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正想躍出,卻又想到,自己這點微末道行,出去不過白白送死,加之現在自己內力被封,對方如此凶神惡煞,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該如何智取,是以為難。
千鈞一發的關頭,慕容千變對倚天所在的櫃子看了一眼,倚天心中一稟,柔情滿懷,心想,她是在看我嗎?
慕容廣誼雖然內力盡失,卻靈台清明,輕拍女兒肩膀,道,「放心,他沒事!」千變微微點頭,臉上卻仍舊帶著幾分不安。
倚天心中感動,想到如此生死關頭,哪怕只是驚鴻一瞥,我為她死了又有何妨?
正自思量之間,慕容與非慘呼一聲,一柄圓月彎刀架在肩上,步履蹣跚,走了兩步,身後一人大手一揮,便制住了與非持著兵器的右手,稍一用力,一柄極薄極窄的胡琴劍清脆落地。
那人猥褻一笑道,「你看看,這麼標致的老婆,方能生出兩個這麼標致的閨女,慕容廣誼,饒是你這樣精明能干舉世無雙的人才,也不免中了我們這幫旁門左道的圈套。」
冷秋月輕嘆一聲,道,「閣下武功精湛,只是不明來由便將我們一家任意欺辱,是何道理?」
倚天眼見與非為人所制,正在籌措如何相救,千變看著妹妹在敵人手中受辱,一個箭步飛奔而出,一劍刺向挾制妹妹那人的勃頸,眾人看得詫異,這一劍平和正中,普普通通,怎能隔著一人刺到身後一人的咽喉。這一招既非指東打西,又非調虎離山,挾制與非那人看得分明,心想難道是魚死網破的一招。當即凝神。
倚天也是看得目眩神馳,千變身在半空,身形飄逸,衣帶挾風,直如嫦娥奔月一般,與非見這一劍來勢奇極,嘴角微微一笑,閉上眼楮,流出一滴淚來。
倚天忽而想到,定是慕容與非寧可死了。也不受奸人所辱,姐姐一劍刺來,送了自己性命。卻保存了自己的清白,所以才微微一笑。
只見一劍便要刺入與非咽喉之時,突然「波」的一聲,一劍從中間分開,像是體操運動員劈叉一般。隨即兩劍合一,撲的一聲直刺入那人咽喉,隨即拔劍而出。倏分倏合,快速無論,那人手一松,千變便即拉過與非。後躍數步。
慕容夫人看著與非頸邊沾著劍上的絲絲血跡,慌忙查看,慕容廣誼卻一切看得清明。道,「千兒,你這把劍可把老爹我都險些騙過去了!」話語談笑,卻蘊含苦澀,料想今日是難逃一劫。卻暗自思量這些人的來意,自己和夫人攜手同死。今生已無遺憾,只不過這兩個孩子怎生相救卻是為難。朗聲道,「不知各位朋友是受誰指使,來此地生事,若能相告,慕容廣誼死,也可瞑目!」
來人听他說得悲壯,道,「實不相瞞,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何人,實不便相告,咱們綠林中人,過的是刀口舌忝血的日子,若非重大情由,原本不該滋擾,只不過……我陸某人敬你是個英雄,你死後,每年清明,我當的敬你幾杯水酒!」
慕容廣誼輕聲冷笑,知道對方不肯吐露來意,但取自己的性命這點卻是昭然若揭,心中雖然不忿,可現在情形卻是任人宰割,無能為力,慨嘆一聲道,「眾位若是為我一人而來,可否放過在下家眷妻女,若能如此,我慕容廣誼甘願白刃加頸,無怨無悔!」
倚天忍不住翹起拇指,道,「這慕容廣誼果然是條血性漢子,只是這幫人凶神惡煞,豈能如他所願?」
只听首先一人道,「閣下高義,實在令人傾佩,只是有人出了高價,要滅閣下滿門,常言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閣下一雙女兒這般如花似玉,令人難以下手,只不過將門虎女,今日不痛下決心,他日唯恐命喪令愛劍底。」
與非忍著肩膀疼痛道,「爹爹,跟這幫下流之人還有什麼客氣言語,咱們寧死不辱,頭可斷,志不可屈,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千變一直扶持著父親,默然不語,已知今日有死無生,這時忽然露出微笑,摟著母親的脖子道,「媽,我們一家就算上了黃泉,也有伴了,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們的女兒。」倚天听得心下感動,只見千變摟著母親的脖子,眼神卻飄忽地看著自己這邊,露出一絲狡獪嫵媚卻頗為淒清的神色,令人心魂俱醉,怔然落淚。
眾人看著這一家相擁而泣,不少人已然不忍,不敢正目而視,領頭的喊了一聲「動手」,當先四人四柄刀劍齊施,破空而至,向著這邊迅捷飛來。
慕容一家四口卻並不擋架,攜手並肩,頭也不抬,視死如歸。
一聲破雲裂石的兵刃相交之聲,然後便是「啊」的四聲慘叫,慕容千變睜眼一看,只見櫃子門被踹開,眼前投擲兵器的四人紛紛中刀中劍而死。
這一變故來得出其不意,慕容與非又驚又喜,顧不得身上傷口,便即說道,「喂,你瞧你這人,我肩膀中刀的時候你就躺在櫃子里裝作沒事人一樣,這時候我姐姐有難了,趕快跳出來相救,你什麼意思嘛?」
慕容千變看著倚天,臉上本來驚慌失措一陣慘白,這時卻浮上了一層紅暈,眼神略顯疑色,像是問道,「你真的是這般為了我而這般不顧性命?」
原來這四柄刀劍破空而至,倚天眼看慕容家四人已經束手待斃,不做掙扎,電光火石轉了幾轉,便即沖了出來,身上已無半點內力,不敢硬踫硬地擋架,只能借力打力,拾起茶幾上千變的一柄長劍,沒想到恰到好處地將四柄刀劍齊齊送了回去,兩柄長劍直中對方眼眶,破腦而入,另外兩把鬼頭刀卻是略微沉重,破喉而過,眾人盡皆駭然無語,只是想報應來得好快,當真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慕容廣誼喜出望外,卻又疑惑道,「你會武功?那你怎麼沒……」說到這里,剛要想問「那你怎麼沒半點內力?」便即住口,事關重大,這屋子里面幾人能否逃出生天,只能寄望于眼前這個少年,不可點破此事。
門口眾人見這個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的古怪少年,只一招便殺了己方四人,而剛才變故陡生,誰也沒看清楚這幾柄刀劍如何在空中轉彎,心下均是大駭。而對方顯然身負絕頂武功,自不必問,刀劍破空如此勁急,竟然能瞬間回彈,內力自然高深。單打獨斗,定是不敵,為今之計,只能一擁而上,方能制勝,即便不勝,也不至于落敗而回。
剛才那個姓陸之人向倚天拱手道,「少俠年紀輕輕,卻身負絕頂武功,我等望塵莫及,就此離去,咱們化敵為友如何?」
慕容與非罵道,「一炷香之前你們還想取我們性命,現在卻又要化敵為友,你們這臉當真翻得比電子書還快啊!」
那人恭恭敬敬道,「識時務者為俊杰,這位少俠手不動,足不抬,瞬息之間已殺我方四人,我等好生敬仰,縱然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再犯尊駕!」語音說得很是誠懇。
倚天暗自心喜,「原來這麼輕而易舉便糊弄過去,那再好不過了,不過這個慕容大叔中了他們的五步失魂散,須要到解藥才行!」
當下冷言冷語卻裝作頗具威嚴道,「拿解藥來,我放你們走!」
眾人眼看對方武功高深莫測,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少年總不能賴在這家里不走,等他一走,咱們在卷土重來,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何必要此時爭斗得毫無勝算,玉石俱焚?
慕容與非得此從天而來的有力臂助,心下甚喜,卻心下隱隱盼望眼前這個人能大打一場,幫自己出出悶氣,眼見倚天對自己姐姐情態頗為不同,已知其意,走過去牽著姐姐的手,道,「喂,光拿解藥還不行,你們在我肩頭斬的這一刀本小姐還沒算賬呢,要走也可以,一人留一條胳膊在這兒,否則便跟我姐夫刀劍底下比個輸贏!」
慕容千變神情忸怩,甩開與非的手,道,「去你的,我的婚姻大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臉上卻甚是甜蜜,與剛才生死一線千鈞一發之時大為不同。
倚天卻心中煩惱,險境未月兌,這個未來的「小姨子」卻偏偏這個時候攪局,舍掉一條手臂,這般強人所難之事要這幫江湖惡漢作,那也太異想天開了。
首先一人道,「解藥就在這里,不過舍掉一條胳膊,卻恕難從命,隨之從口袋中拿出一包藥粉,破空遞了過來,倚天剛要伸手去接,沒想到那一包藥粉半空之中突然炸裂,四下一片迷蒙,只听見外面人眾哈哈大笑之聲不絕于耳,連對方的身形都一片模糊。只听見一個凶悍的聲音道,「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我還以為多難收拾,沒想到還是中了我們的陸大哥的妙計啊!更沒想到,五步失魂散還能如此用法!」
慕容四人嘆息不已,想不到還是中了這般奸計,連最後的指望也沒了。
只听姓陸之人道,「五步失魂散炸裂開來,煙幕彌漫,容易傷到自己人,不過我剛才已經給眾人服下解藥,這才敢以身試險,而且這般炸裂開來,所需毒藥頗多,五步失魂散調制不易,若非萬不得已,怎能如此浪費,這小子也算是活夠了,趕來管黑風寨的閑事,讓他嘗嘗滋味也是好的,眾兄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