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時已過,,天氣有一點炙熱。
肅宗李亨悶悶不樂的坐在後院的亭中。身旁是手中搖著一柄紅扇的張皇後和站立著的李炎、李豫二人。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李輔國的姍姍來遲。
「豫兒,你去外面看看,看看李輔國來了沒有。」李亨漲紅了臉,隨即又喝道︰「這個李輔國,真是太不像話了,竟敢讓朕等他。」
「是!」李豫應聲便朝前院走去了,留李炎一個人立在亭中,疑惑的看著他的父皇。
李炎情不自禁的瞧了一眼面帶微笑的張皇後,心里恨道︰「哼,你這該死的狐狸精,笑得如此得意,難道又在打什麼主意不成?」
尋思了會兒,李炎心想︰這張皇後依舊如此的自在,看來定然是還無悔意。
他把心一橫,不由又想起了昨日發生的那件事情來,那六個劍客,他還當真是懷疑她和李輔國在搞鬼。因為,他有她的把柄在自己的手上,她怕他在皇上面前給泄露了。那樣的話,她的後位便很有可能不保。所以,她要至他于死地。
此時,李炎的心里已暗暗的決定了,他要將昨天的事情告訴他的父皇,將張皇後和李輔國要密謀殺害先生李泌的事情告訴他的父皇。他知道,他也認定,他的父皇必然會相信他的。因為,他是他父皇最疼愛的兒子。
可是,當他正要稟報的時候。突然,肅宗拍案而起,怒道︰「哼!真是豈有此理,這個李輔國,朕分明說的是叫他午時趕到,可現在他竟敢放朕的鴿子,真是太不像話了,朕決不輕饒他。」
李炎和張皇後都被李亨這突來的憤怒給驚住了。尤其是李炎,他從小到大,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發如此大的脾氣。今日,真是叫他大為震撼。
「陛……陛下,請息怒!」張皇後花容已變,瑟聲道。
李亨看了她一眼,臉上憤怒未消。
這時,木廊內李豫飛奔而來,竄進了亭子看了三人一眼,便稟報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李大人他遇刺了,所以現在是來不了了。」
「遇刺!」亭子內的三人大驚失色。
李亨立馬站了起來急切的追問道︰「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呃……李輔國怎麼樣了?還有他是何時遇刺的,朕怎的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干的,膽子這麼大,竟敢派人刺殺他?對了,刺客捉到了沒有?」
听了李亨這一連串的問題,張皇後早已是滿頭霧水了。但李炎心里未慌,他細心的听著李豫一一回道︰「陛下,李大人遇刺是午時的事情,他是在自己的府宅里遇刺的。所幸的是,李大人的侍衛發現得早,因此,李大人才無性命之憂。不過,李大人現在已經臥傷在床,恐怕實難見駕了。至于這刺客是何人派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據李大人的府僚告知,那刺客已經落網了,此時就關押在李大人的府上!」
「啊!李輔國竟然會在自己的府上遇刺?」李亨頗為震驚,心想︰這李輔國平日里為人老實,處事規規矩矩,又會是誰與他過不去,還要刺殺他呢?
「李輔國遇刺了,這……這到底是真是假?張皇後幾乎不敢相信。因為,他倆說好的計策中,根本就沒有被刺殺這一項。
「陛下……」李炎看了一眼雙眉深陷的李亨,有話要說。可是,偏偏肅宗聞如未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吩咐李豫道︰「豫兒,你速調禁軍,務必要巡視好我這東、中、西三院,我這就親自去李輔國的府上瞧瞧。」
他說完,這才看了一眼李炎,道︰「你也跟我去吧!」這句話,听起來很是生硬,似乎,他倆只是主僕而不像是父子一般。
(二)
來到李輔國的府上,那是一間破舊的宅子,宅前是一條小街,無比的冷清。
推開門,見著了幾個守衛,然後,還有幾名管事的太監,目不轉楮的盯著他們。或許,他們是早就被嚇呆了,見了身著龍袍的李亨竟忘記了跪拜。
「李輔國住在哪里?」李亨朝著眾人喊道。
這話一出口,立時只听得「啪 」數聲,所有的太監和侍衛都跪在了地上。
「回……回陛下,李大人正在西方中養傷!」這是一名小太監顫抖的聲音。
「好吧!那你帶路!」
李亨指著那太監,太監只好惟命是從,引了他和李炎來到了西房。
西房內,擺設簡樸,這房內的一切設施都顯得很破舊。此時,李輔國正躺在床榻上,雙目緊合。他胸前蓋著一張薄薄的破棉被,可是,這張棉被沒有完全掩蓋住他的胸膛,他那胸膛上露出的部分,便是用紗布纏好的傷處,灰白色的紗布上已經裹滿了鮮紅色的血跡,看上去,紅得無比的妖嬈……
「李……」李亨想要叫聲「李輔國」,但還是咽了回去。方才,他還在中院那邊罵過他,而他不知,李輔國正是因為受了傷才不能及時趕過去的。他的心,對這個外表恭順,內心奸詐的李輔國,竟好像有點過意不去了。
李亨走出了房間,然後問那太監道︰「刺客關押在哪里?」
太監猶豫了會兒,看了李亨身後的李炎一眼,輕聲道︰「回陛下,那刺客就關在柴房里,由幾名身手了得的侍衛給看押著。」
「好,帶我去瞧瞧!」
「啊!」太監吃了一驚。
李炎也嚇了一跳,急切道︰「父皇,萬萬不可!那刺客……」
李亨反身白了李炎一眼,道︰「有何不可?有什麼朕看不得的?」
「沒,沒有!兒臣……兒臣只是擔心父皇您的安危!」
「哼!擔心我作甚!有那麼多的侍衛在,難道他還會吃了我不成?」
李亨把臉一紅,怒氣又涌了上來。
「還不快帶路!」他又呵斥了那太監一聲。
「是!陛下請隨奴才來!」那太監無可奈何,只得依了李亨的意思,帶他去了柴房。
李亨一來到柴房,立即喝道︰「把門打開,我倒要看看這刺客是何等人物?」
侍衛們見皇帝下了命令,哪敢不從。慌里慌張的開了門,然後便見著李亨率先走了進去。身後的李炎,擔心這柴房內的刺客會對自己的父皇不利,因此也就跟了進去。
柴房內,一名黑衣蒙面刺客,手腳都被捆縛著。
李炎進門的時候,見著了這刺客就暗暗生奇。為什麼這刺客已經被捕了,竟還要給蒙著面呢?還有,這刺客是刺殺李輔國的時候被捕的,一定與侍衛們展開了一場惡斗。可是,為什麼在這刺客的身上竟未發現任何的傷痕了?別說是傷痕,就連他衣物上都看不到任何一處破裂的痕跡。
因此,李炎心里已經早有了提放。
「你就是刺殺李輔國的刺客?快說,你是受何人指使的?」李亨喝道。
那刺客瞧了他一眼,把頭一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豈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罰酒!炎兒,你過去,無論想盡什麼辦法也要讓他給我老老實實的交代出來!」
「呃……是!」說到這對犯人用刑,李炎雖早就見到過。可是,這次李亨要他去親自動手,他還當真是第一次。因此,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那刺客見李炎走上了前來,眼角頓時露出了一絲微笑。
「啊!他,他不是昨日刺殺我和大哥的那六個劍客中的一個嗎?」李炎瞧著這身裝束,頓時才想了起來。
「可是,這刺客怎麼會?怎麼會到了李輔國的宅子里呢?還成了刺殺李輔國的刺客?難道,昨日刺殺我和大哥的那些刺客並非是李輔國派去的?如果不是李輔國,那一定就是張皇後了。不,不應該啊!她和李輔國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又怎麼會叫這刺客刺殺李輔國呢?那……那他們一定是……一定是早有預謀的……」
李炎深深的打量了這刺客一眼,心里疑惑百生。
「天啊!他們……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樣做能達到什麼效果呢?」
「你怎麼還不動手?」身後,李亨沉肅道。
「啊!我……父皇,這刺客,他……他是……」
「他是什麼?」李亨怒道。
「哎!」李炎心里繁瑣,又看了一眼那刺客。頓時,只見他雙目發紅,搖搖頭,走上前,正要對那刺客用刑。
不想,那刺客還未被動刑,便高叫道︰「陛下,請……請放過我吧!千萬,千萬不要讓他對我用刑,否……否則我會必死無疑的。」
「什麼?必死無疑!」李炎都不明其故。
听了這話,李亨頓時將李炎叫開,道︰「你為何說他對你動刑你就必死無疑啊?」
「因為……因為……」那刺客極其害怕的看了李炎一眼。
「炎兒,你先出去吧!這里就由我來審問吧!」
李炎大吃一驚。道︰「父皇,萬萬不可啊!他……他要是傷了你……」
「出去!」李亨喝道。
「兒臣不走,就算父皇殺了兒臣,兒臣也不願離開父皇!」李炎的眼里已經浮起了淚水。
李亨瞧見了,頓時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說到底,李炎是他心疼的兒子,他又怎忍心真的罵他呢?
他舉起右手,再次喝道︰「你……你再不出去小心我下令賜你死罪!」
「賜兒臣死罪!」李炎終于流出了眼淚。可是,他的臉上卻無端的浮起了笑意。
「父皇,兒臣的命是您給的,您要的話,盡管拿去吧!」
「你……」李亨被他氣得無話可說,當即厲咳了幾聲。
「啊!父皇保住龍體!」李炎抹去淚水,趕忙扶住了李亨。
李亨手一甩,冷道︰「用不著你管,你不氣我我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父皇……我……我……」
李炎搖頭默默一笑,頓時,兩眼里再度滑下了淚珠。
「那……那兒臣告退,是……是兒臣的錯。兒臣……兒臣不該惹父皇生氣……」
李炎說完,轉身便走出了柴房。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李亨一眼。可是,還是心痛的離去了。李炎一走,只留李亨一個人在柴房內,面對著這個不為人知的黑衣刺客,暗暗的落淚……
許久,他抹去了眼角的淚花,才正聲道︰「你說吧,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