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亂歌》 第五十二章 暗布羅網

作者 ︰ 朱缺

戰場之上已是一片大亂,加之唐軍突然來襲,各方兵卒驚駭之下便已逃之夭夭。個個尾隨蔡希德、高秀岩之後,狼狽奔逃回營。那蔡希德自追隨安祿山叛唐以來也曾聲名赫起,屢立戰功。他雖也是一員猛將,但適才他與高秀岩坐于戰馬之上,遠觀戰場之況。正巧瞧見那公子人雄倉惶奔逃,自知他身後所追逐之人就是探子回報的那個金衫男子。想來必是那金衫男子武藝非同凡響,公子人雄難以敵過。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狼狽。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明令收兵,倉促回營。

公子人雄腳下運行著「西域鬼法」,奔離之時,就如那暗夜的幽靈,忽隱忽現。然金衫男子身法卻也不慢,緊追其後,兩人相距始終不出一丈。公子人雄心中驚訝,他並未料到堂堂的「東門」門主會在此刻殺出,而且是手攜青松護法的黑棺而來。他更不明那青松護法之死又是怎麼回事,也不相信青松是死于「穿心爪」之下。只是,方才兩人一番大戰,更無法扯開這說不清的陰謀。他相信是有人在暗中作怪,而且,矛頭是直接指向他,想要他死。他暗暗發笑,頓時提氣,腳下「西域鬼法」便更勝一籌,此刻的他已是身形飄忽,較之先前,更是鬼魅。

東西兩門有約,每年的八月十五,兩門的各大高手便會于天山齊聚,放手一戰。然而交戰必然是有個你死我活的,去年的那一戰,「西門」兩路壇主戰死,「東門」也損失了一名使者。最終,「西門」戰敗,公子人雄一行人等落荒而逃。昔年的那一幕,公子人雄清楚的記得,離開天山之後,他仍想著如何血仇。但是,恰在那時,「南轅北轍」兩大護法突然帶著數名弟子叛教而逃。他不明其故,然而腦中仍想著的是如何血仇與實現自己的霸業。

在江湖傳言公子楚雄修煉邪功走火入魔而亡之後,他便一直代理教中事物。然他不做「西門」門主,只是立公子楚雄之子公子異為教主,他教會了他邪惡,教會了他如何處心積慮,如何野心勃勃,如何視「東門」之人為天敵。原本天真的少年,就在他的親手教唆下,變得殺人不眨眼,如同吸血魔鬼,殘忍至極。

在兩門的宿怨中,他是主戰派。而他的主戰理念也早就在十五年前成功了,當年的「玉峰山莊慘案」,早早的加深了東西兩門的仇怨,或許也注定了兩門的爭戰將會永無休止,永遠也無法抹掉。

「哼!好你個家伙,一直以來我便想要除去你,可想不到現在你倒反過來要先除去我。不過,你未免也太低估了我公子人雄。」公子人雄心中暗道,嘴角之上一絲陰笑已然浮現,卻又瞬間消失。

兩人奔逐甚快,一時之間,身畔黃土、荒草、禿樹皆已飛逝。猛然,待公子人雄抬眼定神之際,才知以身處一斷谷之內,斷谷之內,遙望天際,只見得一絲縫隙,然那間隙雖小,或許人身還是能夠容納的。巡眼望去,斷谷兩側奇險無比,山石黑聳,不時有滴滴水珠落下。水珠敲石齊響,生生不息,如同絲竹美樂,令人心曠神怡,卻也不減幾分神秘。

公子人雄沒多考慮,嘴角又是掠過一絲陰笑。駭然,只聞得一聲布飄之聲,谷內卻已不見他身影,唯有一條悠長谷道,綿延彎曲,不見前方亮點。

金衫男子赫然追至此處,一入谷道,頓時停息身法。仰頭眺望,只覺一道白光刺目,瞬時以手護眼,不再探視。然意味深長的眺望著綿延谷道深處,似有窮追之意。頓時,聲聲水滴之響傳入他耳,水滴之聲那般清脆,不免令他逡眼視去。眼光流走,瞟過淌水黑石,瞟見濺起水花。他默然一笑,隨即逡身走向一塊大石之旁。猛然,發出一掌,勁如洪流,石塊被震得騰地而起。但見石塊飛起,金衫男子再揮一掌,此掌卻是擊在石塊底下,大石受此氣勁,瞬時便如隕星,直襲向谷道露天細縫。

大石一出,恰過細縫,擊向外天卻沒有了動靜。

「呵,他竟然會沒有躲在上面?」金衫男子慘笑一聲,便向谷道延伸處追去。

未待他去多時,駭然而降從上頭落下一人,那人便正是那公子人雄。但見他輕笑一聲,喃喃自道︰「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時候。」話音剛落,他便要笑,怎奈笑聲未起,一口鮮血卻已吐出,染紅了地上石塊。他急忙捂住胸口,面上苦意頓起,心中狠狠罵道︰「好你個家伙,若非剛才活活挨了這一石,定然逃不出你的手心。」原來,他早已料到金衫男子只是以石試探,若他方才貿然將大石用勁擊回,那就恰巧中了他的計策,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處。所以他選擇不予回擊,咬牙挺忍了巨石的一擊,才得以月兌險。

公子人雄抹去嘴角血漬,面帶痛意,然他還是那般憤怒的轉身。片刻之間,身影便消失不見。

未待公子人雄離去多時,金衫男子卻驀然走出,面上帶著一種怡然自得的喜悅。他挺身幾步,望了望地上的那灘血跡,笑意卻在他的臉上更顯濃密。

城東,城樓之上那口黑棺傲然橫立。齊香遠木然的望著黑棺,心中疑惑與痛意席卷而來,讓他百受煎熬。他緩緩的撫模著棺身,猛地一掌擊在蓋頭,棺蓋就要沖出,卻似乎為猛勁給抵回,自此不前。

齊香遠愕然望向那頭,但見一只手臂已然抵住了棺蓋,然一視那人面貌,只覺眼前一道金光,當下驚顫,忙道︰「門主!」

金衫男子面容緊皺,收回掌勁,沉聲道︰「小兄弟,我只是叫你幫我看管,可沒允許你擅自動手動腳。」

齊香遠自覺面色全失,忙歉意道︰「對不起門主,只因青松護法與我也算朋友一場,我也只是想看看他最後一面。」

「嗯!但青松已逝,若貿然開棺,是對死者的極為不敬,請恕我不能允許。」金衫男子毅然而道。

齊香遠一听,面色頓有好轉,微笑道︰「倘若不行,那我也不好為難門主,只是還請門主寬恕我方才的魯莽!」

「呵呵!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齊香遠听他此言,忙道聲過獎,忽的,但見他面上一奇,怪問道︰「門主,你殺了那公子人雄?」

金衫男子面帶微笑,一手卻伸出輕撫那黑棺之身,好似在懷念過去種種。他仍不言,片刻之後,卻還是微笑著搖頭。

齊香遠頓時驚訝。「你沒有……還是讓他跑了?」

金衫男子面容霎時緊繃,雙目股得渾圓,那撫模黑棺之手竟在狠狠的按擊著黑棺之身。

「門主,你這是作何?」齊香遠驚問道。

「終有一天,我會殺光西門中人,為我死去的東門弟兄和齊家‘玉峰山莊’所死的那上百條人命血仇!」金衫男子面容拉緊,嘴中狠狠道。

「什麼?齊家!」齊香遠幾乎驚叫出聲。

金衫男子見他如此驚訝,不禁苦笑一聲。「想不到連你也知道齊家‘玉峰山莊’被滅門的慘案?」

「啊!我……我……」

想到自己的身世,全家人都被殺害,而僅存自己苟活于世,齊香遠不禁痛從心來。「我又何嘗只是知道,而且還親身經歷過,痛在我心,你又何知?」他的心里在流淌著血,記憶的血,家仇的血。他曾記得,那是在他還小的時候,他曾在家里見到過這個金衫男子。只是記憶太過朦朧了,他見著金衫男子的時候,或許金衫男子也還只是他現在那般大小。可如今,他已是傲世雄人,又何曾會記得那個不經人事,見人就躲的小女圭女圭。或許,他也早就認為那個昔日的齊家小少爺在齊家被滅門的那天夜里就已經被人給殺害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可曾知道,那個齊家少爺就站在他的面前。

金衫男子哭笑不得,然面上是那般的痛苦。「或許你也只是覺得他們太過殘忍了才說不出話來吧!」

「哦……對,他們是太殘忍了,就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婢女也不曾放過。」齊香遠漠然嘆道。

「呵呵!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紀就能明辨世理。」金衫男子面容愁苦的笑道。

齊香遠愕然醒悟,心中驚訝。「我怎的這般糊涂,再次陷入了莫大的哀傷之中!我怎能如此?齊家的血海深仇還等著我去報,怎可隨他悲觀?」

「啊……是嗎?我……這……這也只是有心之人都應該有的。」齊香遠支支吾吾道。

「好一句有心之人,果然才輩出少年!」金衫男子一反愁態,揚聲贊道。

齊香遠正欲謙遜應道,卻杳然不覺一個侍從奔上前來,跪地稟道︰「齊公子,那‘金環雙盜’二人已被收押,要如何處置?」

「我看就先行押著,等交到李大人那邊去處置吧!」齊香遠應聲,忙又回頭瞧向那金衫男子,微笑道︰「不知門主還有何打算?」

金衫男子聞言,長嘆一口氣,肅然笑道︰「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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