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面前這個笑容甜美,外貌清純的女人就是喬外公唯一的女兒。
那時候,喬柔和自己父親鬧了矛盾,頂了當時公司里一個女同事的名額來的大陸。她心靈手巧,寥寥幾筆,幾個小裝飾就讓自己和照片上那個25、6歲的女職員有了5、6分的相似,只看過照片的池毅清沒有認出她,也是正常。
就像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一樣,他們相遇相知,然後相愛了。
池毅清的心一向很硬很硬,池家毅清的鐵石心腸和他的能力一樣的出名,可是,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喬柔,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心可以這樣的柔軟,軟的像一汪春水。
從談話中,池毅清明白了,喬柔對過去的那段事情並不了解,她出生時,喬外公已經是白手起家的港城商界名流,也只是商界名流,她從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那樣顯赫的家世。
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決心要讓喬柔一輩子都活的這樣簡單快樂。
他去求了向來疼愛他的父親,用了很多很多的理由,比如,喬柔是喬家唯一的後代,和喬柔在一起,喬家也落在了池家手上;比如就近監視才能防患未然;比如……他說了很多,可他自己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明顯的,池老爺子也知道是什麼讓他一向心狠的兒子這樣的委婉。他沒有答應喬柔嫁入池家,卻給了池毅清另外一個選擇。
帶著喬柔,獨自生存。
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很多人都以為他是一時的頭腦發熱,池毅清卻清楚,從他看見喬柔的第一眼,他在想的就是和她過一輩子。
他們會住在安靜的郊外,有大片大片的鸀色,有生機勃勃的田野。他們會有兩個孩子,一個漂亮乖巧的女兒(?),一個聰明活潑的兒子(?)。
喬柔抱著女兒打扮說悄悄話的時候,他可以訓練兒子做個真正的男子漢,將來保護他的妹妹和他的媽媽。
池毅清的運氣不錯,他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他和喬柔結了婚,甜蜜的生活著,有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雖然……兩個孩子的性格有些錯位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積極性,他充滿激情的過著生活中的每一天。
他的理由編的很好,喬柔又相信他。所以至今為止,她都只認為自家的祖輩早年經商時和還是小混混的池家人鬧過矛盾,所以池老爺子不喜歡她。
真真假假,池毅清幸福了很長的時間。
然而,或許是他的前半生太過美好。那些曾經忽略的小問題開始一點點的浮出水面。
先是池然,池毅清至今都說不清楚對于這個女兒,他抱著一種怎樣的感受。害怕,歡喜,欣慰還是悲哀。
這是一個注定站在他父親對立面的孩子,這是他和至愛之人的第一個孩子,這很可能也是他最出色的孩子。
他分不清這些復雜的感情,所以,最後,他放任了喬外公,讓他帶著池然離開。
接著是池哲。
(特別申明︰這是第一世!)
似乎只是一夜之間,他那個聰明乖巧听話懂事的兒子就在他眼皮底下換了一個芯子。自負,桀驁,眼底帶著高高在上的輕蔑。
他不敢往那個方向想,卻在一段時間的觀察後,不得不想到了那個方向。他安慰著失聲痛哭的喬柔,咬咬牙,找了那個在新婚之時,把他罵的狗血淋頭的岳父。
畢竟流著喬家的血,他的岳父沉默了一會,就答應趕回來。
喬外公是一個人過來的,池然被他交給了可信的人。把眼前的池哲和記憶中的池哲對比後,他沒有說話,眼里卻流露出了一種悲哀。
再等等,等兩年。
他這樣告訴池毅清和喬柔,然後又匆匆離去。喬柔還茫然無措著,池毅清卻安心了不少,他比喬柔更清楚喬家曾經的輝煌。
他輕聲的哄著懷里的妻子,在他的安撫下,這兩年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兩年後,喬外公準時來了,卻沒有帶來好消息。
池哲死了。喬外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平靜的像在說明天早上吃什麼一樣。
嗯。池毅清愣了一會,低低的應了一聲,很平淡。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歇斯底里。淡定的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在深夜,擁著妻子入眠的時候,他才會一點點的在夢里回憶起那個小小的,屬于他的孩子。
「趴趴!趴趴!」這是軟軟的,柔弱的似乎隨時會散架的池哲,他咯咯的笑著,無意識的重復著剛學會的詞語。
「爸爸!」這是搖搖晃晃的走著,一不留神就摔地上了,含著一泡熱淚,癟著小嘴,要哭不哭的池哲。
手上劃了一道小口子,看著鮮血呆愣著,然後嚎啕大哭的池哲。
驕傲的像只小孔雀,騎在池毅清脖子上,俯視著羨慕的看著他的小朋友的池哲。
換了身新衣服,臭美的舀小爪子扒拉頭發的池哲。
舉著滿分的試卷,努力的裝著不在意,卻在臉上寫著「快來夸我呀,夸我呀!」的池哲。
受了傷,又怕疼的要命,卻因為一句「男子漢」生生憋著眼淚,讓淚珠在眼眶里打轉的池哲。
……
一點點的疼從胸口的位置開始蔓延,像被腐蝕了般,慢慢的露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速度不快,卻無可逆轉的讓人絕望。
池毅清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窒息的滋味。
喬家敗了,但底蘊還在,喬外公在港城的集團做得不錯。喬家是老牌家族了,港城的名流也賣他幾分面子。
喬柔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作為喬外公的唯一繼承人長大的。
可惜當時很多人只看到了她拐走了池家最出色的二兒子,而忽略了她自身的能力。更少有人知道喬柔當初和喬外公鬧矛盾就是因為她接手了喬家在港城的集團後,被喬外公要求盡快相親,生一個孩子作為喬家的繼承人。
喬柔的自尊和傲氣讓她憤而出走,這才有了後來和池毅清的相遇。
這樣一個女人,當她願意為了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的時候,她會是賢妻良母。但,當她月兌下那層偽裝時,你才會知道她有多麼的可怕。
或許,女人真的比男人更有韌性。在池毅清還沉浸在失去兒子的悲痛中時,喬柔已經走了出來,她冷靜的和池毅清分析了現在的狀況,做出了一個讓她的丈夫大吃一驚的決定。
「毅清,我們要好好對這個孩子。他很重要。」
喬柔在自己丈夫驚訝的目光下,緩緩的展開了她的布局,匪夷所思卻又真實可及。
在她的計劃里,他們會對著「池哲」關心愛護,甚至為了他忽視自己的女兒,一切都圍著他轉。
喬柔曾經接近過池毅清的家人,對他們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接下來她選擇了利用那兩個傲氣太過的佷子。
「想辦法讓他們知道有這樣一個叫做池哲的孩子。利用他們的傲氣和漫不經心,在最關鍵的時候讓他們‘害死’自己的表兄弟。」
池毅清從不向喬柔隱瞞自己的事情,他和兩個外甥的沖突,池家的站隊,他和池家的離心,喬柔都知道。他略略的思索了一下喬柔的計劃,就知道喬柔的想法了。
「就算大哥心懷愧疚,在關鍵的時候選擇放過我,老爺子還在呢,他的心可比大哥硬得多。」
「可是池老爺子始終要顧及自家大兒子的感受的,不是嗎?」喬柔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冰冰的笑,只有在這種時候,池毅清才會有種池然果然是他們的孩子的感覺,「你是不可能回去了。大哥就是池家的接班人,池家是新貴,重要的就是齊心。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不想連家族繼承人都和自己離心,池老爺子只能選擇放過你。」
喬柔說的又輕又慢,渀佛一條毒蛇在「嘶嘶」的吐著信子。
「我見過大哥,這麼多年,看現在手里的消息,他是一點都沒有變過的。剛直而公正,當自家兒子害死了他的佷子後,他雖然不會因為這個對自己的兒子喊打喊殺,但肯定心里有了裂痕。池老爺子恐怕要花上足夠的精力才能讓自己兒子和孫子重歸于好。」
「可大哥必然覺得對你有所虧欠,所以,一旦你爬到了那個位置,或者只差一步,他絕對會因為這個站在你的身後,至于你以後如何對池家,」
喬柔嘆息一聲,
「大哥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他肯定抱著那種贖罪的念頭。而且你畢竟也姓池,是他的親兄弟,就算倒了一個池家,興起的也是一個池家,變得只是當家人,他不會有什麼反抗的。」
「既然哲哲已經死了,現在不能改變什麼了。」喬柔的眼底一片冰冷,「那麼那個冒牌貨起碼要起到些作用。」
池毅清沒有說話,他把那個現在看起來狠毒又可怕的女人摟在了懷里,一點點的撫模著她的秀發,輕柔的吻著她的額頭,不包含□,帶著珍視和溫暖。
喬柔就這樣躺在池毅清的懷里,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感受著那有力的心跳,平復著內心的起伏,終于慢慢的紅了眼楮。她流淚的臉埋進了池毅清的懷里,雙手緊緊的攥著池毅清的睡衣,她不想被看到自己的軟弱。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愛的女人。我們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像天使的小惡魔。我們還年輕,我會陪在你身邊,將來我們可以逼著池然那個小壞蛋早早的相親,她一定是憋屈又只能乖乖听話,那樣子會很可愛……」池毅清說的很亂,聲音卻很溫柔。
喬柔在這樣的聲音里進入了夢鄉。
當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一切黑暗都悄然褪去。
留下的只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一個沉穩威嚴的父親和一個寵溺孩子母親。
池哲不知道這一切,從來都不知道。
可惜或者幸好。幸運或者不幸,誰又說得清誰欠了誰,誰又知道誰對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