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卻不明就里,還道是這個慕容廣誼點了冷秋月的穴道,霸王硬上弓,這才成就了這樁美事。心頭起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旖旎之念,臉上一紅,幸虧自己身在暗處,要不然當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雖然家族勢大,地位尊崇,不過父親管教甚嚴,雖然是富家公子,不過卻事事恪守,以免紈褲。
非兒唯恐天下不亂道,「古時有漢武帝金屋藏嬌,現在有慕容千變家里藏老公!」
倚天听她胡說八道,心頭卻頗為甜蜜,此番更加得知這個姐姐閨名叫做千變,感覺像是猜燈謎一般,謎底一層一層揭曉,心中卻又有幾分按耐不住。
非兒頓了頓,道,「哎喲,姐姐,我覺得吧,這人未必有什麼好心要救你,恐怕只是看見姐姐如此花容月貌,沉魚落雁,才恬不知恥冒充好人來救你,好讓你感恩戴德,所不定居心叵測,想讓你以身相許呢!」
倚天一听之下當真氣憤,心想當時自己還沒來得及細看那姑娘的容貌,只是听見這女孩倉皇奔跑,身後跟著一群流氓地痞,心下也顧不得自己穴道被封,便即沖了上去,正好伯父教過自己「狂風亂雨」指法,自己與人試練還是第一次,當下展開步法,從一群人之中橫插直沖,在每人身上虛點一指。只是這「狂風亂雨」指法雖然精妙,卻要由內力隨行,內力被封,對這些窮凶極惡之人只不過撓了撓癢而已。眼見自己指法不靈,不禁一呆,當下牽著那女孩的手一路奔逃,只覺得頭頂沉悶一響,便即不省人事。
此時非兒這般詆毀自己,心中氣苦,心想自己行俠仗義。卻被無端猜忌,甚是不爽。
冷秋月道,「非兒,別人心想仗義好心救你姐姐,未必是貪圖什麼,而且什麼人會用性命當做代價來這般胡鬧。」
倚天听到冷秋月為自己辯解,聲音好听,便像是自己的母親一般,不禁感動。心下想到,雖然我的母親從未對我噓寒問暖過半句。不過她對父親也是一般,料想不論怎樣言語,天底下父母對兒女之情卻不會是假的。
非兒又頂嘴說道。「嘿嘿,姐,說不定這人更壞,那幫出來調戲你的人就是他找過來的,然後再裝模作樣被手下打一棒子。然後暈倒等你來救,這樣的人更要不得!」
倚天本來對非兒心存好感,沒想到這個非兒做事說話如此出人意表,纏雜不清,料想這個千變小姐就算真的以後對自己心生情意,結為連理。有這樣一個小姨子,恐怕過不了三年兩載,便要離婚。
千變隱忍良久。終于忍不住發作道,「慕容與非,你這些風言風語都听誰說的?」
慕容與非嘻嘻一笑道,「崔永元啊,就是主持實話實說的那個!」
倚天心道。慕容與非?早就听說慕容廣誼家有個女兒叫做慕容與非,古靈精怪。惹是生非,據說三歲之時有父親帶去少林听古松禪師說法,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爬到樹頂,然後以一套武當輕功梯雲縱跳下,落在古松禪師的桌子上,惹得眾人雞飛狗跳。從此之後,各種奇聞異事更是數不勝數,即便慕容廣誼退隱之後,仍是為人津津樂道。既然妹妹如此大的名聲,為何不聞姐姐的名號?略一沉思,便想到,是了,這個姐姐端莊大方,秀外慧中,豈能像妹妹那樣難登大雅之堂?
慕容廣誼站起身來,負手背後,長嘆一聲道,「慕容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免不了有人要打歪主意!這一點倒不可不防!」
千變被逗得撲哧一笑,道,「爸,你這樣亂改人家的詩,白居易恐怕要從墳里面爬出來找你!」
與非奉承道,「姐,人家白居易是沒見過你,要是見到了你,肯定 的一聲就給老爸跪下了!」
慕容夫人道,「你這孩子,淨貧嘴貧舌,白居易為什麼要給你爸磕頭?」
與非眨著俏眼說道,「那還有什麼,當然是乖女婿給泰山老丈人磕頭啊,爹爹,要不是姐姐每天上學之前都易容改裝一番,要給你磕頭的女婿要從家門口排隊到火車站了!」
千變沉吟道,「你說的從火車站排隊到咱麼家門口,也忒夸張了點!」
與非辯駁道,「不夸張不夸張,哪年春運排隊買火車票的時候不是如此情景?」倚天听兩姐妹摻雜不休,倒也好笑。
慕容夫人道,「我看著年輕人拔刀相助,雖然有點自不量力,未必存有壞心,看他相貌也算清秀,要當我女婿倒也勉強可以。」
倚天靜靜听著,心里一陣得意,只怕又听見與非在開口,此人一開口,倒真是吉凶難期,禍福難言。
只听得一人說話,竟然是慕容廣誼,心下松了一口氣,只听他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我們武林世家,找了個凡夫俗子的女婿,未免惹人笑話,遇到危難時,也純屬多了個累贅。看這小子也不是壞人,這樣吧,明天把他放在派出所門口,托人照看片刻,穴道自解,我再派人打听一下他的住處,送幅字畫便是,也夠他光耀門楣了。」語氣頤指氣使,極致高傲。
倚天一听之下,不禁有氣。自己本非舞文弄墨之人,要你什麼書法字畫勞什子做什麼,雖然料想慕容廣誼字畫之精妙,世上罕有,但此時就算慕容廣誼畢恭畢敬雙手奉上,自己也懶得橫掃一眼。
忽然听見門外腳步雜沓,顯然有一群人向此處奔來,緊接著一陣咋呼,聲音不斷傳來耳畔︰「這宅子倒當真富麗堂皇,獨門獨戶,這慕容老兒退隱之後倒也會享清福!」「听說慕容老兒有妻有女,如花似玉,好似天仙下凡一般,我們此番攻來,若能成功,倒不妨做做慕容老兒這乘龍快婿!」只听這干人等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是*蕩,慕容廣誼臉色微變,卻強忍怒氣。
外面人影晃動,隨即一聲巨響,寬大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來人首領一撇胡子,滿臉橫肉,只看一眼便知來者不善。
慕容廣誼走到門旁拱手道,「眾位朋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那人哼了一聲,像是掂量分量似的重復了一遍道,「哼,見教?」說著揮刀便砍,慕容廣誼微微側身,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只判官筆,沒有絲毫須臾,便戳在了那人左肩,鮮血迸流而出,嘴上仍是客客氣氣道,「不知深夜來訪,有何見教?」
倚天看著,好不耐煩,卻也不禁佩服這種膽識氣魄,心道,人家都打上門了,還這麼客客氣氣,真是人如其名,結誼天下,黑白通殺。
那人左肩被制住,忍著痛楚,嘴角微微獰笑,呼的一口氣噴出,慕容廣誼立即屏息後躍一步,料想來人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以此月兌身而已。沒想到一提內力,直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竟然半點也提不上來,頭腦一陣暈眩,支持不住,便要摔倒,冷秋月在旁邊扶持,道,「沒事吧,你感覺怎樣?」
慕容廣誼定了定神,道,「沒事!」這句沒事卻說得十分艱難,冷秋月不禁惱怒道,「我夫妻二人早已退隱江湖,閣下是誰,卻來此地這般撒野,豈不欺人太甚?」
那人微微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夫人不用驚慌,這吹煙名叫五步失魂散,任你內力高強,卻也難以催動半分抵御!」
與非喝道,「拿解藥來!」便即提著二胡奔了過去。
那人獰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堂堂慕容家的二小姐,拿個胡琴是來給我奏樂的嗎?」
冷秋月雖然惱怒,此時卻不是理智,急忙道,「非兒,不可魯莽!」
慕容廣誼憑著最後一點力氣道,「劃他臉頰!」
話音未落,只听見一聲叫喊從那門口之人嘴中發出,倚天一看之下,頓時毛骨悚然,只見慕容與非從二胡之中倏忽抽出一柄短劍,迅雷之勢在那人臉上亂花了七八下,便即抽回。
那人本來肩膀已經受傷不輕,與非雖然心直口快口若懸河,不過頗有惻隱之心,此刻見父親被毒藥所害,下手更不容情。此招便與剛才演奏二胡時候的「一落九雁」同出一源,是從衡山派千變萬化一百零三式中衍生變化而來,一來胡琴藏劍,不露形跡,二來對方過分輕敵,料想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能有何作為,沒想到這次吃了大虧。
身後眾人見此人出師不捷,被一個小姑娘弄得如此狼狽不堪,非但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這彪悍之人被與非劃得面目全非,更有一劍直掛眉梢,離眼楮只有一寸之遙,更是心驚膽戰,臉上經脈眾多,痛感直通入腦,不由嘶聲力竭嚎叫起來。
與非見狀道,「我劍上可是抹了劇毒的,咱們做個交易……」
與非本來想讓對方拿出解藥,隨意扯謊說肩上有毒,對方投鼠忌器必定應允,只是話沒說完,那個彪悍之人胸口一涼,被一柄長劍從後背直貫胸前,便即委頓在地,已然氣絕身亡。
從後面走出一人,恍若無事,道,「慕容二小姐,你的這手‘快劍如麻’可耍得真是帥氣啊!」
此時慕容千變已經退居父親身側,臉上驚慌一片,倚天熱血上涌,只看著慕容廣誼已然成了廢人,只剩下一對孤兒寡母,當真無人能主持大局了。心下一片焦急,不知是否應該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