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振南、天山四子與群道聞言,俱各一驚,有人甚至忍不住叫出一聲「啊」來。只有秋荻,因為不知雲峰居士底細,見眾人如此表情,心中納悶︰「他叫沈雲峰,自稱雲峰居士,有甚奇怪的?」
只听秋振南道︰「可是他……他的年紀……」雲清真人道︰「他今年已一百零八歲。」這一回卻輪到秋荻發出一聲驚呼。
秋振南道︰「莫非他是易了容?」雲清真人道︰「江湖故老相傳,北宋滄州有一劉姓世家,擅長易容之術,不需借助任何材料,便可改容易貌。然而,此事終究玄乎,而這門易容術也已失傳,究竟是真是假,無人知曉。」秋振南道︰「弟子也曾听過,據說當年大道教的創教祖師無憂子便是這門玄術的唯一傳承者。」
雲清真人道︰「如今傳承下來的易容術,要麼以人皮面具為底,要麼以面粉敷和,無論裝扮得怎生想象,終有破綻。」秋振南道︰「不錯,易容之人與未易容之人相比,無論神情或是面色,都有區別。」
雲清真人道︰「你們五人都曾與雲峰居士交過手,可曾發現他有易容跡象?」秋振南與天山四子彼此相視,均道︰「不曾發現。」雲清真人道︰「滿人裝束,剃發留辮,雲峰居士若要易容,當從發際處開始,面積越大,破綻越多,你們為何沒有發現?」四子一臉迷茫。
秋振南恍然叫道︰「莫非雲峰居士已學會那門失傳已久的滄州易容術?」雲清真人道︰「此術既已失傳,他又從何學來?」秋振南不禁一怔。忽听秋荻怯聲說道︰「他……沒有易容?」此言一出,秋振南、天山四子與群道不由得一怔。
卻听雲清真人悵然一嘆,道︰「不錯,雲峰居士根本沒有易容!」玄武驚道︰「那他……他的相貌……」雲清真人嘆道︰「相貌與年齡相差甚遠,說與誰听,誰能相信?」
玄武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雲清真人道︰「我問你們,我們道教的創教祖師是誰?」玄武答道︰「道祖李耳。」雲清真人道︰「李耳祖師又叫什麼?」玄武道︰「老子。」雲清真人道︰「為何稱之老子?」玄武道︰「相傳道祖出生之時,白發白眉,天生白須,儼如老者模樣,因此其母理氏稱其為老子。」雲清真人道︰「為何一出生便如此龍鐘老態?」玄武道︰「這也只是傳說,未必真有其事。」
雲清真人道︰「此言差矣!便是傳說,也非空穴來風。」玄武一臉詫然,問道︰「莫非世上真有此事?」雲清真人道︰「如何沒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因你沒見過,所以認為沒有。」玄武望向青龍,青龍也正一臉詫然。
雲清真人道︰「古語之中有‘返老還童’之說,這是為何?」青龍道︰「有人願求長生之術,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返老還童。」雲清真人道︰「人老豈能返少年?真正能夠返老還童的只有像道祖這樣的人。」青龍詫然說道︰「莫非——雲峰居士——就是這樣的人?」一句話作三句說出,足見內心驚訝之甚。
雲清真人頷首一嘆,道︰「為師與雲峰相識已有四十余年,結交之時,彼此一般,誰知他卻越活越年輕,而為師卻越來越老。于是,為師懷疑他在修煉什麼邪功,便質問于他,方知其中原因。」
玄武道︰「如此說來,他出生之時也是白發白須?」雲清真人道︰「不錯!」玄武嘆道︰「真是奇哉怪也!」
青龍問道︰「那雲峰居士的父母見了他,豈不要大吃一驚?」雲清真人嘆道︰「雲峰的父母見生了如此一個怪胎,怎敢留在家中?當夜便將他丟棄山林。也是他命不該絕,遇上一名樵夫。這樵夫一生信道,听過道祖傳說,突然見到如此一個奇嬰,以為道祖臨凡,不敢怠慢,便將他拾回家中。」玄武道︰「這也是機緣巧合,若換作他人,必以為遇上妖孽,躲避唯恐不及,又怎敢帶回家來?」
雲清真人道︰「樵夫雖將他拾回家來,卻不敢向外言講,只叫妻子每日躲在家中哺養。雲峰面容雖老,身子卻如嬰孩一般,直到七八歲時,個子長高,才有老者模樣。那時,樵夫已搬入深山,與世隔絕。雲峰不知自己與眾不同,又有父母疼愛,因此不知憂為何物。如此這般,又過了十多年,樵夫夫妻漸漸老去,而雲峰卻漸漸年輕起來。再過幾年,樵夫妻子因病去世,而樵夫的身子也越來越弱。雲峰不知這是衰老之狀,見樵夫越來越像自己,反問樵夫為何漸漸變得年輕起來。樵夫自知大限將至,不能再照顧雲峰,于是將其中緣由一一說出。雲峰听後,自然不信,以為如自己這般,才是生老之態。樵夫也怕自己死後,雲峰不能接受現實,做出傻事,于是將他送往山上一家道觀,並將詳情告之觀主。觀主听後,又驚又奇,當日便將他收錄門下。此後二十余年,雲峰皆在道觀度過。那觀主本身也會武藝,閑時便教他習武。觀主死後,道觀因為香火不繼,漸漸凋敝。雲峰因此下山,第一次涉足江湖。那時他已四十余歲,而面貌上卻如六十歲。雲峰四處流浪,因為會些武藝,便以賣藝為生。別人見他年老體邁,心生可憐,便周濟幾個,勉強也能度日。然而,好景不長,這一年黃河泛濫,中原一帶,民不聊生。雲峰走投無路,遠走塞外,來到天山腳下。從此以後,便在天山隱居,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玄武听罷,頷首不語。忽听白虎問道︰「但不知他這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是從何處學來?」雲清真人道︰「據他所說,那觀主武藝平平,只會一些基本拳腳,至于他的武功,想必是到天山後才學的。」玄武道︰「那他師父是誰?」雲清真人蹙眉嘆道︰「不知道!」
玄武奇道︰「師父沒有問他?」雲清真人道︰「為師也曾問過,可他不說。」玄武道︰「這是為何?」雲清真人道︰「此事是他心中一個隱秘,不願對人提起。」玄武一臉不解,喃喃說道︰「習武之事,有甚隱秘可言?莫非他的師父是個世外高人,不願徒弟暴露他的行蹤?」青龍道︰「他的師父便是世外高人,如今過去也有四五十年,這位高人多半也已作古,還有何隱秘可言?」
玄武道︰「你怎知他的師父已經作古?」青龍道︰「徒弟年齡已經過百,何況師父?」玄武道︰「誰說師父的年齡一定比徒弟大?」青龍道︰「若不比徒弟大,如何教他武藝?」玄武道︰「你沒听過‘學無先後,達者為師’這句話?何況沈雲峰學武之時已過半百。以他當時的武功底子,便是少年游俠也能做他師父。」青龍道︰「少年游俠能教出武功如此厲害的徒弟?」玄武冷笑道︰「五十年的時間,足以練成一身驚世駭俗的武藝。」青龍一听,也覺有理。
忽听白虎說道︰「既然如此,守關弟子便不是沈雲峰所殺。」眾人望向白虎,一臉詫然。只听朱雀顫聲問道︰「何以見得?」白虎道︰「雲峰居士與師父相交多年,怎會殺害本派弟子?」朱雀道︰「那他到天湖宮來作什麼?」不等白虎回答,雲清真人已緩緩說道︰「雲峰到天湖宮是為了見我。」此言一出,全場震然。
朱雀面如死灰,長坐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白虎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