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數里,四下寂靜空蕩。幸而一輪明月早已升起,照亮了他前方的路途。李炎憂心忡忡,抬眼環顧四下,這杳然沒有任何人的跡象,莫不是那群百姓騙了他不成?他心中苦悶,然卻竭力抑住焦急,腦中回思,會不會是方才步法太快,走錯了方向?
正奇思之時,猛然感覺身前一股陣滲透人骨子的殺氣襲來。李炎愕然頓悟,忙閃身躲避,那襲來之物雖身法詭異、飛快,然李炎身具「西域鬼法」,情急之時,黯然使出,早已退至丈外。
「啊!那是什麼東西?怎的一下就消失不見。」李炎心中暗暗吃驚。急忙屏息凝神,環顧四下。方才,他也沒看清襲擊他的究竟是何怪物,只是隱約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那東西朝他襲擊了一下,見未得手,此時已然尋覓不到。
忽听,荒草內「嘶嘶」幾聲。李炎瞬時察覺,猛然回視。然見他借著淡薄的月色小心翼翼的走近那荒草,心中似已清楚,那草叢之內或許正藏著什麼毒物。李炎緩步向前,心里卻在驚嘆,難不成是蛇?可是有會飛的蛇嗎?他又是一陣愕然。
未待李炎靠近,突地荒草猛然炸開,橫飛而出。李炎頓驚失色,手中真氣已然提起。霎時,只見得荒草從內駭然流出兩條黑色毒物。李炎一瞧,但見得那兩毒物分別長約三尺,頭頂之上,更是一團黑色花瘤,尤為顯眼。
李炎雙目圓瞪,頓時憶起在「東門」內所見的那些蛇形浮雕,不禁驚呼︰「這,這是‘黑龍蛇’。」然驚嘆過後,李炎頗感好奇,心中暗忖︰「‘黑龍蛇’怎會在此處出沒,莫不是公子人雄他們也在附近。」思緒過後,李炎再次投眼望去,可那兩頭「黑龍蛇」卻已不在原處。但聞得聲聲蠕動之聲,李炎放眼而去,只瞧見兩條毒物卻已慢慢的溜走。照常理來看,這「黑龍蛇」平日月兌離了主人便會胡亂的咬人,可這次卻是大為反常,不但不咬人,就連溜走之時都是那般的平靜,渾然似在等待身後的李炎一般。
李炎瞧得出奇,那兩條毒物彼此的伴隨而行,判若一對夫婦,莫不是這兩蛇是一雌一雄?李炎當下清醒,心中雖有疑問,然一股喜悅卻也莫名的涌上心頭。「哈哈,這兩蛇走得如此緩慢,倘若我追隨而去,是不是會找到他們呢?」一番自喜過後,李炎忙緊隨兩條毒物之後,緩緩而去。初始之時,兩蛇走得不慌不忙。然不知是否是知道了李炎跟隨其後,乍未過多久,李炎但覺吃力,兩蛇之走勢竟也由先前之溜達變成了極快的滑行,就好若兩只穿行之箭,發矢難停。李炎唯恐跟丟,眼前之景亦已變如過眼雲煙。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那「西域鬼法」又已使出,這才沒把那兩毒物給跟丟。
未出多時,已然又已行了幾里。前方突地一片開闊,月光淡撒,淺銀披地。李炎遙眼望去,只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些人,均是覆地無聲,或以全然死去。李炎疾目一掃,但見得橫躺之人中,默然可見四個身影,那四人皆是打坐運氣,顯然早已大戰一番,此時或許都已身負重傷,正在運息調和。
李炎正欲沖出,忽听一人高笑道︰「哈哈!想不到今日‘東門’門主竟被我兄弟倆所傷。」那聲音尤為狡猾,無不透漏著奸詐。李炎心中頓緊,他已听出,這聲音正是當日大同破廟內的公子人雄。
駭然,只聞得一聲「嗖」響,兩條毒物卻猛然冒出,冒出之時,好生默契,果然判若夫婦,就連行為都是那般的一致。李炎心驚,但見得兩毒物直落在公子人雄面前,卻是不動,探頭張望著他,好似在等待他發話。
公子人雄見了兩毒物,不禁更喜,呵呵笑道︰「我的好家伙,你們替我找來了幫手?」
兩蛇似能讀懂人話,雖不能言,卻是同時的低頭,或許那便是它們應「是」的回答。公子人雄一陣歡喜,忽的听他朝兩毒物竄出的方向喊道︰「閣下是否就在附近,我這兩條靈蛇既能帶閣下前往此處,看來閣下定會出手相助。」
公子人雄近似喜狂,忽而又高叫道︰「大哥,你我多年不見,想不到今夜初見便要一起誅殺‘東門’門主,實乃天意,實乃蒼天不亡我‘西門’啊!」他竭力高笑,然笑聲過後,傷痛再起,不免又干咳了幾聲。
「呸!你休要叫我大哥,十五年前我就已經死了,是被你親手所殺的,難道你就不記得了嗎?‘蛇潭’之苦,你可曾忍受過?」公子楚雄盤坐于金衫男子之側,兩人相距不遠,只听得他狠狠罵道。
駭然,話音未落,又聞得一聲大笑,笑中似乎淒慘、鄙夷之意齊聚一聲,那發笑之人竟是四座中的齊香遠。
「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想不到‘西門’的兩大高手,而且那位還是‘西門’昔日的門主,竟然會在今夜做出此等暗箭傷人的小人之事。」
「啊!小人之事。前輩究竟做了什麼小人之事?不可能,定是那公子人雄從中作梗。」李炎心中疑憤交加,雙拳不由得緊握。然他心中還在思索,究竟該不該以真面目走出去見那四人。
「這位少俠,我本與你無怨,何出此言重傷老夫。若是為了方才那假冒齊家公子之事,少俠也不應該怪罪于我,因為老夫也與他公子人雄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公子楚雄渾然正道。
齊香遠一听,笑聲又起,近似悲慘。「好一句無冤無仇,你可記得十五年前長安‘玉峰山莊’慘案?」
公子楚雄頓驚,然那張丑陋的面具和淡薄的月光卻將他臉上的神情給掩飾了,絲毫看不出驚訝之色。「你……你與齊家有何關系?」
「呵呵!關系,我就是那個你一心想要除去的齊家孤兒!」齊香遠苦笑一聲。
此言一出,場坐之人駭然驚訝。金衫男子面露喜色,忽而激動道︰「你就是小香遠?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
「對不起門主,實在是我……」齊香遠面露為難之色。
金衫男子心中頓喜,已然忘卻了傷痛。「別說了,都別說了。齊老莊主得子如此,也能安息了。」
「哈哈!安息,如今兩大仇人尚在他的面前,試問他那死鬼老爹又怎能安息?」公子人雄頓時大笑,眼光流走,轉向死尸圈外,隨後叫道︰「外面的那位弟兄,你既然已經來此數久,何不出來助老夫一臂之力?倘若等到那‘東門’門主調息完後,恐連你也性命不保。」
李炎听罷,不免自笑。然他還在心里掂量,雖然公子人雄此番受傷,可也不知他傷勢如何,若貿然沖出,要讓他見著自己面貌,恐自己不是他對手。李炎心中焦急,一時竟是進退兩難。
「你真卑鄙!」公子楚雄瞧他一眼,狠罵道。
「哈哈!大哥罵罵小弟,小弟自當心領神會。只是,小弟說的也是實話,你認為那他傷愈好了會放過外面的那個兄弟嗎?」
「哼!他若不傷我,我又怎會殺他?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金衫男子正道。
「好一個君子,不過你們可曾听過這樣一句話‘這個世上誰能贏誰便是君子!’」公子人雄笑得好生奸詐,然他老臉又回,依舊朝外面喊道︰「兄弟可否願意助老夫一臂之力?不然的話,時機可就貽誤了!」
李炎仍不動聲色,心中自在為難,此番被他一催,更是難以明策。
駭然,只聞得公子人雄詭異的笑聲。頓時,他竟活月兌月兌的站了起來。繼而,臉上那張狂肆虐的笑意一齊合攏,讓人好生恐怖。
幾人大驚,就連場外的李炎也是不明其故。其他三人都還未預療好傷勢,怎的他會如此之快。公子楚雄愕然望向他,這才發現,那兩條黑龍靈蛇竟已化作兩條干癟軀殼。他瞬間明白過來,靈蛇長年吸食人身精血,自然精氣尤盛。他仰頭望月,不覺苦笑一聲︰「你果真一點沒變,還是那個當年的你,竟然吸取了自己兩條靈蛇的精氣來治療自己的傷勢。」
「啊!他……他已經治好了自己的傷勢!」李炎不免心中後悔,倘若方才便發起襲擊,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只是此時,那勝算已然渺茫。
公子人雄听言,哈哈大笑。搖頭道︰「果然還是你最知曉我,只可惜你要那般的冥頑不靈。不然,當年我也不會對你下手……不過,我太低估了你,想不到落入了‘蛇潭’,萬蛇咬食,百毒纏身,你竟也能活到今日。」
「哈哈!毒有何俱,只是冤屈纏身,前來向你索命!」公子楚雄破口笑罵。
齊香遠與那金衫男子仍在逼緊調息,更不知他倆所言,是否屬實。然此刻也無心听言,只是加緊運氣,試圖憑畢生功力沖破玄關。
公子人雄笑意不退,忽听他冷道︰「冤屈!好,你們也都是將死之人,我不妨讓你們死個明白。沒錯,命人將齊家滅門的是我,派人向這位新登的門主道謝的也是我。只是,你們知道了又能如何?」
齊香遠听罷,面帶猙獰,欲要出手襲他,怎奈稍一用力,渾身真氣霎時逆轉,令他痛意全起,又跌回原處。
公子人雄心中得意,快步向前,只是一腳,猛踢在齊香遠胸前。齊香遠吃此一腳,霎時被踢得往後倒去,連翻了幾個跟斗,一頭栽在地上。然他心中痛恨至極,趴下之時,仍咬牙切齒,雙目怒瞪。
「怎麼?瞪我,為何不干脆殺了我?你有那本事嗎?」公子人雄迎身上前,笑道。
金衫男子見狀,勃然大驚,怒吼一聲︰「無恥之徒,你休得傷他。」
「哦,我忘了,你們‘東門’和齊家的淵源。那好,我倒真想要看看你大門主再一次絕望的眼神。」公子人雄說罷,驀地里一手拽住齊香遠胸襟,另一只手早已揚起。或許,只要他一掌擊下,齊香遠勢必命喪當場。
「小子,你還不出手?」忽的,只听得公子楚雄朝場外大叫一聲。
未及他話音落下,李炎早已竄身而出,腳下那「西域鬼法」靈活自如,只是一閃身便至公子人雄身畔。單掌推出,氣勁如洪。公子人雄頓感意外,他哪里知曉,那場外之人竟會是李炎。而李炎此來之勢也是太快,他那老眼還未看清,便是感覺一股異樣的氣勁直襲他胸膛。公子人雄勃然大怒,單手拽開齊香遠,一手猛然去分開李炎襲來之掌勢。然他手掌還未踫到李炎手掌,但覺李炎掌勢有變,忽而是襲向他胸前,又似襲向他月復部,也似襲向他面門。
公子人雄頗為吃驚,自知李炎這套掌法奇特,忙一手丟下齊香遠,駭然退身幾步,雙掌頓然合十。但見他面色鐵青,月光之下,那青色尤顯青綠,好似一只發狂僵尸。李炎攻勢已起,哪敢擅自退讓,心中只想到若自己輕易罷手,恐怕那兩位前輩和齊香遠都是性命不保。當下把心一橫,也不管自己生死,猛然再次攻擊。
公子人雄這時已看清李炎面貌,當下笑道︰「好小子,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既然你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只見他長袖橫甩,直襲李炎。李炎猛然跳起,雙掌劈下,氣勁好似銳不可當。然他這一去雖猛,卻無任何靈活可言。渾然不覺之際,雙掌竟已被他長袖束住,環甩于空際,欲月兌不得。
李炎甚為惱怒,雙掌之勁氣再度提起,凌空大喝一聲,雙手猛然撐開。公子人雄頓感意外,兩條長袖竟已被他掌中勁道震碎,恰時正在凌空亂舞,渾然已成飄絮,銀光照耀,卻是奪目萬分。
「呵!好小子,一別半月,想不到功力竟進步如此之快。」公子人雄冷言諷道。
李炎不作理會,借此之勢,已然落得地上,當下雙掌猛拍,氣勁再起,就連土石也被炸開。李炎一陣歡喜,心中不知,自己那「樂極神掌」竟也學會了些許,先前那變幻莫測的掌法或許就是「樂極神掌」中的虛生之象,可是卻也真的嚇到了公子人雄。公子人雄心中驚訝,那掌法他自然認得,只是心中覺得有幾分相似卻又有幾分不同,正捉模不透之時,渾然不覺李炎又已來襲。
他大驚失色,斷袖再次橫甩,長袖之中,猛然冒出兩條毒物,噴灑毒液,恐怖非常。一旁正運氣調息的公子楚雄見此狀況,忙呼一聲︰「快快避開!」話音剛落,他已猛然跳起,雙掌齊下,狠拽兩條毒物,兩條毒物落入他手,自是難以作孽,只听得一聲「 嚓」之聲,公子楚雄雙手用力,兩毒物頓時鮮血噴出,斷成兩截。
公子人雄更為驚訝,正迷茫之時,卻見金衫男子也已起身,緩緩朝他逼來。
「他們都已傷愈,此時不走只怕必遭他魚肉。」公子人雄高笑一聲,忙施展「西域鬼法」遁身而去。「賊人哪里逃?」金山男子大喝一聲,急忙追去。公子楚雄欲出言阻止,怎奈他已追出,而且兩人誤會尚未解開,此番開口,他也未必肯听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