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畢業考.所以方幸時昨晚一直待在同學家,復習功課直到凌晨,因為太晚了,她沒有回家、一直到考完試才返回。
誰知道一回到家竟然听對門的鄰居說,有個東方男子昨天冒雨在外頭站了大半夜,因為一直等不到人,最後才死心回去。
她立刻直覺想到霍君實,幾乎才把東西放下,便又跑到他住的地方。
老實說.第一次來到他家時,還真令她有點意外。
他不過是個窮留學生,但是不單一個人獨居之外,住的空間還比她和姊姊住的公寓還要來得大。
雖然他住的房子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份,但卻裝滿典雅.又加上位置剛好位在地鐵站附近,所以她初步估算,住在這里,一個月的租金少說也要兩千英鎊上下.台幣大概十二、三萬左右,她實在困惑一個窮留學生怎麼可能住得起這種地方。
不過,最後從霍君實輕描淡寫的口氣之中,她得到了答案。原來這間公寓的屋主是他外公的好友.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所以最後就便宜的租給他做為在英國的住處。
看來屋主跟他外公私交一定很不錯.不然這麼好的房子,怎麼會願意便宜租給他,而且他外公一口氣還簽了三年的合約,連房租都替他包辦,所以這里實際的租金連他都不清楚.真不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我姊都已經答應你的約會,你千麼還要跑去我家?」看他虛弱的躺在床上.方幸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是找她。」咳了一聲,他整個人覺得昏沉無力,好像發燒了。
「不是找她?」擰了條濕毛巾放在他溫熱的額頭上,她疑惑的指著自己。「難不成是來找我?」他點點頭。
「找我做什麼?」方幸時好奇的問。
能幫他的她已經幫了.行頭替他打點好.錢也花得精光.再要她幫忙的話,實在超出她的能力所及。
老實說,她現在的總財產加起來只剩幾百塊,要不是回台灣的機票家里人已經替她張羅好,否則她連買機票的錢都沒有。
「那個……」霍君實想要起身。
見狀,她連忙把他推躺在床上.「別起來,你要拿什麼跟我說就好,你乖乖躺著。」「在桌上。」他也沒有再推辭,只是指著一旁的核桃木圓桌。
她好奇的走過去,桌上放著一個醒目得如同藍寶石般的天鵝絨盒.她拿起來.困惑的目光飄向床上的人。
「打開來。」他對她微笑,催促著。
方幸時依言打開.發現里頭是條白金手鏈,不由得驚呼了聲,「要送給Anna的嗎?」「不是。」他輕搖了下頭,「給你。」「給我?!」她一臉受寵若驚,「為什麼?」方幸時忍不住拿起鏈子,雖然樣式簡單,但是設計典雅,重點是里頭還醒目的刻著Cartier的字樣。哇沓名牌貨∼她驚愕得說不出話。
「比起你給我的一切.」他很誠心的說︰
「這條鏈子根本不算什麼。」「別開玩笑了!」她手忙腳亂的將手煉放回本來位置.順便將盒子用力闔上。
不同于姊姊總是有錢可以四處揮霍,大媽只願意給她一些基本的生活開銷,所以對于名牌.她真的不熟悉。
手上這條鏈子到底要多少錢,她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單就品牌看來,應該要不少鈔票。
「我沒開玩笑。」他真誠的看著她。
嘆了口氣,看出他的認真,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輕聲的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為什麼?」他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拒絕。
「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要隨便送人。」方幸時將盒子塞進他的手心,「就算對象是.Anna也一樣。在你還沒有正式跟她交往前,我不希望你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去退吧,應該可以退吧?!」她的眉頭擔憂的皺起來、「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我情願你多點錢留在身邊,這種玩意一不是我們玩的。」「可是我有錢!」霍君實的口氣已經有了無奈,他已經算不出是第幾次說這句話了,「而且這不過是條鏈子。」這條手工打造的岌才白金手煉.有著獨家專利的隱形勾.完全看不出任何接縫點,低調、不花俏、就如她給他的感覺。
「我知道。」方幸時側著頭看他,微微一笑.「但是我對你好.不是要你的回報、我會這麼幫你,只是因為我們相似。」他的眉頭困惑的皺了起來,「我不懂。」她對他一笑,「你是一個病人.我不應該跟你說那麼多廢話。躺好!」她推著他躺下,「現在有一點發燒,你吃藥了嗎?」霍君實乖乖的點頭,「可是我想听你說話。
相似?你指的是什麼?」替他拉好被子,方幸時才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等你病好了之後,我再跟你說。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為了送一條手煉給我就淋了大半夜的雨.真是沒有腦子。」她可不想看到他的病變得更重.下個星期三晚上Anna同意跟他共進晚餐。在此之前.他一定得把病養好,不然他們這一陣子的努力和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只不過最諷刺的一點是一下個星期三晚上.不管她拿不拿得到學位,都得如期離開英國,機票已經送到她的手上,上頭的日期和航班寫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開心?」她微楞了一下,「你若乖乖听話,我就很開心。」「可是我一直很听你的話!」他忙不迭的表達自己的忠心,「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主見!」她大言不慚的說,「沒有我替你拿主意,你這一輩子都不用想跟Anna吃飯,甚至于跟她有未來。」「我又不在乎。」他忍不住咕噥。
「什麼不在乎?!」她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你可不要還沒有開始就放棄,我最討厭懦夫∼」因為她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懦夫,她在心中加了一句.一點也不希望他跟她一樣,「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凡事一定要勇往直前,知道嗎?」「……知道。」他不太情願的說。
「總之,你好好的養病,什麼都不要多想。」安撫的拍了拍他.她很有義氣的說︰「我會照顧你!」他听見了,雙眸一亮,「真的嗎?」「真的。」她很肯定的點頭。他生病了,她當然不會就這樣把他丟下,這樣實在太沒良心了。
「一輩子嗎?」一輩子劉方幸時楞住了。一輩子很長,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簡單?
「一輩子嗎?」沒得到響應,他急急追問。
她對天一翻白眼.「對。」廣告上有句什麼瞬間就是永恆,所以一輩子也不過就是一眨眼之間而已,于是她隨口應道!「現在你滿意了,可以乖乖躺好了吧?大少爺!」「可以。」霍君實開心的點頭,「但是這個給你。」他堅持要把手煉給她。
「我不要。」她沒有接過手的打算。
他不顧她反對,口氣流露強硬,「拿去!」方幸時有些訝異的看著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竟然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怒氣,她還以為他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霍君實顧不得昏眩,坐起身來,堅持打開盒子,拿出鏈子,隨手把盒子往一旁丟,在方幸時還來不及反應前,硬是拉過她的手,替她把手煉戴上。
「很好看!」看著她的手腕,他才露出笑容。
「如我所料,真的很適合你。」她不禁錯愕,意外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隨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簡單的設計線條,還真的挺適合她。只是∼「這太貴重了!」她得強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感動的神情,這條手煉說什麼也不該收。
「我不管,」霍君實搖著頭,「反正已經戴在你手上了。」「可以拔下來!」她沒好氣的回嘴。
「我不要!」他用力躺下,把棉被拉開,蓋住頭,「如果你不要就把它丟掉,以後我的事.你也不用管了。」「你……」她啞口無言了。這家伙,竟然展現耍賴的功夫!用力的拉下棉被,她瞪著他,「你想悶死自己嗎?」「你會接受嗎?」他可憐兮兮的問。「這是我第一次買禮物送人。」這種如同迷路男孩的無辜神情.她怎麼招架得住?
更何況能得到他的禮物——對這麼一份來自于他的禮物,她心底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喜悅心情。
「求求你……」他低語。
雖然手煉還是太貴重,但是看著他的神情,她輕嘆了口氣,「好,我接受就是了。現在你可以乖乖閉上眼楮睡覺了吧?」听到她的話,他開心的笑開,點了點頭,乖乖閉上眼。
「你會在這里吧?」像是想起什麼,他又把眼楮睜開,看著她問。
「會,我會在這里。」她保證,「等你睡醒之後.我煮稀飯給你吃好不好?」「好。」他一臉感動,「你對我真好!」「如果你一直乖乖听話,我會一直對你好。」「一輩子嗎?」他的眼楮發亮。
她一楞。又是一輩子?可憐的男人,看來是被寂寞沖昏了頭,一輩子!這三個字說來簡單。
但有著千萬斤的重量。不過他好像很喜歡把這三個字給掛在嘴邊。
她聳了聳肩,點點頭。「對!一輩子。」替他拉好被,她相信時空轉換之後,他也不會把今天的事當真,「現在閉上眼楮睡覺!不然我要走了。」霍君實聞言,立刻沒有異議的閉上眼楮。
看到他的舉動,方幸時忍不住微笑。
如果告訴他,她下個星期三要離開的話,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笑容緩緩的隱去。以他的個性,應該會想要送她一程吧?
可若真是如此,他跟Anna的約會怎麼辦?
她告訴自己得要保持應有的判斷與理性,絕對不可以丟難題給他選擇,畢竟他太沒有主見,所以她很快的決定∼自己要離開英國的事情,不用告訴他!
反正要上飛機前,再打電話給他,跟他說一聲就好。方幸時仔細的看著他的五官,出神的看著他的睡容。
一輩子對他好,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她的嘴角浮現嘲諷的弧度。物換星移之後,她懷疑還會有誰記得年少輕狂許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承諾。
輕輕的伸出手,輕觸著他的臉頰,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她可以听到自己心跳聲如雷。她的唇輕輕擦過他的,他動了一下,她嚇了一大跳,連忙縮回自己的身軀,確定他沒有醒過來才松了口氣。
神不知鬼不覺里,她偷了他的一個吻.-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失落,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遇上一個單純的男人,但他卻帶給她難以形容的復雜情感。
希斯羅機場(HeafthoWAbort)方幸時拿著行李來回踱步,最後,她停下腳步,看了眼電子鐘.深吸了口氣,拿起公共電話撥下一連串的熟悉數字。
雖然不過短短的日子,但是她已經很習慣于身邊有霍君實的存在,只不過今天一別,她也不是很清楚兩人以後是否還會有交集。
她的手在發抖,即使暗罵自己的愚蠢.但是卻依然無法止住心中的騷動。
電話幾乎才晌就立即被接通。
「嗨!一切都還好嗎?」听到彼端熟悉的聲音,方幸時強迫自己的語氣輕快。
「你在哪里?」霍君實的反應則激動多了,「我以為你會來!」听到熟悉的委屈語調,她忍不住輕笑出來.「你跟Anna約會,我怎麼會去?我才不會不識相到去當電燈泡。」「可是我要你來……」他的語氣沮喪中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認同。
聞言,方幸時不由得沉默。
「喂,你在听嗎?」他催促,「你在哪里?
我可以叫餐點慢點上,你快點來,我等你!」她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只輕聲的問︰「跟Anna的約會不順利嗎?」「我不知道!」站在街頭,霍君實看向坐在餐廳里的方幸安.簡直無法掩飾自己的挫折。
這個女人言之無物,他不喜歡她。
「你為什麼不知道?」這個答案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方幸時不禁輕皺眉頭,一現在已經快八點了,你不會還沒到約會地點吧?」「我到了,可是你沒來。」他一副不諒解的口氣,「我現在跑到餐廳外面接你的電話。你為什麼不來?」「我本來就不應該去啊!!」她輕嘆了口氣,「現在你听話,進去餐廳,然後展現你最迷人的那一面,你今天有穿我幫你挑的衣服嗎?」「有。」他低聲回答.「我一直很听你的話!!」他的回答使她強忍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很乖。」她輕聲的說︰「你要記得跟Anna約下一次的見面。」「好,我會很听話。」他順著她的意思,「我等你來。」「Roval!」方幸時輕唉著他,「你不用等我,我不可能會過去。」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她來不及細思,「听我說,我現在要出關了,記住我教你的,」她對他也對自己說︰
「幸福握在你自己手上,不管是現在或未來,你都要不顧一切的去追求!」「等一等!」听到她的話,霍君實努力保持平穩的聲音.「出關?你是什麼意思?」輕嘆了口氣,她老實回答,「我今天晚上九點十分的飛機經曼谷飛台北.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跟你說再見。」電話彼端頓時出現一陣長長的沉默.要不是周遭的人聲告訴她,她還以為電話已經斷了線。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久久,他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就算隔著話筒,她也可以听得出他的委屈,想到他的眼神.她的眼眶忍不住紅。
「好好照顧你自己。」她強迫自己眨掉孩子氣的水霧,「我真的很慶幸可以認識你。」「你等我!」他說道,「我馬上過去!」「別傻了!」她制止他,淚水在她的眼中閃爍,「等你到這里,我的飛機早飛走了。」「你可以改下一個航班!」他急促的說。
「這班機是今天最後的一個航班了。」她迅速抹去淚水,沒想到跟他道再見比她想象中困難。
他受傷的指控,「你騙我!」有。」「我沒有!」她真的忍不佳哭了,「我沒「你有!」他堅持,「你說你會跟我在一起一輩子!」「Royal——」她輕聲安撫,「別傻了.你只是寂寞。」或許她也是。
「我不管.你要等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等一下就會上飛機。」她深吸了口氣,「記得我說的話∼加油!」沒有等他響應.她輕輕的將電話掛上。
這麼做是最正確的,她對自己說。
霍君實∼她能幫的.已經都做了.自這一刻起.她的世界將要回到現實.回到台灣.她有一場硬仗要打,得拒絕一場她並不接受的婚姻。
可不管以後會如何發展,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異鄉,她曾經認識這麼一個跟她有著相似影子的男人——霍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