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董迦瑤口干舌燥說了一通之後,梅萱仍道,張文靜,雖然不是你的錯,但你影響了我們酒吧的聲譽,你還是走吧。
董迦瑤臉色急得發紅,道,你這個老板怎麼這樣啊,做錯事情又不是又不是他,干嘛口口聲聲開除開除的,你是不是當老板炒魷魚上癮了?
梅萱眼神詭異奇奇怪怪地問了她一句,你這麼為他辯解,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董迦瑤結結巴巴道,我……我……
說話間手在耳旁的秀發邊輕擦了一下,似是抓耳撓腮的模樣。張文靜見狀安慰道,放心吧,她不會開除我的。
順勢把董迦瑤搭在耳朵邊不知所措的左手拿下來握在手里,董迦瑤一陣欣喜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張文靜見她為自己的工作得以保全竟然這般欣喜,靜靜看著她的臉晶瑩勝雪,又是感激又是憐愛。
梅萱在一旁假咳嗽了一聲說道,臭小子,佔女孩便宜倒是不露聲色啊!
董迦瑤也不以為意,倒是把嘴貼近張文靜耳邊說道,喂,這人是不是你媽啊?
梅萱斜過眼楮道,別以為說話聲音小我就听不到了,小心你走了之後我就把他開除,張文靜,你手受傷了,先回去吧。
張文靜說道,不調酒也可以干點別的啊,好久沒彈琴了,怕都生灰了。
說這便徑自拉著董迦瑤的手往角落邊上的三角鋼琴走去,董迦瑤心中納悶道,原來他真的會彈鋼琴。
張文靜一笑置之,也不言語,走到琴邊俯身坐下,讓董迦瑤站在自己身邊,示意她閉上眼楮。
張文靜試了一下音階之後嘆氣了貝多芬的那支《土耳其交響曲》。宛轉綿長,其意不絕。總在別人總以為停頓的時候堅決前行,在別人以為一泄如注的時候猛地分出支路另闢蹊徑,讓人不由自主心為之所懾,魂為之所奪。董迦瑤想起了剛才看到張文靜調酒時候的情景,更是覺得那種瀟灑飄逸、自然靈動的水波銀流又浮現眼前。
突然一個重音,張文靜手指已經離開琴鍵,而聲卻繚繚不絕,董迦瑤睜開眼,仍是有一種恍若置身夢境的感覺。
看見張文靜正向自己招手。便走近了些,張文靜攔著她的腰肢往下一拉,兩人一起緊巴巴地坐在一個琴凳上。
張文靜靠近董迦瑤耳畔說道。李斯特,《愛之夢》。董迦瑤對此置之不理,只說,你怎麼知道我會彈鋼琴?
張文靜笑而不答,纏著繃帶的右手在董迦瑤手上輕輕摩挲。說道,這雙手,如果不彈鋼琴,未免可惜了。
兩人並肩彈奏,一左一右,眾人皆感駭然。酒吧的一角竟成了全場焦點。琴聲翻飛,音符跳動,張文靜時不時轉過臉和董迦瑤對望幾眼。兩只手在鍵盤上時而各奔東西,時而如影隨形,三角鋼琴的上方似乎有無形聲浪纏綿流轉,籠罩其間。
一曲彈罷,董迦瑤的右手尚未從琴鍵上抽身。只覺得心中暢然,想說。我從來沒和別人兩個人彈一架鋼琴。剛說出一個「我」字,張文靜右手將自己抱住,沒受傷的左手半托著自己的臉頰,還沒來得及細想其中緣由,張文靜已經欺上身來,兩人嘴唇距離之余寸許。
董迦瑤被張文靜這樣抱著,全身酸軟無力好似只有張文靜一只右手在全力支撐,除此之外搖搖欲墜毫無所依。董迦瑤睜大眼楮看著張文靜的臉,仍是那種明朗干淨的笑,不由心神一蕩。
張文靜剛才和董迦瑤合奏一曲,只覺得默契宛如雙生,又想起自己和她前前後後諸般瑣事,只是情不自禁曲終之後右手去摟董迦瑤肩膀,余下的動作幾乎都是下意識所為。只覺得一陣心神激蕩,回過神來,董迦瑤已經躺在懷中,看她眉眼帶笑,流波似霞,只一副嬌羞模樣,並沒有反抗,忍不住又靠近了一點。
台下人紛紛起哄,張文靜抬眼之間看到一個縴細的黑影奪門而出,跟著又有一個稍微粗重的暗影一閃而過。
張文靜定了定神看了一眼酒吧門外,高樓比鄰而落,一小塊狹窄的藍灰色的天空探出臉來。
張文靜擺正董迦瑤的身子,說了聲「不好意思」,兩人坐直,董迦瑤微感詫異,卻也不露聲色。張文靜又獨自彈了一曲,比之前兩首稍短,沉郁頓挫之間隱隱含著一種凝重的質感。然後站起,朝台下鞠了一躬。
梅萱走上來對董迦瑤稱贊了幾句,然後面容和藹對張文靜說道,你領著人家小妹妹四處逛逛吧。
董迦瑤拉著張文靜的手剛要出門,轉念又回頭對梅萱說,你真的不會開除他吧?
梅萱笑而不語,張文靜把手搭在董迦瑤肩膀上說道,走啦!
兩人乘著晚風走出酒吧門口十幾米遠處,里面的歡聲笑語漸漸被夜空凝重的黑暗吞沒,張文靜良久道,我送你回家吧。
董迦瑤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點悵然,有點煩悶。莞爾道,你放心吧,你老板人看起來很好,不會開除你的。
張文靜輕輕撫弄著董迦瑤的頭發,笑容一閃而過,視線跳轉到江面上,瞳孔中映射著江上的漁火,若明若暗,似有似無。
董迦瑤和張文靜自相識以來從沒見過他這樣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包括自己上次在公交車上巧言令色逼迫讓位,或者是齊天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笑容從來沒有消失過,難道是剛才……抱著自己的時候……
董迦瑤想不明白,腳步越走越緩,走道一出湖邊碼頭處,張文靜好像元神歸竅一般轉過身來,問道,咦,你怎麼不走了?
張文靜回頭看著董迦瑤,眸若漆點,眉似筆描,兩眼又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一瞬間,張文靜的招牌微笑又被喚醒。
董迦瑤只道張文靜只是一時走神,也不在意,上前幾步走道張文靜身旁,拉過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指相交,心滿意足。
董迦瑤一瞬間像是一股脈沖電流劃過心髒,只覺心中一陣迷惘,指尖的玉手卻無力松開,張文靜任由其拉著自己上前,自己在後隨波逐流。
ktv里,楊顏和史楚凌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擺著幾瓶沒開的啤酒,空酒瓶在地上四下滾落。
楊顏手里攥著一瓶啤酒的瓶頸,灌了一口酒含混道,看你平常那麼膿包的樣子,沒想到唱歌還蠻好听的。
史楚凌也不以為意,往楊顏身邊移近了一寸,身子橫過楊顏,手觸到點歌屏幕亂點了幾首,抬頭看楊顏的臉龐,肌膚勝雪,略帶香艷,體香夾雜著酒氣撲面而來,不知不覺心神有幾分蕩漾。
楊顏看著史楚凌看自己的眼神,隱約中帶著幾點悲涼,自知之明之中夾雜著幾縷痴心妄想。看了半晌之後,被酒精弄得昏沉沉的腦子漸漸有幾分清醒,本來笑吟吟的臉龐像是裹了一層嚴霜一般道,你往外挪一點,有點擠了。
史楚凌會意,把身體往外挪了半寸,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話筒。
一曲唱罷,楊顏問道,我們倆怎麼到酒吧來的啊?
原來楊顏今晚不當班,索性換了一身便裝進了酒吧,在人群中看著張文靜調酒帥氣的模樣,剛要鼓掌,結果被董迦瑤捷足先登,只好在人群中徑自窺望,余下的齊天鬧場,梅萱解圍,雙人彈奏,都看在眼里,本來準備給兩人鼓掌,結果看到那一曲彈完之後張文靜的舉動,不由心頭火氣,奔出門外。
史楚凌晚間無事,便來張文靜打工的酒吧,沒想到遇到這種場面,也沒來得及反應,楊顏奪門而出,自己也隨即跟了上去。門外華燈初上,霓虹萬千,左邊不遠處的路燈桿下映著楊顏的身影,竟有些搖搖欲墜,史楚凌忙過去攙扶,摟過楊顏的腰肢,只覺綿軟無力,酥若無骨,再看一眼她的臉,路燈的映襯下更覺得有幾分憔悴之色。
史楚凌頓時茫然,隨即說道,我去叫張文靜出來。
楊顏掙扎著月兌開史楚凌的懷抱,說,不用了,我沒事。
史楚凌又想了半天,說道,那我送你回家吧。
楊顏搖頭道,我要去ktv唱歌,你去不去。
史楚凌道,我還是送你回家吧,看你的臉色。
楊顏不再言語,只是兀自走著,史楚凌也沒來得及多想,便跟了上去。
到了ktv,楊顏點了一打啤酒,史楚凌臉上面露難色,因為他知道什麼飲料水果在ktv都便宜不了。轉念又想,窮**絲其能在女神面前跌份,再貴也要舍命陪君子了。
楊顏輕聲一笑,這一笑到夾雜著三分不屑兩分冷淡,還有五分就純屬是笑了。
幾杯酒下肚之後,楊顏的臉色到比剛才溫潤了不少,史楚凌自己開了一瓶和她對飲。
良久,楊顏從包里掏出一把刮胡刀,就是當日從張文靜住處要過來的,假惺惺地在自己下巴上蹭了幾下,然後又移過身子撲倒在史楚凌懷里,給史楚凌刮了幾下。
史楚凌正受寵若驚之時,只感覺懷中的養眼突然挺直身子,滿臉悲憤地把刮胡刀用力擲在地上,觸到地板之後又倏爾彈起撞在牆壁上,再次跌落在地上滾幾趟,終于凝住不動了,只是刮胡刀里面的電動馬達還在嗡嗡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