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顏身子逐步微側過來,明眸微閉,朱唇閃動,史楚凌看著這夢寐以求的情景,心中卻又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悲涼。既恨不得把楊顏擁進懷里,又有一種力量想把她從身邊推開。
楊顏把嘴唇湊過去,兩唇相貼,史楚凌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後退還是前進,只能站在原點,任憑楊顏像壁虎爬牆一樣貼在自己臉上,良久,史楚凌嘴唇囁喏著說道,楊顏,我送你回家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綿軟濕潤的物體透過史楚凌牙齒張合的縫隙鑽了進來,史楚凌一陣驚愕,原來平靜如水的心緒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人像是陷入海底一樣無法自拔,只能隨波逐流。
史楚凌雙手緊緊摟著楊顏的肩膀,兩人順勢倒在沙發上,全身幾乎都貼在楊顏的身上。
史楚凌勉勵撐起一只胳膊,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定定地看著楊顏的眼楮,燈光映照下的淺灰色的瞳仁,兩只麥克風安靜躺在茶幾上,地板上被砸出來的輕微凹陷,還有那個刮胡刀馬達的聲音愈加清晰地傳來。
史楚凌緩緩移開身體,往後退了幾尺,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楊顏淚痕未干,說道,怎麼?
史楚凌把頭轉向另一側,輕聲道,沒什麼,我配不上你。
雖然這是一句實話,但此時傳到楊顏耳中卻更像是一句嘲諷,甚是刺耳。
話音未落,楊顏狠命提腳一踹,史楚凌牙齒一緊,只覺天塌地陷般的一陣疼痛,隨即癱倒在沙發上,原來楊顏揣中史楚凌下陰。此時史楚凌雖然疼痛難忍,但卻交不出聲音。而且周遭世界因為劇烈的疼痛感變得異常冷靜,史楚凌委屈地咬著牙,側過腦袋看楊顏一眼,結果發現楊顏的表情顯得更加委屈。
楊顏此時悲憤、委屈、自憐化為一爐,淚珠啪嗒啪嗒接連低落。經過剛才的一陣發泄,楊顏臉色紅潤了不少,此時掛淚的模樣更是有幾分綽約,如朝花凝露,玉盤盛珠。史楚凌疼痛感像夏天的雷陣雨一樣陣陣襲來,忍了良久漸漸痛感漸無。
躺著的時候史楚凌驀然注意到躺在地板上的刮胡刀。拿在手里兀自把玩,眼楮錯過楊顏的臉頰說道,你哭的樣子蠻好看的。
楊顏怔怔地看著史楚凌。見他眼角帶笑地看著自己,表情滿是認真誠懇之色,不由的破涕為笑。
此時門外一陣簡短的敲門聲響起,隨即一個服務員模樣的男聲推門進來道,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
楊顏和史楚凌都以為是剛才用刮胡刀砸地板引發的禍端,正要開口,只見那個服務員從後背處拿出來一瓶可樂說道,這是我們店的贈飲,一打啤酒送一瓶可樂。
那服務員走後,楊顏首先笑起來說。喝啤酒送可樂,老板不知道啤酒喝可樂不能混著喝啊。
史楚凌面色尷尬道,ktv服務員怎麼都這樣啊。敲門之後也沒獲得許可就沖進來了,幸虧我們剛才不是干……別的事。
楊顏臉上一陣嬌羞,轉過臉去,打開瓶蓋,接著驚呼道。你看,再來一瓶!
兩人看著瓶蓋。相視一笑,史楚凌的神情變得脈脈然,視線相交的一點在昏暗的房間里慢慢消融,兩人都低下頭去,默然不語,各懷衷腸。
次日早晨,倚天從自己床上醒來,窗外鳥語花香,更襯得室內萬籟俱寂,用腳頂了頂史楚凌的床板,結果輕飄飄的似乎毫無重量,用眼楮四下一掃,也沒見半個人影,想來是史楚凌徹夜未歸。
倚天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稍微理順了一遍,但總覺得誤會重重撲朔迷離,千頭萬緒難以理順,放在一邊不再去想。
走到門口看見梳妝鏡前自己的胡渣又長出來了,嘆了口氣,兀自開門出去。
門一打開,一個黑影一下子倒了進來,正是史楚凌,倚天忙伸手去扶,只覺得他渾身酒味撲面而來,在他的臉上拍了幾下,醒轉了片刻,又暈睡了過去,倚天加大力度,結果貌似產生了抗藥性,這回史楚凌的臉都被拍腫了,卻還是不省人事,倚天無奈,把史楚凌扛了起來扔到上鋪,史楚凌也不安分,閉著眼楮仍是手舞足蹈,嘴里不住含含混混囈語著,時而眉開眼不開地賤笑,時而臉上表情凝重愁眉緊鎖,時而患得患失幾欲涕零。
倚天無暇顧及,下樓去買早點了。
提著早點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長發披肩光澤閃動,白衣襯衫搭著一條隱隱洗得泛白的牛仔短褲,皓腕微垂,縴腰微動,顧盼之間自有一番風采。倚天認出那是楊顏,一陣欣喜。倚天已經知道了昨晚奔出門去的正是楊顏和史楚凌二人,心中一動,忙想上前解釋一番昨晚的事情。
只見她從提包里拿出手機,撥了幾個按鍵便放在二耳邊靜等。
倚天此時離她相距甚遠,也不知她是在給誰打電話,突然口袋中不覺一震,像是一個耗子在里面竄來竄去一般,倚天心中靈動,拿起手機立時躲到角落,按下接听。
楊顏說道,喂,倚天嗎?
倚天听聞楊顏語意中竟不含半點往日的詼諧調笑,思索昨日所作所為,加之史楚凌的徹夜不歸,心里終究若有所失。
心里這樣想著,電話上卻沒有任何耽擱,隨即回應,語聲仍是和往常無異。
但是半晌听不到楊顏回答,再抬眼看去的時候,發現楊顏正垂下拿著手機的那一只手臂,肩膀微微松動,一只手捂著嘴鼻竟然抽噎了起來。
淚眼朦朧中,竟然有一只手輕輕搭在自己肩膀,楊顏回頭一看,朦朧中看見一個身長玉立眉清目秀的身影,竟然是倚天。
倚天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秀眉微蹙,兩行清淚從眼梢直掛下頦,似嘴角凝露,心中不忍,雙手攬她入懷,輕拍後背加以安慰。
楊顏越哭越凶,雙手抱住倚天後背,轉念一想又急忙松開,退後幾步,看著倚天臉上仍是掛笑,心中更是氣惱,劍眉一豎,伸手便給了倚天一個耳光。
突發變故,倚天沒來由接了一掌,頓時無辜地捂著臉看著楊顏,詫異之色溢于言表,隨即想到楊顏定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有所誤會,也怪她不得。再看一眼楊顏,見她抽噎止住,臉上表情好似撥雲見月般開朗起來,隱隱還有些得意之色,心中倒是有著另一番的快慰。
楊顏看著倚天臉上陰晴變化,最後仍是對自己報以微笑,料想他是天生浪蕩被女人打慣了,心中頓生不快,隨即揮起左掌,只不過這一巴掌倒是輕了些。
倚天嘆了口氣,滿目含情地說道,只要你能解氣,我便再挨幾下,心里也是甜的。
說話間便微微躬身,拿起楊顏的右手貼在自己左臉頰上,只覺溫如軟玉,潤如瓊脂。
楊顏觸感敏銳,只覺他左臉頰上微微隆起,五個紅紅的指印赫然在目,看著倚天神色認真,不禁心中暗愧,輕聲問道,還疼嗎?
倚天搖了搖頭,想起來現在她正心平氣和,有什麼誤會現在解釋最恰當不過了,但同時心中暗自發愁,昨天楊顏出門的時候自己正摟著董迦瑤,兩唇之間只余數寸,眉目含情實難作假,現在無論說什麼也只能畫蛇添足、越描越黑,躊躇之間,隱隱覺得,或者還是把話說開了最好。
暗自點頭,楊顏看著倚天一臉苦衷難訴的模樣,便說,不急,慢慢想,我相信你。
倚天被看穿心事,頓覺如釋重負,如此一來,好像一切都已經迎刃而解了一般,隨即嘴角含笑,和楊顏凝神對視片刻,然後又拉著楊顏往自己住處去。
漫步之中楊顏問起史楚凌傷勢怎樣,倚天心中一愣,想這呆子怎麼無緣無故受傷了,扛他上床的時候也沒見他哪里有傷口流血啊?想來是楊顏太過花枝招展,史楚凌正當護花使者與人搏斗來著,也沒多想,哼哈應對著。
楊顏這時看著倚天心情暢快,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輕嗔道,都那麼快,等會我!
兩人一路輕追慢笑語歡聲走到那間公寓門口,楊顏突然想到史楚凌,驀然記起昨晚的事情,若不是史楚凌定力,說不定後來……想到這里,臉頰不覺間已然緋紅。倚天拿出鑰匙開門,看見楊顏神色變化,只當她是少女懷春,也不去細想,握著楊顏的玉手略一使勁,楊顏回神,隨即對他做了個調皮的神色。
一開門,兩人腳步一前一後,楊顏看見下鋪橫臥著一床棉被,以為那是史楚凌,便要去掀開,倚天佯作嗔怒道,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沒想到趁我不在睡我竄到我床上了。
只是抬眼一看,見上鋪一條沒月兌鞋的腳橫在床鋪邊緣,正是史楚凌,心中納悶,這下鋪的是誰?
楊顏越走近越是感覺差異,只見那個人側臥而睡,臉朝牆里,入眼的不過一簇長發,已然發覺是個女生。弓腰側過去仔細一看,已看清那人模樣。莫不言語,轉身對著倚天看了一眼,只見倚天仍是一般面孔,頓覺一把利刃直刺心窩,立時身體如跌進深澗之中,抬頭望時只見白霧封谷,寒冰千丈,懂得連眼淚都流不出,嘴邊輕輕抽動,已經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