珪夢清歡 第二十三章

作者 ︰ 雲鵠

那馬兒終于屈服,不再反抗。二哥意氣風發地坐于馬上,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不愧是秦王殿下」我由衷贊嘆。

二哥回過神來俊眸一亮「媚兒」他翻身下馬,朝我走來道「你怎麼這幅打扮?」

我看看自己一身宮中女官的打扮笑道「這麼穿著行動才方便呀」

二哥打量我一遍,贊道「你這幅模樣倒很俊俏」

「二哥過獎了,不及秦王殿下十分之一」我笑嘻嘻的,二哥突然俯來,我一時不察竟紅了臉站在原地,他在我耳邊輕聲交代「媚兒,不要回頭」

他這麼一說,我下意識地往身後看去,只見元吉不悅地站在後面。

「元吉」我快步向他跑去,一時也顧不上細想剛才二哥的行為。

「媚兒,你怎麼來了」元吉摟過我的肩膀,我想對二哥告辭,元吉卻撫著我的側臉不讓我回頭。我暗叫不妙,他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我被元吉牽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回頭瞪了二哥一眼,二哥卻莫名地開懷一笑。

元吉一路無語,我覷著他的神色解釋,「剛才我在等你的時候正好見著二哥馴馬,便和他說了幾句,沒什麼的•••本來真的沒什麼的,怎麼說起來反倒像是有什麼了•••?」

元吉听見我自言自語,終于轉身面對我問,「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擔心你」我望著他的眼楮說,「我來之前去過東宮,听說太子蓄養了很多勇士,而且看到來往東宮的官員行色匆匆的樣子•••」

「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

「可是我擔心啊,你之前說•••」

「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二哥?」我的手被他握得發疼。

「你怎麼會這樣問」我不解地看著他,「我自然是擔心你,元吉,太子還說了一件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

「什麼事?」元吉皺眉,我心下已有幾分了解,「他說的美人計•••」

「你可願意?」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我讀著他的臉色卻分不清是怒是喜。

我吃痛地甩開他的手說「我不願意!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

我生氣了,元吉卻高興起來。他拉我坐回席上,又是摟又是抱,又是好言寬慰,我也不好板著一副面孔了,又和他有說有笑。

不一會兒,元吉便說有事要與父皇商議,留我在房中獨坐。我正無聊之間,听得門外通傳「陛下召齊王妃過去說話」

我問他「可知是什麼事情?」

那小黃門低頭走路,只說「王妃過去便知道了」

我在門下看見三雙靴子,除了皇上和元吉,還有二哥了。三人正襟危坐,張婕妤陪在父皇身邊。我行禮之後,父皇問「下午秦王馴馬,你可在身邊?」

「我正好路過,看了一會兒」

「可有听秦王說過什麼話?」

「我和秦王打過招呼,不知道陛下問的是哪一句?」

張婕妤搶白道「那我幫你回憶回憶,秦王跌下馬時說‘我有天命,方為天下主,豈有浪死!’這句話你還記得吧」

我一怔,再看皇上滿面怒容,元吉與張婕妤信心滿滿的樣子,二哥就跪在我身旁,他身上散發著冷冽的氣息。想來這是對質了,我不敢看二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你還記得吧」張婕妤再次追問。

我看了一眼父皇,低頭咬了一下下唇回答「下午秦王馴馬時驚險萬分,我當時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哪里還能听見秦王說過什麼」

「你!」張婕妤怒目而視,「真沒用。」

皇上似有倦容,擺了擺手道「都下去吧」听口氣仍是怒氣未消。

當晚,元吉沉默一宿,只拿一個背影對我。我嘆了一口氣,走出房間。或許我不該來的,不該自找麻煩。

「王妃,不好了」有個小黃門急匆匆地跑過來。

「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爾朱煥、橋公山二人到陛下那里告密,說太子派楊文干舉兵謀反,準備內外相應。陛下聞知後大怒,親筆詔書召太子前來仁智宮。現在陛下正與秦王殿下密議,張婕妤派我來找齊王商議」

「你快帶路」元吉已經出得房門,頭也不回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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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朱煥、橋公山二人到陛下那里告密,說太子派楊文干舉兵謀反,準備內外相應。陛下聞知後大怒,親筆詔書召太子前來仁智宮。現在陛下正與秦王殿下密議,張婕妤派我來找齊王商議」

「你快帶路」元吉速速披衣出得房門,頭也不回地走去。

不久,太子輕車簡從率十余名騎兵到達仁智宮磕頭認罪,皇上余怒未消,命人將太子看守起來,飼以麥飯。同時派司農卿宇文穎到慶州急招楊文干來仁壽宮,楊文干得知緣由索性起兵造反,皇上派左武衛將軍錢九隴與靈州都督楊師道率兵進擊。

「皇上又派秦王前往討賊,允諾秦王功成而返便封秦王為太子」

「這麼機密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

淮安不顧采隻的譏諷,一本正經地說「這事已不是秘密」

采隻看他說得認真,也點頭道,「這事我在宮人之間也有耳聞」

「廢太子是動蕩國家的大事,豈會這般不嚴密」我問他「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我的消息千真萬確」淮安肯定地說「我與秦王府還有門下當值的守衛關系甚好,據傳皇上還說自己不能效仿隋文帝自誅其子,當封建成為蜀王。蜀兵脆弱,他日苟能輔助秦王,便要秦王成全他,如果不能,則秦王取之易矣」

「這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王妃是說這事表面上是一回事,背地里可能又是另一回事?」采隻跟我多年,了解我的想法。

我點頭,對淮安囑咐道「眼下雖然太子位岌岌可危,但是嬪妃們與裴寂封德彝等重臣都是支持太子的,不管你是否還向著秦王府,作為齊王府的人,平常說話行動都要小心些」

「是」淮安點頭,「我去將書送回秦王妃」

我嘆了一口氣,采隻問「王妃最近常常嘆息,是為了王爺吧」

我不接話,她又說「王爺最近都宿在別處,不知王妃和王爺為了什麼事情鬧別扭,但長久下去總是不好,不如王妃先服個軟?」

「你說得對」我正準備沐浴,外面有人傳話「王爺說今晚宿在王美人處,讓王妃不必等候」

「王妃,要不要我去請王爺過來?」

「不用了」

紅顏未老恩先斷,冷落清秋月長明•••不過是昨日的海誓山盟,今日便成空了?我苦笑一聲搖頭輕嘆︰

花極始知紅更艷,情到濃時情轉薄,

一曲悠悠付明月,朗星常照阿誰邊。

吹罷簫聲獨留余音裊裊,回頭已不見采隻陪伴在我左右,只有梧桐樹下一抹高大的身影。

「我尚未消氣」他趾高氣揚地自樹下走出。

一抹淺笑慢慢浮上嘴角,我低頭又吹了一曲。他走過來抬起我的下巴,我緩緩往他臉上看去,不過月余,他竟消瘦許多。我別過眼去,不願想他是因為耽誤而消磨了精力。

他在我身邊坐下,幽幽開口道「突厥屢次侵入關中,有人建議焚燒長安而遷都」

「陛下怎麼說?」

「父皇贊成,如此一來則胡寇自息」他雙手撐在身後,仰頭望月,「太子和我也都贊成,唯獨秦王勸諫說‘戎狄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聖武龍興光復中夏,百萬精兵所征無敵,奈何因為胡寇擾亂邊境遽遷都以避之,豈不被四方所羞而貽笑百世?

當年霍去病不過是漢廷的一個將士,猶懷消滅匈奴的大志,何況兒臣忝備藩維,難道還不能守護大唐子民?!願陛下假數年之期,我一定取頡利的頭顱獻于宮闕之下!’

父皇深感欣慰,命秦王和齊王率兵出豳州抵御突厥。」

「又要出征了•••」我看著他的側臉,他突然轉過臉來壞笑道「媚兒還會為我寫思婦詩嗎」

「夫君不生氣了?」

「媚兒若為我作曲,我便不氣了」他笑容依舊,卻顯得有些苦澀。我猜測是分別在即,難得他流露出難舍的情緒,不覺心腸就軟了幾分。

「愁堆解笑眉,淚染相思帶,此去千萬里,殷勤頻致語。

重擎白玉蕭,牢牢撫君懷。離別後,更深無人訴,夜鶯長啼,獨歡悲•••」

元吉撫著下巴搖頭道,「這首不好,我若不來和解,你又作何感想?」

我凝眉思索,幽幽開口囁嚅︰

「人隔千里路悠悠,明月如鉤,淚長流。長門寒燈光不明,獨坐孤零,夜未盡。欲待遙問終無憑,暗藏痴心,忍把舊夢重覓,何處尋?」

「好」元吉拿過紙筆,雙手竟有些發抖。我拿過筆寫下相思曲,遞給他。見他小心地收入懷中,忍不住笑出聲來「從沒見過夫君如此小心對待」

他捂著胸口低喃「這首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以後你便知道了」元吉起身,我驚訝地問他「這麼晚了不歇息嗎?」

「誰說我今晚要住這里」他不以為然地回答,我心里被扎了一下,不知道作何反應「我以為你不氣了•••」

元吉擁著我戲謔道「知道心痛了,你欠我的。我不想再來一個尹國丈,你自己小心。」

我睜大了眼楮,原來他這些日子對我不理不睬又宿在別處竟是為我打算?

「媚兒,我在你這里藏了一個秘密」元吉眨眨眼,嘴角上鉤。

「是什麼?」

「等你找出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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