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炎離開了李輔國的府院。他一聲不吭的走了,似乎就這樣離開了遠離了他的父皇。他走在街上,穿過小巷。眼前忽然人流擁擠了許多,耳邊依稀听得陣陣悅耳的吆喝。
這嘈雜,這喧鬧,好生熟悉。他定楮一瞧,只見前方不遠處人來人往的街畔正飄著一面粗布做的旗子。那旗子上是線繡的一個「茶」字,看上去,這字跡是出自姑娘家之手,有幾分女兒家的風韻手法。只是,也不知是哪個姑娘家為這店主所繡的。
「這是小三的茶店了,我竟來到了這里!」李炎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既然來了,還是去喝杯茶吧!」李炎笑笑,抬步便向小三的茶店跨去了。
「唉!客官是您啊!」小三正在店中招呼其他的客人,見李炎來了便朝他主動的微笑。
「小三,你先忙吧!我隨便找個地方先坐一下。」
李炎並不因為自己是王爺而故意擺出那份氣勢來。他看了一眼店內,發現在那個棚角還有張桌子,于是便走到那里坐了下來。
過了會兒,小三便笑盈盈的提著茶壺過來了。
倒滿了一碗涼茶,小三笑問道︰「客官,今日怎不見了您昨日的那位朋友一同而來呢?」
李炎神色還有些恍惚,朦朧中听得小三問起他大哥李豫,當下回笑道︰「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大哥,他今日有事,所以就沒陪我來了。」李炎說完,便喝了一口涼茶。這涼茶一入月復中,便覺清爽無比,心里頓然也輕松了許多。
小三瞧得出李炎的面色,知他心中有事。因此,也沒敢多言。吆喝一聲,便笑盈盈的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李炎一個人坐在茶棚的角落里,想著方才在李輔國府上的那名刺客。越想越奇,越想越亂。
這時,茶店的外面走來了一名紅杉女子,女子長相俏麗,尤其是她那一身紅衫,看上去特別惹人注目。
「姑娘,要喝茶嗎?」小三上前招呼道。
這紅衫女子靦腆一笑,向店內打探了一眼。只見,有無數雙色眯眯的眼楮正瞧著自己。唯獨,在那茶棚的角落里,有一人正低頭思索著,完全不朝她看上一眼。
「你這店子都已經滿了,我就去那個角落陪那個人坐吧!」她俏臉一笑,指著正在喝茶的李炎。
「呃……這……」
小三還在猶豫中,那女子卻已經向前走去了。她走的時候,身上飄揚著陣陣清香。一時之下,整個茶店內都被這醉人香氣給渲染了。
女子坐在李炎的對面,然後取了個茶碗,又叫小三給倒了一碗涼茶。她小口微微的靠在碗旁,嫣然一笑,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茶水。
「店家,你下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你幫忙了。」
小三見到如此美貌的姑娘,雖然有點不忍心離開,但是人家姑娘都已經開了口,他也不好再在人家的桌旁逗留。當下,憨厚的笑了笑,便默默的走開了。
李炎依舊不看對面的那紅衫女子,只是自得其所的喝著碗里的涼茶。
忽然,只見這女子掩嘴一笑,便道︰「瞧你這副樣子,印堂都發黑了,想必明日之內必死無疑!」
「嗯?姑娘是在說在下嗎?」李炎問道。
紅衫女子呵呵一笑,說道︰「在我面前的就你一人,你說我不是說你又會是說誰呢?」
「哦!那姑娘何言我明日之內必死無疑?難道姑娘是陰陽師?」
听到「陰陽師」這三個字,女子立即搖手笑道︰「不是,我可不是什麼陰陽師。只不過,我師父或許算得上是……」
「你師父?」李炎面生疑惑,問道︰「那在下斗膽問一句,你師父是誰?」
紅衫女子不答,沉默了會兒。然後,只見她緩緩的從衣袖里取出了一張折疊著的白紙。她放在桌上,潔白的玉手展開那張白紙,那上面竟是畫著一張五彩斑斕的鬼面具。那鬼面具,好生恐怖,看上去竟像能變臉一般。
「啊!鬼……鬼尊,你……你師父是鬼尊!」李炎吃驚道。
紅衫女子見李炎激動,立即笑臉看了一眼四下的人。其實,之前她進店的時候便撒下了一種香料,這種香料能使心存色念的人產生一種幻覺。所以,現在那些色眯眯看她的人大多思維已經不在這里了。整個店內所有的男人,除了李炎和那店家小三還是清醒的之外,其他人都已經中了這種能令人產生幻覺的迷香。
這時,紅衫女子對著李炎說道︰「我師父神機妙算,他算到的事情向來都是實現了的。」
「哦,是嗎?既然我明日之內必死無疑,那姑娘你又來這里找我干什麼?」
女子默默一笑,道︰「公子相貌不凡,武藝又屬上品。因此,我師父不忍看你就這樣死去。只要你答應日後為我師父效力,我家師父定能有辦法救你。」
「呵!姑娘,你未免也太看低了我李某的為人吧!」
「嗯?公子的意思是說還是不肯?」女子忽然變了臉色。
李炎點點頭,道︰「姑娘,你請回吧!告訴你家師父,就說我李炎與他不共戴天……」
「好,那公子珍重!」
女子收起了畫卷,惆悵的嘆了口氣,隨即便起身走出了店子。這女子一走,店內所有喝茶的客人都清醒了過來,紛紛抹抹眼楮,哄堂而起,追她而去了。一時之下,這店內的客人立馬少了一大半。直叫那小三在店內叫苦不迭。
「小三,你可知道皇帝住的行宮怎麼走嗎?」李炎冷聲問道。
小三不知李炎身份,听他問這話還以為他要擅闖皇宮。急忙道︰「客官,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炎慘笑一聲,道︰「小三,你這涼茶我是越來越愛喝了。只是,走的時候還有點舍不得啊!」
「走!」小三疑惑了一陣,接著道︰「客官是要回去嗎?客官舍不得我這的茶水,那小三送客官一壺帶回家就可以了啊!」
「是啊!說的也是!」
李炎忽然起身,然後他走到了店門口,拍拍小三的肩膀,道︰「我今日就不帶走了,你明天送到皇上的行宮那里,然後交給侍衛送到西院就可以了。」
「西院?」小三模了模後腦勺,依舊有些不解。
在他的記憶中,這皇帝的行宮西院是大唐的一位王爺居住的地方。可是,這李炎叫他送到西院去究竟是何用意呢?
「哦……客官您是……」
小三驚訝的叫出了聲,可是李炎早就已經走遠了。背影已經消失在了店前,埋沒在了往復的人海之中……
(二)
李亨麻木的走出了柴房。那名刺客他已經審訊完畢了,該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他也已經知道了。
「陛下……」這是那太監的聲音。
「建寧王呢?」
「回陛下,王爺他早就走了!」
「哦……」李亨無力的應了一聲。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雙目忽然一紅,瞪著旁邊的幾名侍衛。然後咬牙道︰「你們……你們進去,將那個刺客給我宰了!」
「啊!這……」侍衛們猶豫了會兒。
「怎麼,你們連皇命也不听?」
「不敢!」
「 !」一聲,兩名侍衛立即踢門而入。隨後,只听得長刀出鞘的聲響,那刺客來不及反抗就大號了一聲。「啊!」聲在那房內慢慢的沉默了下去,腳步聲也漸漸的離開了房內。「吱」一聲,柴房的門關上了,侍衛走了出來,立在李亨的身後。
「陛下,刺客已經處決了。」
「好,將他給埋了!」
李亨丟下了這句話,就離去了。他沒有再去西房,沒有再去看李輔國。或許,他認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他是向皇宮的方向走去了……
(三)
夜深人靜,這是中院。
李亨沒有回到後院去休息。忙碌了一整天難道他不累嗎?或許,他真的很累。但是,他不願休息,不想休息,也是不敢休息。
而此時此刻,他在回思。坐在堂正中的那張木制龍椅上回思。回思著在李輔國府上時那名刺客對他所說的一切。
他問刺客︰「是誰叫你刺殺李輔國的?」
刺客猶豫的回答道︰「是……是建寧王爺!」
這個回答,他當然不信。建寧王為何要叫人刺殺李輔國呢?難道就因為他白天擅闖後宮嗎?
他輕蔑的笑問︰「那你為何又說建寧王審問你你就必死無疑?」
刺客又答道︰「陛下,既然……既然是建寧王派我去的,現在任務失敗了,他定然會殺了我滅口!」
他依舊不信,不信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
可是,那刺客又說︰「昨日,他們六兄弟受了建寧王的命令,刺殺廣平王。當時,建寧王也在場,還故意與他六人交手,假裝御敵。本來,他們是可以殺掉廣平王的,但是後來出現了一個鬼面人殺了他五個弟兄,破壞了他們刺殺廣平王的計劃……」
他有一點相信了,接著問︰「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何要孤身一人刺殺李輔國呢?」
刺
客道︰「刺殺李輔國也是建寧王的決定,因為建寧王懷疑那個鬼面人是李輔國暗中派去救助廣平王的,所以他要報復李輔國……」
刺客不僅說了這些,還接著道︰「建寧王野心很大,外表恭順,內心極其的奸詐。他派人刺殺廣平王是因為听說陛下打算要立廣平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另外,他對皇後也懷恨在心,因為她取代了他母妃的地位。一直以來,他就想將她除掉,但是因為自己沒有那地位,所以他暫且只能忍著。有朝一日,等他登基坐了皇帝,他就可一手遮天,將她打入冷宮……」
他听得幾乎相信了。但是,還有那麼一丁點的懷疑。
他已經不想再听下去了,所以他才走出了柴房,叫侍衛殺了那個刺客。
可是,他的心里還是無法平靜。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的頭好痛,越想越痛。漆黑的殿堂內,他一個人忍受著這奇痛的煎熬。依然,無法相信這個孝順、有膽識的兒子會是那樣一個黑暗的人……
「炎兒,這一切真的是你在暗中做的嗎?」他發覺自己的心像在流血一般,很痛、很沉。
終于,他抵擋不住疲勞了。他昏睡了過去,就那樣靠在卓岸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