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的凡間
「柳柒柒」超高分貝近乎尖叫聲從柒媽口中喊出。窗上玻璃似乎在微微顫動,籠里的公雞都嚇得直打哆嗦。
「媽呀……」一大清早柳柒柒就被柒媽殺豬般的叫喊聲中,嚇得一骨碌爬了起來。頂著一頭亂哄哄的頭發,拖著一雙木屐鞋,拿起菜筐子,跨上她那台破自行車,吱呀吱呀到菜市場買檔鋪用的食材去了。
柳柒柒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每天早上七點出門采購自家檔鋪的食材,回來後收拾收拾再去C大學上課。下午上完課就和死黨光光到處去溜達,偶爾也去社團坐坐。晚上8點,大排檔開始熱鬧了,柒柒又要忙進忙出,直到晚上12點才可以休息。真是忙碌而充實的一天。幸虧,這一切都有柒爸、柒媽相伴,時間才過得飛快。這是快樂的一家子,生活雖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其樂融融,柒柒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沒心沒肺的長大。
八點鐘之後的中華路美食街,絕對是一道特別的風景線。兩排解放初期建造起來的居民樓經過政府的翻修改造成為了兩排熱鬧非凡的美食街。這些房子都頗有時代特色。頂部都是由琉璃瓦制成。一樓的房間大而高,寬敞明亮。二樓的房間相比一樓房間矮一些,就像舊時代的閣樓。加上窗戶都是舊式的木窗嵌著的玻璃,一打開就能看到一樓下面街道的街燈和火紅的燈籠,別有一番風味。于是到了晚上許多阿叔阿伯喜歡炒上一盤田螺一盤河粉幾份燒烤就一瓶啤酒,話話家長,續續舊,別提有多愜意,多爽快了。
柳柒柒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中渡過了她的童年,中學直至大學。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很熱鬧,很真實。外面有杯盞交錯的聲音,有猜碼嬉戲的聲音,有伙計吆喝的聲音,有爸媽吵嘴的聲音,還有她搖螺的聲音。這就像生活里的一首歌,輕松而歡快的歌,但這首歌偶爾也有不歡快不美的時候。來大排檔消費的大多數人都是低消費群體,有學生,有農民工,有商販,有外來人口,魚龍混雜。但是柳柒柒也不是個善茬,最好別在太歲頭上動土,否則吃不了兜著走,最後還得把帳給算清。
從小柒爸就把柒柒當成男孩子來養。從小到大柒柒都是他們那條巷子里的小老大,哪個不听話的小屁孩在柒柒面前敢說一個「不」字,準被彈得滿頭包,連哭帶叫地回去找媽,經過無數次的事實證明︰強者為王,有本事者得天下。若想讓那些小毛孩個個對她言听計從,俯首稱臣,滿足她小小的虛榮心。柳柒柒決定苦練三腳貓功夫。柳柒柒總結了一下,練這個三腳貓功夫有兩個好處︰
1.沒事可以拿出來顯擺顯擺。
2.有事可以拿出來嚇唬嚇唬人。
不過十年過去了,本以為這三腳貓功夫,可以練成曠世奇功,沒想到非但沒有長進倒有衰退的跡象。小巷的小孩個個都長大了,而且幾乎個個都像跟柒柒做對似的,曾經的火柴棍現在個個牛高馬大,連當年最嬌小的那個缺了門牙的小女生現在也比柒柒高了半個頭。柳柒柒,沉寂了,落寞了。把自己無處安放的青春,落寞的心情都放在日復一日的搖螺上。搖啊搖,無數的田螺在柒柒手中的籃子里搖出了歲月的沙粒。
「唉,又是一個平凡的夜晚」柳柒柒對著天空感嘆道,「神啊,來點新鮮的吧,生活,不夠味啊……」柳柒柒展開雙臂,奮力疾呼,朝著滿天的繁星祈禱。
「嗖」的一聲,接著「啪」的一聲,一只男式拖鞋砸在柳柒柒的臉上。
「士可殺,不可辱,老天你不是來真的吧?」
又一聲「嗖」,接著「啪」的一聲,另外一只男式拖鞋砸在柳柒柒的臉上。
柳柒柒幾欲發作的神情終于爆發了。
「誰啊,活得忒膩了吧?」
柳柒柒惡毒的眼神,雷達般掃視了一周,落在一桌滿是吃剩了田螺殼的一個長滿了腿毛的男人身上。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沒穿鞋。沒等柳柒柒開罵,一個女人的聲音飄了過來。
「孩子他爸,跟我回去吧,老大還在醫院躺著呢。」只見說話的女人三十來歲,衣服破舊,神色憔悴,拽著那個毛腿男人的衣服。
「回什麼回,老子還沒喝夠呢。」
「孩子他爸,孩子還等著你回去交醫藥費呢。」
「沒錢」
「孩子他爸,別喝了,跟我回吧。」
「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女人已經開始嚶嚶的啼哭,但拽著衣服的手始終沒有松開。柳柒柒開始有點不爽,尋思著要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孩子他爸,別喝了,回吧。」女人又開始央求。
「這女人真煩,少在這里礙眼。」說著,硬生生要把女人的手扯開。女人一副不放棄的樣子,始終不肯松手。男人有點不耐煩了,腳使勁朝女人肚子上一蹬,女人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倒在旁邊的桌面上,菜汁沾滿了一身。看著女人狼狽不堪的趴在桌上,男人似乎還不夠解氣,上去又給女人補了兩腳。嘴上還大罵「倒霉的東西」。
衣服和身上都是剩菜的她,顯得十分的狼狽。生活的艱辛和男人的不解讓她陷入了絕苦的境地。此時的她沒有「好不好意思」的想法,男人冷漠和絕情讓她麻木,傷透了心。絕望的神情布滿了臉上,眼淚止不住般地往下掉,默默地,沒有聲音的,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兩顆,三顆……仿佛每一顆都在訴說她的艱辛和他的無情。
再脆弱隱忍的人,也會有爆發的一刻。在勸說無果之下,生活的愁苦和他的無情瞬間積聚成了憤怒最後沖破了理智,她惡狠狠地吼出了一句「混蛋」就跟他撕扯了起來。女人終究是心軟念舊情的,她沒有舍下力來打他,卻被他痛打了幾拳,歪倒在街邊。
街邊已經開始有人圍觀,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男人,上去把她扶了起來。低聲細語地跟她說了什麼。由于距離太遠,柒柒沒听到他們的交談。只見那個女人點了點頭,陌生男人隨手掏光了口袋里的錢塞到了女人的手上。女人感激似的握了握他的手。
女人的丈夫看到這一幕可不答應了,大喊了一聲「你,誰啊,管你什麼閑事?」
陌生男人沒有理會,繼續安慰女人。女人的丈夫似乎很沒面子,陌生男人的沉默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挑釁。在這種場合,男人的面子被無限放大。所謂的男人的面子就是,她是我的,是生是死都是我的,愛打愛罵都是我的,我打得越狠,她越听話,就證明我越有本事。你慰籍了她,幫助了她,就是踫了我的東西,就是跟我唱反調跟我作對。現在我很不爽,讓我很沒面子。沒面子的下場就是我的手很不爽,它要解解氣。
女人的丈夫一把上去拉住了她的頭發,使命往下按,「告訴我,這個野男人是誰?」
「我來告訴你,大爺我叫——雷鋒」話音剛落,男人迅速出拳往女人的丈夫臉上打了去,女人的丈夫硬生生的吃了一拳,倒退了兩步,咧了咧嘴,然後惡虎之勢向男人撲去。
好戲準備開演了,柳柒柒當然不能錯過了。柒柒湊近看了眼自稱雷鋒的男人。個子大概超過180CM,身材勻稱,肌肉結實,特別是手臂的二頭肌就像一只可愛的小老鼠,從側後面看去,手臂上竟像有兩個小波浪,線條非常的優美而修長。只可惜他今天穿的是休閑運動服外加一雙運動鞋,能露的就只有手臂了。雖然燈光比較昏暗,柒柒依舊能感覺到他活力四射的身體和迷人的身材。說他是個男人,倒不如說他是個年輕迷人的男生,這個男生有一顆善良的內心和一副雄偉的身材,柒柒承認這樣的男生對女人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至少,她喜歡……柒柒剛想走過去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女人的丈夫已經向男生撲了過來。男生剛好是背對著柒柒的,只見女人的丈夫剛一出拳,男生敏捷向左一閃,躲了過去。女人的丈夫再一出拳,想往男生頭部打去,男生動作飛快地抓住往後一擰,然後用力往前推了出去,女人的丈夫被推得了一個踉蹌。女人的丈夫看見幾個回合都沒有得逞,有些浮躁恐慌了。女人的丈夫又往右出了一拳,這一次他出拳的速度極快,眼看這一拳很快就打到男生臉上了,在這時,沒想到男生以更快的速度,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胳膊,右腳迅速伸向男人的腳部,然後往左邊一個轉身,一使勁。只听到「啪」地重重一聲,女人的丈夫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本來柒柒還為他捏了一把汗,女人的丈夫可是街上的小混混也不是好惹的。現在看來,他一氣呵成的動作,是有練過的,而且是帥爆了。只可惜,沒看清他的臉。柒柒真有種想沖上去捏捏他的小肌肉的沖動。唉,難道是少女懷春了?柒柒模了模自己通紅的臉,可能是剛才啤酒喝的……
當柒柒回過神來,圍觀的人已經散開,男生也不知所蹤。
原來雷鋒同學的動作也這麼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