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你母親墓前看一下,可以嗎?」池小淺輕聲問。
「走吧。」
墓碑上那女人的照片顯得年輕而朝氣,蔣鐸模了模,說︰「這是我媽年輕時的照片。後來的照片……都不好看了,看上去都死氣沉沉的。」
「哦。」池小淺點點頭,回想自己記憶中,母親的模樣。似乎……比起死氣沉沉好了太多,她一直是飛揚而美麗的。又或許,她那份活力,真的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吧?這些無從追討的真相,也許她們永遠都不得而知了。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對墓碑上的女人,深深掬了一躬。也許愛情無罪,但在池小淺的認知里,母親介入他人的婚姻,就是錯了。
「小淺。你和陸少勛的事……是我對不住你。那時候,爸爸背著我立下一遺囑,遺產你我各分一半,我接受不了,所以想報復你。但是後來,爸答應我,更改遺囑,只為了讓我安排他見你一面。」蔣鐸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來彌補,雖然,共同面對父親的死之後,他和池小淺都把上一輩的恩怨放下了,但這突如其來的兄妹關系,還比不上一般朋友親近。
池小淺卻笑著搖搖頭︰「其實不關你的事,是我們自己的問題。妲」
「總之,好日子是靠珍惜得來的,爸爸不懂這一點,所以不配得到,但……我希望,你和陸少勛懂。」
離開墓地的時候,蔣鐸交給她一個文件袋,「這里頭,是爸爸留給你的東西。」
「我不要。」池小淺一口就回絕。
「要不要,跟我說也沒用,你先回去看看,如果不要,你自己處理。」
她捏了捏袋子,「這里面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回去看看吧。」說完,他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池小淺捏著那個袋子一個人沿著梯坎慢慢走下來,陸少勛的車子就停在了山道邊。為了留點空間給她和蔣鐸,陸少勛並沒有跟上去,只是坐在車里等她。池小淺上車後一言不發,只是靜靜拆開了文件袋。她本以為,會是蔣仲欽留下的一些信件之類的東西,可沒想到,里面竟然是遺囑復印件和股權轉讓書。她著實一愣,想到蔣鐸剛才關于遺囑的那番話,心中五味雜陳。
一直結實的臂膀伸過來擁住她,「還好嗎?」他的擔憂溢于言表,池小淺想起蔣鐸的勸解,淡淡地點了點頭。
遺產她不要,就找時間悄無聲息地還回去——池小淺是這樣想的。可是,事情哪里會是她這豬腦子想的這麼簡單。媒體立刻就發布了蔣仲欽病逝的消息。雖然陸少勛用最快速度捂住了媒體的嘴,叫他們把關于遺囑背後的那些家族隱秘咽下去,但是蔣氏股權變更一事,還是在業內傳的沸沸揚揚。池小淺還沒來得及找蔣鐸商量歸還股份的事,池父就听到一些風聲了。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帶著小淺愛吃的東西來看她,看小外孫。
小淺看著他越發佝僂的背脊,滿月復的話說不出來。倒是他笑著淡然開口︰「小淺啊,人都沒了,咱們……不記恨了,啊?」
這麼簡單的一句,池小淺卻幸福得哭了。他口中的那句「咱們」,把池小淺最恐懼的生疏感徹底地踢走。盡管沒有血濃于水的血緣關系,但二十幾年來的視如己出,又怎麼會因為別人的突然介入,而變質?
「傻孩子哭什麼呢?」池父搖著懷里的小外孫,看向女兒的眼神,卻仿佛她還是個小孩子。
池小淺吸吸鼻子︰「爸,我不會做蔣家人的,我也不會要蔣氏的股份,我這輩子,就是你一個人的女兒。」
池父卻笑開了︰「哈哈哈,說這些干什麼,難不成,我還怕蔣家有錢,把你給買回去?那股份是你該得的,是他虧欠你們母女的。我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穿的。你現在嫁到陸家,雖然是吃穿不愁,但是畢竟不好太依靠婆家,有了蔣氏的股份,我反而更放心,女孩子有錢傍身,比較沒有後顧之憂。」
「爸你說什麼呢?」陸少勛端著一盤水果走出來,笑著說︰「我的就是小淺的,您還擔心什麼。」這兩日,他和池小淺雖說相處之下隔閡還很深,但池小淺總算沒再提要搬出去,所以他高興得什麼似的。但是事關岳父年輕時的隱秘之事,陸少勛也不好再深談股份的事,扯開了話題,和他聊起了別的。
小淺找了律師咨詢不接受贈與轉讓的事情,幾番周折下來,發現如果要放棄繼承,應當在遺產分割前就作出表態。如今蔣仲欽已死,遺囑已經生效,現在這些財產已經在她手上,要放棄的已經不是繼承權,而是所有權了。如果她不接受,這份財產的去向會變得十分復雜。池小淺頭痛欲裂,又別無他法。
她去找蔣鐸。「股權在我手上,我根本就玩不轉啊!」
蔣鐸攤攤手︰「你不用親自玩轉啊,蔣氏的管理層很死忠的。」
「我現在頭大如斗,你能不能認真點啊……你不是很在意遺囑分割嗎?他不是答應了你不分給我了嗎?」
蔣鐸又聳聳肩︰「可能老頭子陰我了吧。」
「怎麼可能……」池小淺無奈︰「股權還是在你手上合適,我不是做大生意的料,你是。」
「你可以簽一份委托協議,最多,我幫你行使股東權益,每個月分紅和年終,還是打到你賬上。」
「……」
池小淺簽署了股權委托書,算是松了口氣,但是,出了股權部分,那些不動產還是全部安安穩穩呆在她的名下了。她走出蔣氏大廈,抬頭望望頭頂那片天,好一陣恍惚,命運到底要怎麼玩她?這突然間,就一夜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