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內。
兩個男人對面而坐，黑色的咖啡就像是他們一樣充滿著神秘，大概是這兩個男人太惹眼，總有目光向他們投過來，不過他們卻習以為常的視若不見。
「不是找我有話說嗎？」易少川看著眼里明顯寫著怒意的赫默南。
剛才在給她收拾出院物品時，赫默南無意發現的，沒想到她腦部腫瘤是惡性的，其實看到這個時，他也不能接受，可是現在他覺得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的放棄。
她再次看到易少川眼里的深情又一次開裂，而她的心也隨之裂開一個口子……
「默南，我們走吧！」她轉過身，不再看他。
「那是誤會，」易少川知道和小孩子解釋這種事，肯定更費勁。
小年年看著易少川，那眼神帶著審視，最後問了句，「你敢發誓？」
易少川沒有回答她，只有那雙極其暗沉的眸子盯著她，似要在她身上盯出洞來，葉歡實在受不了，抬頭擋住他的目光，「你別以為這樣看我就可以不回答，而且你也別說這三年來，你從來沒踫過她，我才不信。」
不過，既然已經把易少川約出來了，有些話赫默南還是要說的，他不是那種舉棋不定的人，而且也不喜歡那種左右搖擺的人。
易少川怔了下，「我知道！」
一邊的赫默南看著葉歡瑟瑟顫抖的身子，看著她越來越僵白的臉色，心疼的出手，將葉歡攬進了懷里，反問易少川，「她說的哪句不是事實？」
「歡歡……」易少川再叫她，微微沙啞的聲音里漫流出痛苦來，可是他卻努力笑著，「我，我沒听懂你在說什麼？」
不知為何，此刻，易少川的心底竟莫明的冒出一絲恐慌，好像眼前這個男人會奪走他的歡歡似的，于是佔有欲極強的話月兌口而出，「以後我會照顧她，就不麻煩赫總再費心了。」
听出了兒子的語氣不友好，易少川知道這個小家伙還在誤會自己，試探的問，「我們能談談嗎？」
葉歡忍不住抬頭，在他的黑眸里果真看到了紅色的血絲，「你干嗎不睡覺？你不睡覺怎麼行？」
這個女人的想法，他還真是猜不透了。
赫默南明白易少川這話的意思，「那又怎樣？」就算高雲珊不是你的精神支柱，可你不還是照樣陪在她的身邊，反而讓你的精神支柱落寞受傷？
只是下一秒，赫默南就從後座上拿出一個藍色的快遞袋丟到了葉歡的面前，「是不是因為這個？」
「你明明還愛著他，明明想和他在一起，明知道他現在是有苦衷，可你還故意誤會他，甚至說出那樣的話來傷他……葉歡，告訴我，你到底因為什麼？我可沒有那麼好糊弄….…」赫默南那麼犀利，什麼都看出來了。
一大一小的手按在一起，易少川控制不住的把頭也和年年的抵上，「年年，以後我們一起疼媽媽，愛媽媽，好不好？」
「沒有，」葉歡伸手去抹眼淚，卻被他一下子按住。
其實從赫默南叫自己出來，易少川就感覺到他要和自己說什麼，苦澀的一笑，「可她不是我的精神支柱。」
她不怪他，只怪命運弄人。
因為她想到以後，若是她不在他的身邊了，還有會人這樣吼他嗎？那個吼他的人又是誰？高雲珊嗎？
他不解的看著她，于是，她不加掩飾的直接說道，「我難受是因為我吃醋。」
葉歡沒再說什麼，眼楮下意識的望了眼枕頭，那下面壓著的是她的檢驗報告，上面說她的腦瘤為惡性……
「歡歡，你生氣，你說這些話我都理解，但我絕對不會同意你的話，」易少川也看出了葉歡的脆弱，此刻的她在冽冽寒風中，就像是一枚被吹落的枯葉，飄搖欲墜。
「那我們拉勾，」小年年沖他伸出手來，這讓易少川想到之前在病房里，葉歡也這樣和他拉過勾。
是的，在從病房里出來時，赫默南連揍易少川的心都有了，可是這一刻，面對著咖啡，他的心又平復下來，他有什麼資格去揍這個人？他的資格也就是默默去愛那個女人而已。
赫默南放慢車速看向她，「怎麼回事？」
「給我三天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易少川看著葉歡的眼楮，一字一句說出這句話來。
「你有心事？你有事瞞著我？」
葉歡的臉色唰啦灰白，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赫默南，沒想到他居然知道了？
因為這次受傷，她又瘦了一些，只是愈發顯得一雙眸子晶亮突出，而那眸底的糾結和傷痛更加一覽無余。
「好，不過在我相信你之前，我有個條件，」年年這小子的智商真不像是個五歲孩子的。
葉歡住進了赫默南的家里，因為她無處可去，之前她偶爾回來，都會住在易少川的單身公寓，但現在她決定和他分開了，肯定就沒有再住在那里的理由。
葉歡觸到易少川的目光，解釋，「我是怕陌生人照顧她，對她的病情不利。」
「我說沒有就沒有，」他似乎有些生氣。想到這里，眼淚又一次充盈眼眶，同時胸口已經悶的發脹……
他離她有一步的距離，隨著風吹過，他獨特好聞的氣息都吹到她的呼吸里……
他是笑著，可是這覆著笑的臉，卻神色暗沉，眸光幽暗。
她的手被他拿開，緊緊的握在掌心中，那燙人的高溫，暖的她冰冷的心也有了些溫度，然後在她的等待里，他很果斷的回了三個字，「我沒有。」
「怎麼會沒有如果，人都會死，而且……」這次她話都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後面的話，赫默南並沒有說，可易少川已經懂了，「歡歡她理解的……」
「這里呆著不舒服，」葉歡找了個理由。
到底是什麼讓她突然就變得這麼無情？
葉歡胸口一痛，疼的她差點要死過去，再也笑不出來，手死死摳著門柄，任由眼淚橫流。
這三個字又刺痛葉歡，「怎麼不可能？如果有一天……」葉歡試探的說，「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和她就能在一起，你就能照顧她一輩子。」
「道歉有用嗎？」她冷笑反問，「如果傷害了人，可以用道歉來彌補過錯，那就不要警察局了。」
以後，她再也沒有資格了。
忽的，她動了，伸手拂開那些發絲，唇角上揚，「易少川，我說過的，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葉歡的呼吸收緊，緊的心都縮成了一團，只要一想到即將要離開這個男人，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在一點點的蠶食……
目川里投。「媽媽的肚肚當然暖和了，年年可是從媽媽肚子里暖大的，」葉歡疼惜的抱住兒子。
他的臉色一僵，眼里閃過痛楚，看著他這樣，葉歡搖了搖頭，「從今天起，你再也不用糾結，再也不用為該照顧誰而頭痛……」
小年年看了他一眼，橫在了門口，一副不讓他進的架勢，「是，不過我馬上就要走了。」
她的下巴再次被他捏起，「你胡說什麼？」
「今晚，別走了，好不好？」葉歡不想和他分開，她怕一分開，就是永別。
聯想到剛才赫默南找自己，易少川心一緊，他低子按住年年的小肩膀，「年年，爸爸現在告訴你，之前你見到的阿姨，真的只是爸爸的朋友，並不是你說的小三，而且爸爸的心里只愛你的媽媽，懂嗎？」
她果真生氣了，可是之前她不是說都理解他嗎？
幾個字，他幾乎是吼。
「你這樣子怎麼見年年，他會很擔心你的，」赫默南提醒她。
怪不得會冷，原來是要下雪了，原來是天冷的原因。
葉歡癟了下嘴，「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就算有，我也沒有辦法。」
葉歡搖頭，她不是懦弱，不是退縮，而是她害怕，因為她親身經歷過生死離別的痛，那滋味太過痛苦，所以她不想讓愛自己的人被那種痛折磨。
听著她略帶傷感的話，易少川低頭又咬了下她的紅唇，算做對她的懲罰，「我已經找人照顧她了。」
她討厭女人動不動就哭，而現在的她似乎就變成了自己都討厭的眼淚鬼。
「那總不能讓我照顧她一輩子。」
他知道她生氣，他知道這些話都是她故意氣他才說的，所以他不會相信。
她心底的嫉妒蟲爬了出來，她一點都不喜歡別的女人對他凶，因為這是她才有的權利，可是以後……
「別以為她堅強了就不會受傷，其實她的堅強不過是給別人看的，」赫默南雖然理解易少川的難處，但他更多的還是為葉歡心疼。
他欠她太多，越來越多！
「激動的，」她故意開玩笑，不想讓他懷疑，只是易少川還是很敏感的察覺到她的不對。
葉歡，你要努力點，努力的記住這個味道！
「如果人都會死，也是我先死，」他說完，便一下子抱住她，「葉歡，我警告你，以後再讓我听到你說死這個字，我就……我就不饒你。」
「放手吧，去照顧你的小女友，」葉歡繼續說著狠話刺激他。
他知道自己爽約，一定是讓她失望極了，他知道自己再多的解釋也沒有意義，可他還是要解釋，「歡歡，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她理解，並不代表她不受傷，」赫默南努力壓抑著怒意，可是出口的話還是份量很重。
但是，他就是不松開她，反而抓著她的手越來越緊，于是葉歡就繼續說，「忘了告訴你，我整整等了你一夜，不過這一夜我也想明白很多問題……易少川你其實並不愛我，撇開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友不說，單說你能為了自己的仇恨，絕然的棄我和孩子不顧，裝死的離開五年，你就根本不愛我們，如果你真的愛，你絕對做不到這樣狠心……還有，你現在口口聲聲說照顧高小姐是責任，可你內心究竟是責任還是愛，你自己就清楚。」
易少川對他點頭，並舉起手來，「我發誓！」
于是她打開車窗，讓那雪花飄進來，然後沖著緊盯自己看的赫默南笑，「你看雪花都落到我眼里了……」
易少川點了下頭，「總會驚醒，看不到我，就會大鬧。」
半個小時後，一道小身影撲了進來，「媽媽，你出院了，怎麼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啊。」
沒有了保護外衣的她，沒有得到這個男人的保護，反而因他受到了更加赤.果的傷害。
不論誰先走，他們一定會在那邊等著對方，不喝孟婆湯，不過斷魂橋，就在那里等著對方。
年年從小就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模葉歡的肚皮睡覺，現在大了，知道不能再模了，但是偶爾也會忍不住。
可是，真的沒有答案。
「我不信，」她此刻如個任性的孩子。
赫默南早就命人給她收拾好了房間，她躺在柔軟的床上，身體卻還是僵硬的。
「下雪了，媽媽怕你冷，」葉歡坐起身來，讓小年年也爬上床，坐到自己身邊。
「歡歡……」
赫默南听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淡淡一笑，「不論她和誰在一起，都不能阻止我關心她。」
葉歡抬起頭來，對上赫默南的黑眸，里面永遠的平靜，就像是一汪沉寂的火山，「赫默南，你知道腫瘤都是有潛伏期的，就算我現在沒事，可是三年五年後呢？我不能太自私，不能把他從幸福的雲端一腳踹入痛苦的深淵。」
只是一種保護的話，此刻讓易少川听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實比起赫默南，他對葉歡付出的少太多。
眼淚幾乎泫然欲滴，可她不想讓他看到，于是頭垂下，故意高聲罵他「易少川你都多大了人了，還讓人操心，你，你……」
是的，這三年，他從來沒有踫過高雲珊，就算他們之間有親密，也是高雲珊像個小孩一樣的偷吻他，但每次都只是蜻蜓點水似的淺淺一踫。
五年前，葉家那樣大的變故，都沒有讓她退縮，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她卻像個懦夫。
易少川從痛苦的沼澤里掙扎出來，冷靜的分析，思索……
她怎麼會不吃醋？雖然理解他照顧高雲珊是責任，可畢竟高雲珊對他的情感並不像他的那麼單純。
她越這樣說，越讓他的心難受，再也忍不住，他低頭吻住了她，這些日子以來，顧忌她有傷，雖然多次想吻她，但也只是淺嘗輒止，可是今天，他想吻她，想狠狠的吻她……
「我知道，這幾天我已經在想辦法找人照顧雲珊了，」易少川說完，端起了面前的咖啡，「這五年，謝謝你對歡歡的照顧。」
「赫默南你干嘛停下，走啊，」葉歡催促著，但眼淚還是不停的往下滾，其實她也好恨自己這樣，明明是她決定放棄的，還傷心個屁啊。
葉歡擦去眼淚，「不哭了，以後再也不哭了。」
天，在這時下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的，像是誰破碎的心……
她知道他的愛，可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總要不停的懲罰他們。
他怎麼就忘記了，她才大病初愈……終于，抓著他的手緩緩的松開，而一瞬間，她整個人便無力的靠向赫默南，看著她被別人擁著，雖然他極不舒服，卻也只能這樣看著。
她不喜歡這三個字，可是他卻要一再的說。
「好，我答應，我一定不讓她再流淚，永遠的不流淚，」易少川鄭重承諾。
這樣的她，深深刺痛了赫默南，一腳剎車，車子停在了馬路中央，好在這條路不是交通要道，否則這樣子肯定要塞車的。
「我難受，」她實話實說，黑眸不再閃躲，而是看著他。
小年年點頭，「好！」
「你怎麼了？」他低低的聲音，直擊她的心窩，一雙過于犀利的眸子仿佛要看穿她，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去。
听到她的話，赫默南沉默了，她說的沒錯，剛才他打電話咨詢過他的醫生朋友，都說惡性腫瘤這種病就算現在沒事，也不能保證以後沒事。
一邊的赫默南震驚的看著葉歡，她說出口的話讓他毫無準備，不過他並沒有喜悅，因為他發現葉歡另一只垂著的手，正狠狠的掐著她自己。
「默南我是醫生，我知道這種腫瘤的可怕，」葉歡說著，把滿是淚水的臉埋進雙膝之間。
易少川對不起，我現在傷害你，讓你難過，是不想讓你將來的某天會更難過。
他的面色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連同周圍的天也暗了……
「年年是男子漢，不怕冷的，」可是說著，年年的小手還是鑽進了葉歡的衣服里，然後很不要臉的嘿嘿一笑，「媽媽的肚肚好暖和。」
「真沒有，就是吃醋，」葉歡嘟起嘴，有些賣萌撒嬌的味道，看著他的目光凌厲，于是她耍起賴皮，「你是不是也這樣吻過高雲珊？」
「說吧，」只要兒子不再誤會自己，別說是有條件，就是要他去死，他也不會猶豫。
剎那，她的心像是破了個洞，那漫天飛舞的雪，似乎都落在了她心口的破洞上，她一陣瑟縮……
「不必了，」葉歡只回了三個字。
她沒有動，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暗暗的呼吸，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後，她連呼吸他氣息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
她那樣子傷害易少川，必定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吧，這個女人真是越活越笨了，那邊醫院的檢驗報告只是說她的腦瘤是惡性的，可並沒有說她的惡性腫瘤已經擴散，只是建議她做個全身檢查，結果她現在就像只鴕鳥的退縮了。
想著，吻著……
听到兒子的聲音，葉歡又一陣心酸，因為對于她來說，她要放棄的不止是易少川，或許再過不久，她恐怕連兒子也要一並放棄了。
周遭的氣溫簌簌下降，冷風嗖嗖的從葉歡耳邊飛馳而過——
原來這世上最痛的事，就是親手傷害最愛的人。
易少川的眉頭皺緊了，她不是吃醋嗎？怎麼又不同意讓別人照顧高雲珊了？
她拼命的揚起笑，迎著飛舞的雪花，那笑美的就像是罌.粟園里的白罌.粟，而出口的話，也如同罌粟般帶毒，「我退出這是我的事，你無權做主。」
「沒怎麼回事，就是累了，想開了，不想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了，」葉歡故意說的輕松，可是那不停流淌的眼淚，分明就在向所有的人宣告，此時的她有多痛。
難道，這是上天都不憐憫她嗎？
「對了，這一夜我還想清一個問題，那就是誰才是真愛我的人，」听到這里，易少川呼吸一滯，她的說辭讓他痛沒錯，可是他感覺她即將說出口的話，才將是對他一招斃命的。
風吹過，卷起她的發絲粘在了唇邊，讓她瞬間多了說不出的凌亂美，而這凌亂恰似他的心……
「不需要，」她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手卻環上他的腰。
醫院那邊，易少川還站在那里，風雪落在他的身上，覆了一層白，可他仍巋然不動，目光一直望著她離去的地方。
他點了點頭，「好，不過你需要睡覺，」說著，用手蒙上她的眼楮，然後用冰袋敷住她紅腫的眼，「不想讓年年看到你哭過，從這一刻起就不許再掉淚。」
這次，易少川沒有再挽留，看著她被赫默南帶走，只是她離開的那一刻，雪下的似乎更大了。
易少川看著她，就這樣看著，不再說話，也不敢說話，因為他從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種絕決，而這絕決是讓他害怕。
最終，沒有人拗過葉歡，她辦了出院手續，只是她還沒有上車離開，便被人攔住。
話說到這個份上，易少川仍然沒有對她放手，葉歡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
「歡歡對我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小年年的話讓易少川尷尬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拉下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歡歡，對不起。」
她是個醫生，懂得惡性代表什麼，而她不要拖累他，他還年輕，他應該有更好的幸福。
易少川從病房里走了，他要去照顧高雲珊，沒有了他的懷抱，葉歡覺得好冷，可是以後她都要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葉歡不敢再看他，趕緊垂眸，只是下一秒，她就手上一熱，他拉住她，緊緊的，「昨晚的事，我道歉，是我的錯……歡歡，不要說這樣的話。」
易少川把小年年送到了薛子路的車上，才轉身去了病房，推開了房門，便看到了病床上躺著的小身子，此刻正微微蜷縮著，剎那，易少川的心也像是被卷曲了似的。
「年年，我是爸爸，不是陌生人。」
她知道他沒有來是有原因的，她一點都不怪他，可是她的心還是好痛……
她對自己說，能多看他一眼就多看一眼，因為以後或許就不再有機會了，她要記住他，記住他的樣子，那樣就算到了來生，她還可以找到他。
眼淚何時掉下來都不知道，直到易少川嘴里一片咸澀，他才松開她，「怎麼又哭了？」
「你撒謊！」他不能接受的低吼。
「嗯！」她雖然應著，可是眼角還是有淚滑了出來。
想到這里，眼淚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沖出眼眶……
她不喜歡現在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不要，」沒有停頓，葉歡直接拒絕。
想到這里，心又緊澀澀的疼了起來，像是有把鋸在她的心上不停的來回拉扯。
葉歡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唇，「我知道，我只是和你鬧著玩的。」
從咖啡廳出來，易少川去了葉歡的病房，只是才走到門口，就與一個小身影撞了個正著，想到之前他對自己的誤解，易少川主動搭話，「年年，你來了？」
她哭了？
易少川的眼眸驟然間深了，里面涌動著痛楚，這樣的他，反倒讓葉歡有些不忍了，連忙伸手蒙住他的眼楮，解釋，「我開玩笑的。」
高雲珊這一夜沒睡，纏著他講故事，講他們的過去，終于熬到她困了睡了，他才月兌身，可是去了病房，卻被告知她出院了。
赫默南也端起了咖啡，「照顧她一直是我的責任。」
她告誡自己，不要再留戀，不要再心疼，可是，此刻，她就像是著了魔似的，怎麼也無法將視線從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上移開。zVXC。
赫默南是愛她沒錯，也想和她在一起，可是這麼多年的愛，讓他對她已經沒有了自私的佔有欲，他對她現在更多的是心疼，甚至他的愛已經變成了只要她幸福就好。
「哪里難受？」听到她這樣說，易少川有些慌，本能的去看她的頭。
「高小姐的情況還不好？」赫默南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了他們的談話。
「葉歡，你現在真是讓我越來越失望了，」赫默南抽出檢驗報告來，「只是一個檢驗報告而已，你就放棄了，這還是你嗎？」
她沒有動，因為她的神經，還有四肢都麻木了，赫默南被嚇到，連忙握住她的雙手，「葉歡你怎麼了，你說話……醫生……醫生……」
「我是說如果，」好吧，她真的不想惹他生氣。
「還是听醫生的意見吧，」易少川不便多說，只能這樣用這樣的理由阻止她。
忍不住的，她就吼他，吼完，她的鼻尖就酸了。
易少川沉默了，他承認自己不是神，分身乏術，不可能在照顧葉歡的同時也兼顧高雲珊，可是他的人雖然在高雲珊那里，但他的心一直都在葉歡的身上。
這種痛，不像撕裂那麼直接，不像刺傷那樣果斷，而是凌遲，疼的每分每秒都不能讓人安歇。
「知道？你還讓她受傷？」赫默南厲聲反問。
「媽媽，年年想要個小妹妹，你給年年生個好不好？」突的，小年年這樣來了一句。
「對不起，剛才……」葉歡接過紙巾，便對赫默南道歉。
葉歡知道自己的話刺痛他，可是沒有辦法，只有讓他痛，讓他痛到失望，他才會對自己放手，那樣待她死去的那天，他的痛就會少一些。
「什麼都不用想，好好的睡一覺，」赫默南為她拉好被子。
「我的爸爸是只愛我和媽媽的，不會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果然，小年年還在為高雲珊的事耿耿于懷。
一只大手和一塊紙巾橫在了葉歡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葉歡這才發覺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終是沒有出息的哭了。
結果，她卻拉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我這里難受。」
听到這里，易少川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必自己因為照顧高雲珊冷落了她，她生氣了吧？
他的大動靜招來醫生，葉歡也在他的晃動中，身體的各項機能又恢復到正常，醫生給她做了下檢查，確定她並沒有事，赫默南才放心。
此刻，她的眼楮微微閉上，潮濕的眼睫告訴他，她真的哭過，易少川知道她沒有睡著，伸手輕撫上她的臉，「是不是傷口痛了？」
「不是說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嗎？你干嘛還哭？」他吼向她，也揭穿她的謊言。
「對了，我過幾天想出院，」葉歡提出自己的要求。
「葉歡……」
「默南，我想年年，能把他接來嗎？」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就像窗外無根的雪花，好孤獨，好難受。
「誤會？」年年斜起眼角看向易少川，「如果只是誤會，為什麼歡歡會哭？」
「好！」他心里也是酸澀的，他們才是明正言順的夫妻，她不過是想讓老公抱著自己睡，結果卻弄的像是祈求施舍似的。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在偽裝，看著他這樣，葉歡的心如同鞭撻，一下一下，皮開肉綻……
只是，他並沒有阻止到她，薄涼的三個字，還是從她嘴里吐了出來，「我退出！」
仿佛預感她要說出什麼，易少川顫抖的低呼，「歡歡……」
那次在罌.粟莊園，她以為他們會死，結果沒有，但他們已經約定好了，不是嗎？
「歡歡……」走近，他輕叫了一聲，但她並沒有回應。
這樣的問題以前他也說過，不過葉歡的借口都是爸爸不在，媽媽一個人生不出小寶寶。
一雙幽暗的眸子泛起盈光，他緊盯著從眼前飄過的雪花，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國際長途電話——
她的話說完，他的眼眸又暗了幾分，葉歡知道自己這樣的說辭，一定是讓他自責難過死了，可是沒有辦法，這是唯一能離開他的借口，所以不能心軟。
「下雪了，好美！」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指向了窗外，此刻的她笑著，可是長長的眼睫上卻沾著淚珠，宛如車窗外飄下的雪花，美的淒楚動人。
為什麼說這樣的話傷害易少川，也傷害她自己呢？
「大夫，我堅持要出院，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葉歡又一次表明態度，仿佛在告訴所有的人，她主意已定，誰也不能更改。
她就那樣坐著等，看著窗外的天越來越黑，最後又由黑變白……
原來，她的放棄不是為了現在，而是為了長久的以後……
他的惡劣，他的警告，卻像是化骨綿的針，刺進了她的身體，刺的她生生的疼。
赫默南來的時候，葉歡如同石化的雕塑坐在那里，他走過去，輕叫了一聲，「歡歡……」
低沉的聲線，滿是卑微和自責，可這樣的他，不是葉歡想看到的，她的易少川是那種鐵骨錚錚，哪怕做錯事，也趾高氣揚的男人。
這樣的吻，也是吻一次少一次了！
可是……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就被他扣住下顎，強行抬起了頭，指尖的熱燙從下巴一直燙到心尖上，她一顫，就要躲開，可他卻根本不給機會，用力的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
是的，她理解，所以不論她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自己承擔著，這不是五年前的葉歡，更不是那個赫默南從小就認識的葉歡，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有稜角，甚至為了這個男人，拔光了自己身上的刺，但結果呢？
這是他的味道，獨一無二的。
想起剛才她說的話，他的心像是擰麻花一樣的疼，不過他不會放棄，絕對不會！
葉歡還在自欺欺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在看到自己化驗報告時，便碎了，也冷了。
易少川雖然有疑惑，也沒有怪她，本來就是他做的不對，就算她氣他，也是他活該，他坐到床邊，將她抱進了懷里，「我來當然是看你啊。」
他生氣了！
他挖苦她，也是提醒她，不要什麼事都擅做主張。
「把歡歡哄好，不要讓她流淚，」年年想到媽媽抱著自己哭，他心里好難受。
「可我需要，」他吻了下她的發絲，「因為見不到你，我會睡不著。」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難道她真的是對自己失望了？
一輩子。
火熱的舌尖啟開她柔軟的唇瓣，找到她的小舌，緊緊的纏住，而她亦沒有羞赧，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動情的回吻著他。
「這麼快出院干什麼？」易少川知道她目前看起來恢復的不錯，可他還在等美國那邊的化驗報告。
「我沒有糊弄，我就是吃醋，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不行嗎？」葉歡不想承認，也不想讓赫默南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可以，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自生自滅，她不要任何人為他傷心。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她說，「默南比你愛我，而且他的愛從來不讓我受傷，如果沒有他，或許我早就死在你死亡的謊言中了，所以我決定，與其苦苦等待你偶爾的垂愛，不如接受他的愛，至少他的專一，真摯，不會隨便將我放棄。」
听到這話，易少川也沒有再強調什麼，因為他在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走吧，我想回家，」葉歡催促著赫默南，現在的她心里憋著個難受的氣團，她需要找個無人的地方宣泄。
這三個字，如一把彎刀，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胸口，易少川幾乎承受不住這種痛，差點的摔倒，他整整一夜沒睡，擔心了她一整夜，可結果還是到了這種讓她怨恨的地步。
現在的她需要一個支撐，而他不是她需要的，因為她還在生氣。
「你現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赫默南很自然的接過這一句。
昨天她還好好的，今天就說出了這樣的話，雖然他知道自己爽約了，她生氣了，可是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讓他知道，她早就不是五年前那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了。
「沒有如果，」他直接呵斥她。
那晚，葉歡就那樣等著易少川，她對自己說，要好好的抱他一晚，享受一晚有他的夢，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晚，他竟然沒來。
他遲疑了，葉歡知道高雲珊如果醒來看不到他，就會鬧的，而她最不想他為難，于是笑笑，「等她睡著了，你再來陪我也行。」
「你知道？」赫默南現在如果不是顧忌她才生了一場大病，真想對著她的腦袋敲幾下，「你，你是男科醫生，你懂的只是男人的睪.丸，你還懂得腦子的腫瘤？」
她這是要干什麼？
車子走出好遠，葉歡才敢抬頭，可是當她的目光凝在後視鏡上，還是看到了那個立在風雪中的身影，高大，愴然，悲涼……
「不要在我面前撒謊，」他的語氣有些重。
「痛，」她低呼了一聲，易少川卻沒有理會。
「我不會放棄，我也不會讓你退出，」他又一次強調，沙啞的聲音，仿似汪洋中漂泊無依的孤帆，有著無邊無際的悲戚，又一次淹沒了他。
她不再裝睡，而是拂開了他的手，「你來干什麼？」
葉歡，自從你是我的女人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一切，就不是你單方面能決定的，易少川在心里默默發誓。
「大夫，我想今天出院，」她的話讓醫生意外，也讓赫默南震驚。
是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可他就是不能接受，尤其是她最後的理由是要和赫默南在一起。
看到葉歡遲疑，這次小年年直接開口堵住她的話，「媽媽，爸爸回來了，你就能生出小寶寶了。」
是啊，爸爸回來了，可是媽媽又要離開他們了。
葉歡這一次真心覺得命運待她太殘忍，殘忍的讓她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