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也是磨練的過程,周進不敢有絲毫松懈,捧著那籃子泥土向回走去。
前面幾次來去都運用輕身功法,速度很快,但此刻手中有這樣的重物,周進要用盡全力才能捧起移動,運用輕功更不可能。
而且周進在運功舉重的同時,還要讓自己的真氣將整個籃子包住,這麼重的重量,如果籃子漏掉,那就前功盡棄了。
走了幾步,周進額頭上就開始出汗,因為現在等于讓他保持在用盡全力的狀態,而且還要保持力量的精確,周進現在雙手維持著一個球狀的氣團,包裹住籃子和泥土,維持這樣的精準瞬時容易,持續卻很難。
周進走出十幾步之後,感覺到渾身上下被無數針在刺,丹田氣海和經絡百脈被千刀萬剮,人有極限,武者也有極限,一時的爆發超越極限可以,但持續性的這麼做就會傷到自身。
但此時已經無法回頭,如果松手的話,泥土崩散,還要重新來過,可超限運轉內力這麼久,身體已經受損,重新來過的話,力量還能不能運轉到頂峰都難說的很。
既然不能回頭,那就堅持下去,周進每一步都沉重無比,身上的汗水瞬時將衣服浸濕,每邁出一步,身體都痛苦無比。
周進的手臂開始微微顫動,更加讓人驚愕的是,島嶼上的溫度迅速的降低,快要恢復到剛來那時候的寒冷,身上全是汗水,寒意恢復,內外多重打擊,真讓人痛不欲生。
丟下泥土先去火盆那里恢復?周進隨即否定了這個念頭,只要能向前一步,那就不要停下,老者布置給自己做的事情必然要磨練自己,如果可以投機取巧的話,那就沒有任何磨練的價值了。
再走幾步,周進完全依靠信念來支撐自己,他雙眼已經發黑,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那一刻!
從前來到島嶼上,砍樹燒火,也在半路上疲憊和寒冷夾擊,整個人的狀態快要崩潰,但都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堅持了下來,可這次的局面居然還要危險,周進心中有個清晰的判斷,如果這次崩潰在半路上,恐怕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會直接凍僵在這里,到時候生死就不可預知了。
周進咬緊牙關,又向前買了一步,眼前已經可以看到那老者的身影,但這一步卻耗盡了周進最後的力氣,他身體劇烈顫動了起來,連最基本的平衡都要維持不住,眼看就要摔倒。
不能倒,要堅持住,上一世已經倒下,這一世無論如何要堅持下去,周進深吸了一口氣,體內「無極大荒經」的真氣運轉速度已經超過了極限許多,經脈中流淌的真氣好像無數柄利刃,切割身體內部,周進甚至能感覺到經脈一根根的崩碎,整個人就要完了。
身體瀕臨絕境,島嶼上的溫度似乎和這個狀況有聯系,寒冷急速的加劇,連周進當年去過的極北之地雪山都比不過現在。
極限之上還有極限,人堅持到一個程度之後就再也無法堅持,但周進憑著自己的毅力撐過了這個程度,可他畢竟只是武者,在這個程度上堅持了一會兒之後再也支撐不住。
周進眼前已經徹底黑暗,丹田氣海完全枯竭,再也沒有辦法生出一絲力氣,周進心中終于開始絕望,但他依舊站在那里,就算下一刻萬劫不復,他也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
就在崩潰前的那一瞬間,甚至已經崩潰的那一瞬間,周進突然感覺到有一絲力量從丹田氣海中涌出,難道是錯覺,就算真有一點力量,在眼下這個情況中,也沒有一點用處。
但那一絲力量涌出之後的剎那間,洶涌澎湃的力量噴薄而出。瞬時充滿了周進的身體,也就在這剎那間,島嶼的溫度迅速的回升,幾乎沒有什麼過程,就從寒冬到了初春。
周進大口喘息,他身體已經恢復了穩定,手上的那團泥土雖然依舊重若千斤,可對于現在的周進來說並不是不能承受了。
生死邊緣會激發潛力,周進突然明白過來,自己擋住文天年的必殺一擊的時候,讓武道境界上了一個層次,剛才那種瀕臨絕境的遭遇讓自己又有突破!
這難道就是神秘老者安排的目的,周進穩穩的向前邁步,細細體察體內的變化,讓他驚訝的是,力量並沒有出現爆發性的增長,而且從原來的純淨變得渾濁,再仔細內視,發現並不是渾濁,而是真氣內力的組成改變,那些混濁只不過是壓縮到極致的力量。
厚土四層︰積土、化沙、成泥、生石,力量的這般具現難不成自己從「化沙」突破到「成泥」,似乎連「生石」的門檻也已經模到,周進心中喜悅,可同時也有些疑惑,力量境界的突破上升,每一點進展和突破都會帶來內力的跳躍性增加,可這次雖有增加,卻並沒有預想的那麼多。
邊想邊走,周進已經來到了火盆周圍,離開時,一丈方圓的地域內都是細沙,可這次回來,一落腳就感覺不同,雖然同樣腳陷了進去,卻感覺地面更加松軟還有隱約的彈性。
周進低頭一看,火盆周圍的黃沙已經變成了黃土,這就是「化沙」突破到「成泥」?
從這具現上確定了自己境界的躍升,但周進高興歸高興,卻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這片沙地能變為黃土,自己何苦費這麼大的力氣來回折騰,險些死在半路上,照例砍樹回來燃燒,等力量自然增長突破之後,這黃沙變化,直接不就可以種樹了。
但已經做到這個程度,就按照預定的計劃做下去吧,周進放下手中的泥土,讓黃土扒開拿出種子,在干燥的土壤下種子根本不會發芽,周進將那一團濕潤的泥土放入黃土坑內,將泥土挖開,然後埋入種子,然後再將黃土蓋在上面。
不知道何時,老者睜開了眼楮,盯著周進看了看,冷聲說道︰「笨!」
周進苦笑,好在這老者說自己「笨」,而沒說自己做錯了,看來自己這一系列都做對了!
還沒等周進做出別的反應,他突然渾身一縮,整個人突然陷入黃土中兩尺,好像整個人在這個瞬間變得沉重無比,周進清楚的感覺到體內真氣變成了固態,本來純淨的真氣中摻雜著壓縮到極致的力量,可瞬時間,所有的內力都變為了這樣的形態,所有的力量都是壓縮到極致,但丹田氣海和經脈依舊被充滿!
腳下的黃土不知道何時變成了一整塊岩石,周進整個人就陷在這岩石中,周進目光卻有些茫然,他大概能猜到這個變化是什麼,可卻不太能相信,難道自己就這麼從「厚土境」躍升到「堅石」境界?
身體內的這種感覺,周進曾經听雲天縱說過,說內力由虛轉實,聚沙成石,就和此刻所感覺到的一樣。
周進狂喜之余還留著一分冷靜,他馬上想到了關鍵之處,地面變成了岩石,那種下去的種子怎麼可能發芽,種樹豈不失敗了
剛想到這一點,周進就看到埋下泥土和種子的地方開始出現裂紋,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這塊巨大的岩石內部鑽出來。
一根拇指粗細的樹苗頑強的從岩石中鑽了出來,周進目瞪口呆的看著,島嶼上的一切果然和外面不同,居然真的長出來了。
讓他更加目瞪口呆的事還在後面,那樹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迅速長高變粗,枝葉也跟著繁茂。
堅硬無比的岩石絲毫沒有阻礙這棵樹的生長,包裹著樹根部分的岩石被寸寸崩裂,這景色實在太不可思議,周進看得目蕩神馳,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力量,隨著這棵樹快速的長大,他的丹田氣海中也有一股細小清涼氣息向經絡百脈游動,在這股氣息之下,已經好似岩石的力量在慢慢發生變化,讓周進繃緊許久的身心都無比舒暢。
轉眼之間,火盆附近長出的這棵樹已經足有兩人合抱粗細,看似堅不可摧的岩石已經裂紋處處。
一片片碧綠的葉子在樹枝上生出,隨著並不存在的輕風擺動,讓一直死寂一片的島嶼顯得生機盎然。
大樹的生長並沒有結束,周進能听到岩石內部發出的轟隆聲音,應該是大樹的根系在蔓延,岩石再也撐不住這樣的破壞,沒等周進注意到,岩石突然間碎裂了。
崩裂真正常,可這碎裂的未免太徹底了些,每一塊石頭都徹底破碎,好像有無數柄大錘輪流敲打,然後用鐵磨磨過一邊,石頭變成了細小的顆粒,也就變回了砂礫,不過這過程是在瞬間而已。
在這個瞬間,周進同樣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力量徹底粉碎掉了,變回了先前「化沙」層次的狀態。
但變化還沒有結束,周進沒有反應過來,那棵大樹突然憑空分解,一棵幾丈高的大樹突然變成了無數綠色的光點,這些光點沒有隨風飄散,而是直接落在了剛剛生成的沙地上。
周進體內那股突然出現的清涼氣息也在這一刻崩散,和先前粉碎的力量混合在了一起。
綠色光點落在沙地上,沙地起了變化,細密的黃沙變成了肥沃的泥土,每一個綠色光點都變成了一株小草,轉眼間,火盆周圍的沙地變成了好似綠毯的草地。
周進凝神觀看,他覺得小草的根系彼此交織,等于將這塊區域變成了整體,周進當然看不到草地下發生的一切,可他能夠感覺到,因為那股細小清涼的氣息已經將他全身崩碎的力量連接成了一體。
方才周進以為自己的力量從「厚土境」突破到「堅石境」,看到那棵大樹長出的時候,他狂喜無比,以為自己直上「生木境」,可眼前這情景變化,周進才意識到自己增長的沒那麼快,如果眼前景象真的是自己武道具現,那麼現在從沙土變為土壤,應該就是「厚土境」的「成泥」層次了。
當年雲天縱曾經說過這一層次「泥比沙重,而且更加粘稠,也就是說力量變強之余和身體融合的更加徹底。」
雲天縱武道奇才,當世最頂尖的強者之一,他做的評點自然不會有錯,可周進感覺到此時內力真氣和雲天縱說的很不同,首先力量的確變強了,而且變強了不少,層次突破的確會有這樣的現象,但「粘稠」這個感覺卻沒有,現在的周進感覺力量和自己完全融合
內力真氣,生于丹田氣海之中,運轉于經絡百脈,各門功法都需要運功發力,也就需要讓力量從丹田氣海涌出,在經脈中運轉,然後才能應用,但周進此刻感覺到力量就和血液肌肉骨骼一樣,就那麼均勻的存在于身體各處,也就是說,他不需要發力,因為內力真氣隨時都可以用。
周進嘗試了下運轉「無極大荒經」真氣,真氣內力依舊正常運轉,和從前不同的是,丹田氣海中不斷的涌出細小清涼的氣息,這氣息和現有的內力混合,內力就會變強增長一點。
不要小瞧這一點,內力真氣只有通過不停的運功修煉才能變強,而周進此時的狀態,等于不需要修煉的情況下,內力真氣就會變強,增強的雖然不多,但對于時刻追求變強的武者來說,這等于是天賜福德。
周進欣喜之余依舊迷惑,這次在島嶼上發生的各種變化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周進和雲天縱探討過那麼久的武道,盡管自身境界地位,但對武道境界各個層次都無比了解,卻從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神秘老者在大樹長出後就一直睜著眼楮,現在正在凝視著草地,一直淡然僵硬的表情也有了細微的變化,只是專注于自身的周進沒有注意到這個,他在那里發愣思索已經很久。
等周進反應過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老者︰「前輩,晚輩此時的境界是‘厚土境界’的什麼層次?‘成泥’境界嗎?」
听到他問話,老者才從草地上移開目光,老者凝視了周進一眼,和從前一樣,周進這一刻感覺整個人都被看穿看透,他甚至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好在老者很快就收回了這種力量,抬頭看著周進,悶聲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境界是怎麼回事,可那些力量,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
這個意思周進听得懂,老者說自己身上的力量不凡,這一點周進自己沒有任何異議,有這個神秘島嶼在,突飛猛進的進步,當然不同凡響,但到底有什麼真正的不同,本質上的差別是什麼,這才是周進想要知道的,掌握了這個,才能更好的進步。
但老者覺得周進在島嶼上呆的時間足夠長了,說完那句論斷之後,朝著周進一揮手,周進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掀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向上飛去。
身體急速上升,周進低頭看著島嶼,島嶼中心的那一塊綠地很是顯眼,周進還注意到,島嶼上的樹林綠意比來時濃了許多。
上升的速度不斷加快,島嶼很快變成了一個小點,周進突然間注意到,在島嶼周圍廣闊無垠的水面上有幾個陰影,看起來好像隱藏在水下的巨物,到底是什麼?愈來越遠的距離讓周進沒有辦法看清,下一刻周進沒有像上次那樣置身于雲霧之中,他好像進入了一片綠色的光芒中。
這綠色和毒物無關,反而代表著無限生機,周進感覺自己進入了春日雨後的森林中,呼吸著無比清新的空氣,感覺到身心都無比舒暢,那綠光並不刺眼,看到這些光芒甚至會讓眼楮感覺很舒服。
綠光,一直是綠色的光芒,沒有看到縱橫交錯的光帶,代表著丹田氣海的球體,一直在這生機勃勃的光芒之中,周進甚至感覺到迷醉其中。
沒有任何過度,周進身體晃了晃,已經清醒過來,屋門處虎伯正關心的看著他。
「少主,你已經入定一天一。少主,你你這是又有突破?」虎伯剛問候一句,就驚呼出聲。
周進入定的時候虎伯一直盯著,他看到周進在修行過程中曾有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狀態,虎伯還以為周進的功法出了岔子,到走火入魔的邊緣。
虎伯心急如焚,但卻不敢插手,甚至不敢喊人過來救治,因為武者修行入定的時候貿然被人打斷驚動,走火入魔元氣大傷都是小事,很有可能就此假死,整個人廢掉。
這樣的情況下,虎伯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周進醒來,但讓虎伯沒想到的是,周進在入定中居然從走火入魔元氣大傷的狀態下迅速恢復了過來,皮膚上又有晶瑩泛起,等到臨醒來的那一刻,虎伯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周進身上力量有生生不息的波動。
人從入定中醒來的時候,往往極難控制內力的收束,在這個瞬間展示的實力最為真實,虎伯從周進身上感覺到了比入定前更強大的氣息,更不要說周進眼中蘊藏的神光閃爍,只要有眼光的武者都能判定,周進又突破了!
虎伯震驚無比,他從小開始練武,到現在已經幾十年過去,他每突破一層境界要花費近十年的時間,最近這一重更是近十五年沒有寸進,而自家少主在幾十天的過程中,就從入門的「虛境」一路到了「厚土境」,而且還沒有停止,這是何等的奇跡,就算家主周陽也沒有這樣的速度。
周進深吸了一口氣,將力量收束,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不確定的回答說道︰「應該突破了吧!」
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判斷,因為此刻他不知道有什麼相似的例子或經驗能夠對比。
虎伯剛要繼續問,卻听到外面小廝銅錘通報喊道︰「家主老爺那里的趙管事過來傳話。」
盡管周陽已經成為五城聯盟的盟主,但周家上下還是叫家主,這樣也顯出周家族人和其他大家族的不同。
這趙管事周進還有印象,從墜馬重傷中恢復過來的時候,這趙管事來傳過口信,不知道這次有什麼事情。
周進對虎伯點點頭,虎伯去打開門,領那趙管事進來,那趙管事一進屋門,就對周進行拜見大禮,恭敬無比。
虎伯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中感慨,記得前幾次這趙管事來的時候,態度冷淡矜持,絲毫沒有對待少主的禮貌,反倒少主要對他客氣,現在少主的威信終于確立起來,趙管事知道自己的本份了。
「少主,家主請您去他那里。」趙管事說話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盡管這次突襲他沒有參加,可在玉土城發生的那些事已經傳了回來,少主的英明神武再一次得到確認,周家族人一邊自豪,一邊擔心,都擔心自己從前對少主怠慢無禮會遭到懲罰,所以這趙管事戰戰兢兢。
現在的周進眼里沒有趙管事這樣的角色,可他還是客客氣氣的說道︰「勞煩趙管事了,我這就過去!」
周進隨口客氣一句,趙管事卻身子一顫,周進已經走出了屋門,趙管事起身的時候,額頭上全是汗水,干笑著對虎伯說道︰「少主當真了不得,隨便說句話,我都不敢抬頭。」
「虎父無犬子,老爺那麼強,少爺還能差嗎?」虎伯笑著回答說道,他滿臉都是欣慰的表情,自己這麼多年就希望周進能被人當做少主尊重,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周進做到的,比他所想到的都要好。
那邊周進一路走過去,沿途周家族人都恭敬的行禮問好,避讓到一邊,就連幾位長老的態度都客氣異常。
大家都知道周進如今的地位,更知道因為周進的建議,長老周志強去褐壤城擔任城主,而最有資歷的長老周志武則什麼都沒有得到。
在一個月前,周家風頭最盛的年輕人是明昭,可現在,沒什麼人關心失蹤了的明昭,也沒什麼周家族人感覺到惋惜,因為他們知道自家少主周進,是五城聯盟最優秀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