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第一次刮胡子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在他度日如年卻還要艱難度日的大學生活當中,目睹著他人的糜爛,然後眼楮不斷受到污染。在那里,時間好像不是什麼問題,幾天跟幾個禮拜貌似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因為每一天都過得恍若隔世,今天和明天貌似只有天氣的差別,如果今天和明天都是多雲,那真的不知道現在過得是今天還是明天了。
大一下學期的清明節,張文靜買了一把刮胡刀,刮走了所有關于青春的祭奠。
張文靜和很多男生一樣,初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像清清河邊草一樣茂盛了,因為他之前都覺得胡子這東西剃刀刮不盡,春風不管吹或者不吹它都會生長茂盛,所以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大學的時候仍是固執,但是這種固執被第一個女朋友輕松瓦解。
在這結交新女朋友之前,張文靜的一個好友告訴他的戀愛經歷,那就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去一家重慶土菜館吃了一頓北京烤鴨之後送女友回女生公寓樓下,此時夕陽無限好,剛吃完烤鴨之後嘴唇都被油水徹底滋潤,于是側過身留住女孩子的初吻。
他的好友講述的時候神采飛揚,感覺十分良好,以致在這件事情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夕陽黃昏一直想起,並且分手之後仍然懷念那酥軟的觸感和女生芳唇味覺。而張文靜總固執地覺得應該是香油的觸感和烤鴨的味覺。
一晚,董迦瑤來到酒吧,悵然四顧卻不見張文靜身影,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落座之後,找來一個服務員,那服務員長發披肩、身材高挑,楊柳縴腰、凹凸有致。董迦瑤眼觀之下不禁心中隱隱生了一層妒意,等她轉面過來之時更是驚訝,原來那服務員正是楊顏。
這兩人不是情敵卻勝似情敵,那日楊顏看到董迦瑤玉體橫陳躺在張文靜的下鋪床上,料定兩人已經同床共枕,卻無暇顧及這麼窄的一張床根本容不下兩個人這種事情。
董迦瑤那日回到張文靜公寓,門听到一陣巫山**,料定是是張文靜和楊顏在男歡女愛鴛鴦戲水,卻不仔細甄別是否是張文靜和楊顏的聲音。
四目相接之時,卻各懷心思。誤會重重。董迦瑤露齒一笑,楊顏卻不領情,板著一張俏臉走來。董迦瑤也不以為意。只想問一下張文靜為什麼今晚沒來,便道,張文靜……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楊顏料定張文靜親背情棄義心中有愧,自己又不敢面對所以讓董迦瑤來找自己說清。她豈止是因為手被齊天劃傷,所以向梅萱請了一個禮拜的大假。
楊顏憤恨說道,兩個人都睡在一張床上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董迦瑤听到此話更對那日所見深信不疑,想著自己再往下問也是自取其辱,提著包便欲出門而去。
楊顏凝視著董迦瑤的倩麗的背影。漸漸雙目含淚,鼻子一酸,想起以前和張文靜在一起工作時候的種種事情。一個會調酒,會彈琴,穿著一襲白色西裝宛若一個白馬王子的張文靜,有他在,即便昏暗的光線之下。也覺得想天空一樣明朗,而現在。已經沒有了這種感覺了。
楊顏目送董迦瑤走出門外,猜想她會去哪,登時覺得眼前一片迷蒙,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史楚凌,史楚凌說剛剛買了一張阿凡達的票子,問說能不能一起去看。
楊顏略一停頓,史楚凌在電話那頭听出楊顏躊躇之意,便自行收場,誰知這一招以退為進,楊顏反而答應了下來。史楚凌在電話那頭喜出望外,楊顏捧著手機看著來電顯示一分一秒流過去,心下暗自神傷,淚珠滴到屏幕上,聲音有些哽咽問道,你怎麼不掛電話啊?
史楚凌听到耳邊溫言軟語嬌羞無限的女聲,竟激動得有些結巴道,你……你先掛。
楊顏看著手機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神色,轉眼看著外面的夜色又有些惆悵,輕聲道,張文靜,再見了。
董迦瑤走出門外,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如水夜色之中,驀然間又想起上次和張文靜一起漫步的情景,一絲微笑浮上臉龐,轉而又換成一縷惆悵。
獨自靠在上次路過的人工湖的欄桿上,對岸霓虹初上光彩照人,湖面上卻是漆黑一片,霓虹映入水中,波光粼粼煞是動人,晚風從湖上吹蕩而來,隱約听到風聲嗚咽略有悲愴,觸景傷情,董迦瑤不禁沉醉其中。
董迦瑤凝神看著湖面,不知不覺身旁好像多出了一個人影,董迦瑤回想起上次和張文靜一起憑欄顧盼的情景,一時間心砰砰直跳喜出望外,側身一看,那人竟是齊天。
董迦瑤一看來人是齊天,剛才臉上無中生有的好顏色頓時煙消雲散,聲音有些失望地說,怎麼是你啊?
齊天嘆了口氣,也不言語。
那天齊天從酒吧里狼狽而歸之後,兩家家長看出端倪,忙問其故,齊天簡要說了兩人分手之事,幾位家長私交甚厚,生意上更是來往密切,都盼望著兩家喜結連理,听齊天說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登時覺得臉面無光。
之後董迦瑤也回來,幾個家長端坐高堂像審問犯人一樣,恰逢董迦瑤對張文靜芳心被拒,肝腸寸斷,滿臉淚痕,見到齊天更覺得眼前不順,跟父母沖撞了幾句,便又奪門而出。
董迦瑤出門之後竟覺得世界四下黯然,哪里好像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唯一能想到的住處只有張文靜的公寓,但是一個女子容身在兩個男子的住處,實在多有不便,董迦瑤一路躊躇不定搖搖晃晃,又走回張文靜所在的酒吧,一臉傷心彷徨的模樣惹人憐愛。梅萱見狀忙問其中緣由,董迦瑤見到梅萱之後頓時感覺心中一暖,雖這些事情難以啟齒,但也從容地和盤托出沒有絲毫隱瞞。
就這樣在梅萱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走,到了張文靜公寓敲門卻無人應答,喊了幾聲,叫張文靜,叫史楚凌,最後實在無可奈何,竟然喊了幾聲楊顏的名字,叫完之後忽听門內一陣窸窣響動,等了半分鐘門才開,竟是史楚凌開的門。心中一陣驚喜,結果看史楚凌臉上卻是一臉失望,翻身上床又呼呼大睡。董迦瑤冰肌玉骨聰明如雪,當即猜到史楚凌的心思卻不點破。
董迦瑤雖在梅萱住處留宿一宿,卻肝腸寸斷實難成眠,現在竟橫生困意,當即也不管許多,栽倒在張文靜的下鋪之中,困倦之極,本想月兌掉身上衣物,結果月兌掉一半便已沉沉進入夢鄉。
等楊顏和張文靜進來的時候,看到董迦瑤有些衣衫不整躺在床上,更是誤會得張文靜跳進瀾滄江都洗不清了。
此時董迦瑤和齊天兩人憑欄遠望,齊天剛剛躲在董迦瑤身後看著董迦瑤綽約生姿、顧影自憐的樣子,又想起兩個人從小到大青梅竹馬,想來自責自己不懂得珍惜,眼高于頂目中無人的個性,想著想著竟然有一種佛家的頓悟,欣然一笑,大步走到董迦瑤面前。看著董迦瑤的臉色由陰轉晴,又由晴轉陰幾番波折,已然猜到八成是董迦瑤和張文靜兩人約會于此,心下不禁黯然,但卻面露不以為意之色。
董迦瑤開口道,你來干什麼?
齊天道,你不喜歡看到我啊,那我走好了!
說著便要走,董迦瑤覺得莫名其妙,看到齊天轉身邊走的背影突覺一種不舍,隨即把齊天叫住,但那又不肯顯露自己的挽留之意,便婉轉說道,你在這里,也不礙事的。
齊天笑臉綻放,從背後拿出一瓶可樂,開蓋之後遞到董迦瑤手中,董迦瑤溫和一笑,適逢口渴,接過可樂便即要喝。
齊天臉色顯得略微糾結,叫住董迦瑤,然後又一陣釋然,面帶微笑又把可樂拿了回來,倒在湖面上,只听得咕嘟咕嘟幾聲,一瓶可樂盡量泄入湖中,分不清色澤。
董迦瑤不知道齊天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是看他表情心下有一種安然之感,便沉默著靜觀其變。
齊天道,你才可樂里面放著什麼?
董迦瑤天真說道,可樂啊,不過現在沒有了。
齊天看著董迦瑤天真的臉龐,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可樂瓶里面裝的是藥,臉上故作詭秘一笑道,是毒藥!
兩人笑聲中,結伴而行,齊天輕輕拉著董迦瑤的手,董迦瑤眸若漆點、雙目含淚對著「星月酒吧」看了一眼,再看一眼昏沉沉的天空,星月皆無。
再見了,張文靜。董迦瑤在心中暗暗叫道。
張文靜這幾天也是心下暗自無可奈何,他喜歡楊顏,那種動感奔放活潑開朗,像是初夏的風掃身而來,令人心旌搖曳,但他不能否認自己也喜歡董迦瑤,靜若處子,香氛馥郁嬌顏軟語,更何況因為自己害得她跟男朋友都分手了。
這夜百無聊賴,腦海里翻來覆去想著這兩個女生,手上的傷口反而變得不那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