糖蓮子吃下,全身放松下來,閉眼享受荷間清風。

傅雲錦卻嚇了一跳︰「公主你……」

兩人看完上面寫的字,對視一眼。邵靖恆拿出火折子將布帛燒了。上面的內容除了詳細講明傅雲錦的一切,還提到了大盛寶藏的鑰匙以及地點。

為何如此?傅雲錦再次仔細檢查起這枚簪子,並無異樣。也許是大盛的能工巧匠做的什麼特別工藝吧。

上官容濘做了個手勢,駛船的桑青將船停了下來,此時,一葉孤舟停留在了碧綠荷葉間。

「我來時見到的這荷塘,滿眼零落,一片頹敗之景,讓我很不喜歡。但是第二年,再次見到這百畝荷田時,我卻愛上了它。那時,我幾乎天天徜徉在這無邊荷田里,呼吸著荷田清香。可有一天,我落水了,原來這荷塘下面的水是冰冷的,下面滿是根睫,像是水鬼的手一樣絆著我不讓我浮出水面……那時我害怕極了,難道這百畝荷塘就是我最終的歸宿?」上官容濘停住說話,淡淡看著傅雲錦,好像落水的人不是她自己。

就在傅雲錦要放棄研究這枚簪子時,風吹過,燭光熄滅,滿室黑暗,只有傅雲錦手中的簪子發出螢火蟲一般的微弱亮光。原來這就是蘭花流螢簪子的由來。

傅雲錦錯過望著上官容濘的眼眸,望著更深處的荷塘。記憶深處的片段翻涌,那深邃的眼眸,深刻的輪廓,深情款款的說「許你一世情」……

她不自覺的咬緊唇瓣,想要用痛楚來壓住那不斷上涌的記憶,眸間濕潤……

第一百章咯,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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