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紅著眼,奮力地跟芋頭毛豆們搏斗,天生福人忽然來了。
你說這別扭孩子,怎麼就這麼別扭呢?前些天我盼星星盼月亮地巴望著他,他卻跟個扎破了的肥皂泡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你鼻紅眼腫,灰頭土臉,形象惡劣,打死也不希望有人瞧見,他偏像七八月的陽光,明晃晃光亮亮,燦爛輝煌,照得你縴毫畢現。
而且,他還故意寒磣人似的,穿了件精美得猶如藝術品的寶藍色絲錦長袍,領口和袖口打著銀繡暗紋,瀟灑高貴,俊逸出塵,讓我自慚形穢,覺得自己像那個被後母虐待的灰姑娘,沒等仙女施法,蓬頭垢面地,就出現在王子面前,恨不得刨個地洞躲進去。
他進來後,並沒注意我,而是像吳公公一樣,滿月復心事地繞著屋子,踱了一圈又一圈。
我就奇怪了,我這屋子是馬場啊還是驛道?怎的一個個進來,都二話不說地先溜上幾圈。
而且,上次離開時他還高高興興的,幾天不見怎就變得如此沉郁失落?難不成,也是因為皇上大婚?難道,他也和皇上有著不純潔的關系?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太不……淑女了。
「別溜了,坐吧。」我喊住他,在炭火上使勁搓著手,一邊像蛇吐信似的,不停地嘶氣,一邊艱難地抽空表達著我的熱情好客︰「別客氣,就當這兒是你家,隨便坐。嘶嘶,桌上有瓜子,隨便磕。嘶嘶,想喝茶的話,那邊瓷壺里有冷茶,自己倒,嘶嘶嘶嘶—」
他從自己的心事中掙出來,詫異地抬眼看向我。
「你怎麼啦?」他說,幾步走到我面前,蹲,就著窗戶透進來的亮光,仔細地打量我的臉。
「這是在干什麼?」他問︰「怎麼把自己搞得眼紅臉腫了?」
「別提了,」我「呱呱」地撓手,又用力摳臉,懊惱地說︰「我倒霉催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問你在干什麼?」他不耐煩地提高聲音,深邃的眸子緊盯著我,眉眼間滿是不悅和惱怒。
「沒看見嗎?」我也不高興了︰又沒讓他削芋頭,他發什麼脾氣,抬高音量說︰「我在制作武器,準備幫人報仇雪恨。」
「幫誰?」他慍怒。
「那個布谷布谷鳥兒—」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繼續削芋頭皮。
他忽然粗暴地攥起我的手腕,冷冷地說︰「就為了那個什麼鳥人,你不惜把自己的手毀成紅蘿卜?」
他幽深的眼楮里忽然漫天冰雪,以至于映在他黑瞳仁里的小小的我,像坐在了北冰洋上一樣。
他不說我還沒注意,他一說,我才發現我的手真的又紅又腫,跟剛拔出來的大紅蘿卜一模一樣,不由「撲哧」一樂。
「你還笑得出!」他咬牙切齒地說完,摔開我的手,往門外沖去,半路還憤怒地飛起一腳,踹癟了好幾個芋頭。
「噯,我的芋頭招你惹你啦?」我莫名其妙,不滿地沖著他俊逸的背影喊︰「你當這兒是你家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傍晚,吳公公來吃飯,心情明顯愉快了很多,說下午的朝堂上,皇上嚴正斷然地拒絕了諸王大臣催促他大婚的請求,下旨說︰「大婚吉禮此時未可遽議,所奏不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