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望了望公子人雄逃去的方向,再看了看地上斷成兩截的毒物。他愣了愣,支支吾吾的道︰「前輩,我……我打敗了公子人雄?」
公子楚雄瞧他一眼。他沒有料到,李炎的悟性會是這般的高。但見他默默點頭,隨即卻又吐道︰「本來,你是贏不了他的。只是他輸在了自己的定力……」
「前輩!我不明白?」李炎繞了繞後腦勺,一臉疑惑道。
公子楚雄見他仍是不解,只得呵呵笑道︰「記住,方才你勝他完全是靠運氣。他是見了你那掌法奇特,而後來又看見我們已傷愈才不得已遁身而去的。」
「哦!」李炎微笑著點頭。月光揮灑在他英俊的臉龐上,猶如給他的面頰瓖上了一層精致的銀邊。他猛然頓悟,連忙轉身,叫道︰「哎呀!齊兄!」
公子楚雄也愕然醒悟,急與李炎尋身追去。死尸之中,借著月光遙見一白衫男子。李炎快步奔將過去,急忙將他扶起,口中自責道︰「對不起,齊兄。方才我一時疏忽竟把你給忘記了。」李炎面上滿是苦笑。
齊香遠睜眼一瞧,那蹲在他跟前的的確確就是李炎。他心中頓喜,呵呵笑道︰「你小子命可真大,‘望雲山寨’內你神秘失蹤,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想不到今夜還在這里救了我一命。怎麼?見著雙月了吧!」
李炎听他言及「望雲山寨」,不禁苦從心來,回頭遙遙的望了一眼公子楚雄。然見他默默不語,那事也不好再提。霎時,只听他苦笑一聲︰「雙月,我見著了!」
「好,見著了就好,我不管你們以前發生了什麼。這次,你若再敢拋下她,我齊香遠第一個不饒你。」齊香遠面帶笑意,然語氣太大,不覺又牽起了傷痛,只見他臉上一緊,急忙掩住了胸口,咳了兩聲,眨眼功夫卻又再次回復了笑容。
「齊兄,看來你的傷勢不輕。」李炎看出了他的痛意。
「呵呵,沒事的,我還有些話要向他問個明白。」齊香遠淺笑一聲,目光早已投向了不遠處的公子楚雄。
「齊兄,他並非你齊家的滅門仇人?」李炎神色緊張道。
齊香遠不言,輕輕的推開李炎。然後,他緩緩的起身,卻是向死尸中眺去。似在尋找,又似在傷懷。
他心中難受,因為,隨他出城而來的士兵有近百人,而此刻皆以「醉」臥沙場。他們還在安靜的躺著,任憑晚風的吹刮,任憑塵埃的侵蝕。他很想叫他們起來,然後一起回去再守城東。只是,他已無法喊出聲,並不是他的嗓子沙啞了,而是他的心中在流血。流著與他們一樣的流完了的血……
齊香遠沉默片刻,駭然抬步向前。「齊兄,你要去哪?」李炎不解的問道。可是,他沒有回答,依舊麻木的走進死尸堆中。那兒,也躺著一個人,一個與他身上服飾完全相同的年輕男子,只是男子已經死去,是被巨勁震殺而亡的。
他搜尋片刻,然見他木木的轉身回來。只是,手里已經握緊了一支笛子。那是一支玉笛,曾今伴隨他多年的玉笛,然而此時已經沾上了別人的鮮血。他扯下一條布帶,擦拭著那似乎早已干燥的血漬,面無聲色的問道︰「前輩可曾見過這支玉笛?」
公子楚雄一愣,望著他手中的那支笛子。「這……這是……我女兒無淚的……」
「呵呵!你果真見過。」齊香遠眼露凶光。
「見過,我見過。那是我女兒無淚五歲時的生日禮物,他送給她的。」公子楚雄道。
齊香遠慘笑一身,道︰「他,他是誰?那這笛子有何秘密?」
「他,他就是方才踢傷你的人。至于這支笛子有何秘密,那我也不得所知。」公子楚雄一臉茫然。他曾記得,在他的女兒無淚五歲的那年,公子人雄就把這支玉笛送給了她當作給她的生日禮物。只是,後來他閉關修煉,出關的時候便看見無淚坐在門口青石上,哭紅了雙眼,喊著要爹爹幫她找回笛子。
他安慰她說,沒事的,不就是一支笛子嗎?爹爹以後可以給你買很多的。可是無淚卻哭得更厲害了,說那是叔叔送她的,一定要找回來。
他仍是安慰著無淚,可是無淚拼了命的要他幫她找。他很生氣,覺得身為他的女兒不應該那個樣子。他憤怒的罵了她,然後把她鎖在了屋子內,不許她出來。他憤然離去,無淚在屋內哭鬧呼喊著。他不理會,仍是狠心的離開……
「對啊!那時候她才只有五歲,而我卻那樣對她。」公子楚雄惆悵的嘆了口氣。
「你不可能不知道這玉笛的秘密?」齊香遠怪道,雙目已然瞪得溜圓。李炎見狀,心中驚訝,忙道︰「齊兄,這笛子那日不是被公子人雄強行取走了嗎?怎的又會在此?還有,地上那死去的男子又是誰?」
「那人是公子人雄派人假冒的齊家公子,結果暗箭傷了‘東門’門主,被門主巨勁所震而亡。」見齊香遠不言,公子楚雄接道。
李炎一听,疑惑頓解,又道︰「難怪,以門主那樣的身手,又怎會輕易受傷。公子人雄這暗箭傷人的手法,真是叫人憎惡。」
「呵呵!他暗箭傷人又不是第一次……」公子楚雄苦笑一聲。十五年前,他被他擊下「蛇潭」的那一幕霎時回現,不覺心中苦不堪言。
齊香遠听得心中煩瑣,言歸正傳,冷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齊公子,老夫確實不知道這玉笛有何秘密,你又讓老夫如何回答?」公子楚雄苦悶道。
「你……」齊香遠欲言又止,雙目狠瞪。忽而又道︰「倘若你真不知這玉笛有何秘密,那我齊家上下怎會又在我父親得到了這支玉笛之後慘遭滅門呢?」
「啊!齊兄,方才公子人雄也已經承認了是他滅門了齊家,為何你還要在這苦苦追問玉笛之事?」李炎既是不解,又是心中不安,唯恐兩人激怒對方,又會難免交戈。
齊香遠聞言,呵呵而笑,含痛道︰「李兄,你不知,為了這支笛子,已經死了很多人。我齊家也只是其中之一。」
「齊兄何出此言?」李炎驚問。
齊香遠仰天苦笑,忽而低頭唬道︰「不知前輩可曾听說過‘金匠神算’?」
「听過,此人不但是個大盜,卻也是個神算,更是一個匠師。」公子楚雄渾然不懼道。
「那他的死可與你有關?」齊香遠正色問。
李炎一听,更是百感交集,這一切對他來說就如同听人說書一般。然說書尚還能听出個一二來,可齊香遠這一番話听在他耳里,怎覺得莫名其妙。然不好擅自插嘴,只得听他兩人你言我語。但他甚為機警,生怕兩人動手,早已提勁于手,待必要時好出手阻攔。
公子楚雄話一入耳,不覺仰頭啞笑︰「你這孩子,怎的就說他的死與我有關。更何況,老夫多年不問世事,哪里知曉他‘金匠神算’的容身之處?」
「好!果真被你說得滴水不漏。適才我等大戰,我已瞧出前輩所使的招式中有一套招法帶著七分霸氣,三分殺氣,那可是西域的‘穿心爪’?」齊香遠面容緊鎖,繼而追問。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知道得還真不少!」公子楚雄忽而大笑出聲。
李炎聞笑,甚感安心,公子楚雄在此關頭尚能破笑出聲,看來對于齊香遠的追問他應該可以坦然處之。
「這麼說,你承認了你所使的就是西域‘穿心爪’?」齊香遠臉色竟然露出得意。
公子楚雄抬眼望他,忽而又笑道︰「是又如何?」
「好!你果真承認了。那一年前的‘樂極教’被滅門和前不久‘望雲山寨’之事皆是你所為呢?」齊香遠臉上徒然殺意冒起。
李炎听罷,心中大叫糟糕,正欲出言緩和,熟知公子楚雄卻是搶先應聲︰「確實是老夫所為!那‘樂極教’教主作惡多端,伙同公子人雄害我不得不苟且偷生十五年,難道我殺他有錯嗎?」
「可那‘樂極右護法’呢?你連他也沒有放過。還有望雲山寨內那上千條人命?」齊香遠面露凶光。
「樂極右護法!呵呵,他是不是教過你一套‘樂極神音’?」公子楚雄含笑淺道。
「是又怎樣?」
「你不妨用你的左手探探你的右脈。」
齊香遠聞言,冷道︰「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你不妨自己試試!」
李炎瞧得出奇,但見齊香遠以手探脈,臉上霎時一愣,隨後支支吾吾道︰「我……怎麼……怎麼會有一股逆流的真氣?」
「我現在可以猜想得到,你是被人利用了。我問你,那音法你用了幾次?」公子楚雄道。
齊香遠面露狐疑之色,冷應一聲︰「你問這個作甚?」
「老夫只是猜想,那玉笛或許本就是‘樂極教’的東西,不然那樂極右護法也不會教你那套音法。他是在利用你,因為只要當你用到三次的時候,你就會走火入魔,心智受控,誓死效忠‘樂極’,而且還會為他廣納樂極門徒。」
「呵呵!就憑你的三言兩語,你叫我如何信你?更何況玉笛我自幼便戴在身邊,又怎會是‘樂極教’的法寶?」齊香遠勃然怒道。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勸你以後還是別再用那套音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公子楚雄嘆道。言罷,他痛眼審視天際,月明依舊,照亮了他心中的苦楚。忽而又听得他微微痛惜︰「至于那‘望雲山寨’一族,或也是我毒性大發,喪失了人性才……李炎,我之前對你說的都是在騙你。那時,我的心里就只有仇恨,所以我說,‘即便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被別人所殺!’」他道完,一雙深邃的眼楮已然露出痛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