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然睡得很熟,她一向是個沒什麼煩惱的人,一夜無夢,睡得很香甜。
看著這樣的女兒,喬柔的心軟了。
她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能在現在的池哲面前裝一時的好媽媽,卻也只是一時。看著那一模一樣的臉蛋,內心的惡毒止不住的泛濫起來。
所以,找個了機會,她就來看池然了。
女兒,這是我的女兒,喬柔模著池然的小腦袋,那些悲傷、痛恨、憤怒的負面情緒終于慢慢的沉澱了下去。
「父親。」看見喬外公進來,喬柔輕聲的打了個招呼,她怕吵醒自己的女兒。
喬外公點點頭,打了個手勢,讓她出來。
喬柔出來時,看到了木桌旁的男人,
「哥。」
一身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微微頷首。
喬柔不以為意,她這個哥哥一直都是這樣淡漠的性子,她也習慣了。況且,雖是兄妹,但他從小就被送到了國外深造,幾乎沒見過面,父親為了一些她不清楚的原因,直到她成年才告訴她有這樣個人,又從不準她說起這個哥哥,連池毅清也不能告訴,不然就不認這個女兒。
他們之前的感情很淡。
「柔柔。」喬外公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椅子是藤條編的,有些硌人,喬柔只坐了一個邊。茶是喬外公泡的,清香淡雅,在這樣的事情上,他喜歡親力親為。
這一家人是不常見面的,一時就有些冷場,還是喬外公先開的口。
他和池毅清一樣,把喬柔捧在手心里,沒有告訴喬柔真相。
只是隱隱的提到池家和自家有些矛盾,如果池毅清真的下了決心,他和喬柔的大哥會鼎力支持。
喬柔是個聰明的女人,雖然心底對喬外公所說的矛盾有些疑惑,但不妨礙她看出喬外公其實是不想讓她知道一些事的,這應該是為她好,她接受了這份好意。
喬外公從建立集團起,就很明確的把重心放在了傳媒,而喬家大哥則是金融,有力的呼聲和大量的金錢,喬柔同意了。
「池然會接受我在港城的所有產業。」喬外公對喬柔說,眼楮卻看著他的兒子。
那個男人愣了愣,沒做聲,眼底的驚訝卻是遮不住的。
喬柔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心里慢慢有了猜測。
看來喬外公的產業不止在港城,國外也有,只是國外的都交給了她這個大哥。
可是這樣容易被人看穿的性子……
喬柔突然懷疑他是怎麼經營國外的產業的。
不過,
看著自家大哥那驚訝過後坦蕩的眼神,喬柔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應該不是敵人,但願自家女兒能應付的來吧。
三個人接著又湊在一起吃了夜宵。
等到一雙兒女都起身告辭後,喬外公躺在藤椅上,慢悠悠的晃著,回憶著……
很多人都以為他和池家的矛盾是從池老爺子不小心弄死了他的兒子才開始的,卻不知道他生下那個孩子後的第三年,就把那個孩子送到了國外的喬家分家。留下的那個孩子是從其他地方找來的,背景很干淨。他那時候還不怎麼喜歡孩子,他們之間也不親密。
所以,得到他的死訊的時候,喬外公是沒有什麼感觸的。
只是,戲還是要做,而且他等了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了。于是,他鬧了起來,接著池家的手,把一些不安分的人拔了,然後在大多數人的同情憐憫中,貌似灰溜溜的滾到了港城。
所以,池毅清來向喬柔求婚的時候,他才只是罵了他一頓,而不是棒打鴛鴦。
池家和喬家的矛盾其實是發生在更早以前的。
喬家的倒看起來真的是天降的霉運,但喬外公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終于弄明白了真相。
那是幾個家族聯手的成果。
喬家是大家,是興旺的,然而這種興旺擋了很多人的路,礙了很多人的眼。槍打出頭鳥,喬家很低調,但低調中的底蘊讓太多人垂涎。
然後,就是喬家繼承人的死亡。他大哥的死的確是意外,但正是這個意外助長了很多人的**。
雖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喬家的落敗是正常的,但,那些從中得了好處的人,總該付出些代價。
所以,他沒有告訴兒子真相,也沒有告訴女兒真相。
因為他們要對付的從來不是一個池家。
兒子太過平庸,女兒愛憎太過分明,他自己卻又沒有了那樣的精力和能力。漸漸的,他把事情放下了。
復仇,就算他想要復仇。前提,也應該是喬家下一代的平安。老一輩的恩怨是他的責任,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為此付出一生的代價。
他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為之努力過。
直到池然的到來。
就像給他的世界重新打開了一扇門。
他曾一度猶豫,既想復仇,又想讓自己的孩子平安一生。他從小身體不好,喬老爺子也是按著中正平和的要求養大他的,他學的是水的道理。
池然。
喬外公在和自己的這個外孫女相處了一年後,他甚至開始慶幸喬柔和池毅清的婚事。因為他無法想象這個孩子如果出生在池家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到時候就不是他猶豫要不要報仇的問題,而是拼死抵抗池家的攻勢了吧。
如果得罪了一個重要的人,她會用盡一切手段挽回。但,一旦挽回不了,她會往死里得罪那個人。
不是敵人就是朋友。
池然的世界分明的和她的品味一樣。
干脆而簡單,她走的是「霸」道。
于是,喬外公把一切都告訴了池然,讓她自己下決定。
池然咬著冰棍,奇怪的看了自己外公一眼,開口了,
「外公,我現在只有12歲。」
「外公相信你有判斷能力。」喬外公哄著小外孫女。
「12歲,我想做什麼都做不了,我還太小了。誰知道今天的下雨,明天會不會是晴天呢?」她晃著腳丫子這麼告訴她的外公,「在適當的年紀才能做適當的事情。外公,你太心急了。」
沒有對池家的不滿,沒有對喬家輝煌的追問,甚至沒有對逼迫她的外公的不滿。
池然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平淡的像任何一個12歲的小姑娘一樣。上學放學,听課寫作業,晚上看動畫片,星期日到處瘋玩。
喬外公突然的就安心了。
雖然池然什麼都沒選擇,但,她告訴自己太心急的時候,其實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就像她說的‘什麼時候做什麼樣的事情’在自己還沒有那個能力前,池然絕不會不自量力的去做。保住自己,然後傷害別人,這才是報仇。兩敗俱傷的事情,池然不會去做。
喬外公那天去拜祭了他的父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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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番外結束。
以下是第三世的小番外
池遠
池遠是個私生子,他很早就已經清楚這件事了。
在那些小朋友的哄笑中,在母親暴露的著裝中。但他依然愛著自己的母親,因為在父親拋棄他們的時候,他的母親沒有拋棄他,他的名字也是母親取的。
他活的自卑又自傲。
他有一個不錯的腦袋和一張不錯的臉,他的成績一直很優異。讀個好高中,上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再找一個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溫柔的妻子。這是他的理想。
但一切在他19歲的時候被打破了,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他。
他那個拋棄了他們母子的父親死了,沒有孩子,沒有妻子,他成了那筆財產的繼任人,同時,他也知道了自己父親的名字,池毅清。
那個只在電視上出現過的大人物。
他很惶恐又有些不安,會不會是弄錯了?他這樣的詢問著自己的母親。
沒有錯,你是他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母親笑著回答他。
他還是很慌張,慌張的沒有注意到母親那奇怪的笑容。
等到一切發生的時候,他才明白母親的笑里藏著什麼。
對財產的滿意?對他的厭煩?對未來的期望?他像只鴕鳥般把自己埋進了沙堆,不理會一切。即使池家的人曾經問過他,是不是需要幫助?他也拒絕了。
他回到了學校,重新參加了高考,在厚厚的復習資料中,他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被自己稱呼了19年的母親,不,應該是保姆才對。那個女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依著他這樣懦弱的性格,根本沒有勇氣去追究,才會有膽子在池家的眼皮底下帶走他所有的財產呢?又或者是她知道自己對她的依戀?
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卻不想在深思了。
他考上了一所財經類的大學,畢業了,在池家的幫助下,有了自己的公司。他不聰明,但還有些毅力,又有靠山,他的公司做的不錯。
他偷偷去看過那個女人,她現在是富婆,養了一個小白臉,有了一個胖胖的兒子,過的庸俗又開心。
他開始翻那些被自己塵封了數十年的材料,他突然的想了解自己的父親了。
因為感情失去了寄托嗎?他開始自嘲。卻還是看了下去。
合上最後一頁的時候,他站了起來,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都市,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比起池哲和池然,我很幸福。
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