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
臨安城城西鳳園
「……有這種事?」雷鳳亭听著安在雷府的眼線終于找到機會出府,趕來跟他密報不久之前發生的事,听完之後,森森地冷笑幾聲。「原來那個女人跟魔教還扯上了關系,對我來說是個大好機會。」
很快地,雷鳳亭便讓奴才準備了文房四寶,馬上寫了幾封信,並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雷府的記號,然後讓身邊的親信盡快將它們送出去。
雷鳳亭一手托著下巴。「九大門派可都是一些想法老舊的人,為了維護正義這塊招牌,可是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距離臨安城最近的有嵩山派,以及弟子遍及整個江湖的丐幫,看來這兩天有好戲看了,我倒想知道他要怎麼保護那個女人,還要同時守護雷府的名聲,這兩者哪一個比較重要,他又會先選擇誰……」
才說到這兒,雷鳳亭臉色夾然發青,然後用手捂住口,連咳了好幾下,當他攤開手掌,看到嘔出的黑色鮮血,嘴角卻往上揚高,發出詭異的笑聲。
「你真的瘋了!」想起雷昊極先前對他的怒吼!
是啊!或許他是真的瘋了,他試過了,真的很努力地試過了,可偏偏還是只想得到雷昊極,即便這是無法見容于世間的感情,即便會因此受到上天的懲罰,他也希望雷昊極的眼里只有自己。
想到這兒,雷鳳亭撩起自己的袖口,看著拄著拐杖的那只左手手掌,已經呈現紫黑色,表示這三個月的閉關已經把「絕陰毒掌」練好七、八成,但是也因為太過急躁,毒性跟著反噬了,就算勉強用內力壓制,似乎也拖不了太久,至少在毒發身亡之前,他要殺了雷昊極最在意的女人,就這樣被雷昊極恨上一生一世……得不到他的愛,恨也好。
至少雷昊極永遠不會忘記他。
果然就如雷鳳亭所料,不出三天,就已經陸陸續續有武林人士前來雷府造訪,希望雷昊極給一個交代。
午時剛過,坐在花廳內的雷昊極看著手上的拜帖,淡嘲地輕喃道︰「這次換嵩山派的人來了,這些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站在一旁的赫連修平則是面露憂色。「嵩山派多半也是听說了夫人和魔教教主有來往的事,所以想來問個清楚,大當家……」
「你想說什麼?」雷昊極將拜帖隨手一擱,口氣冷峻。
「屬下不敢。」赫連修平把話又咽了回去。
「這數十年來,雷府三代當家為了這中原武林出過多少力,也不知平息過多少門派之間的斗爭,如今就為了這件事,似乎打算把那些功勞全部抹煞,看來為了‘正義’這兩個字還真是不值得。」雷昊極有感而發。
這一刻,雷昊極更加佩服殷秋水的祖父,人稱「劍邪」的般老前輩有先見之明,當年的他早就看透人心的現實,所以根本不把武林盟主這個頭餃放在眼里,為了中原武林賣力賣命,有可能在危險的當口被反咬一口,因為大家到了最後只會顧著自己,無視他人的死活。
赫連修平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可是雷府這數十年來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若是因此動搖了,大當家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如果遇上這麼一點危機就亂了陣腳,那麼這被稱為武林第一世家的雷府也未免太不堪一擊了。」雷昊極態度沈穩,臉上不見一絲慌亂。「走吧!我倒要听听嵩山派的人要說些什麼。」
說著,雷昊極便步出花廳,和赫連修平前往大廳。
他們走沒多遠,殷秋水才從轉角處出來。
府里這兩天發生的事,殷秋水自然也在暗中觀察,只是雷昊極沒開口跟她說什麼,她也沒有多問,免得那個男人又說她不相信他,其實不只那些武林中人,就連府里的奴僕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仿佛她做出什麼損害雷府名聲的事情,態度亦變得冷淡,見了她也是盡量保持距離。
「這就是人性……」殷秋水嗤笑一聲,不過她也不以為意,很快地就看開了,因為無祛去改變每個人的想法,那麼就隨他們去。
「師父!」子光和子亮朝她跑來。
「要開始練功了嗎?」殷秋水睇著兩張焦急的小臉問。
子光率先發難。「我听奴才說師父和魔教教主是朋友,這是真的嗎?」
「師父怎麼可以跟魔教的人扯上關系,這樣大家會認定你跟他們是一伙的。」子亮氣急敗壞地說。
「對我來說,黑教並不是所謂的魔教,而黑教教主更是個好人,只是大家不了解他而己。」殷秋水試著跟兩個孩子解釋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至于別人怎麼想,我並不是很在乎。」
「可是……」兄弟倆同時要說話。
殷秋水可以理解他們的憂慮。「如果你們覺得拜我為師很丟臉,隨時可以退出師門,不要再叫我師父了,但是黑教教主是我的朋友,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爹怎麼說?」子光慌張地問。
子亮也是一臉失措。「雷府可是代表著武林正派,爹一定會受到指責。」
「這事就讓你們的爹去處理,不需要擔心。」殷秋水安撫地說。
聞言,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吼道︰「我們怎麼可能不擔心?」
「說不定你們的爹真的會休了我,到時我就不得不離開了。」殷秋水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
「這一點都不好笑!」兄弟倆全都一臉氣呼呼的。他們好不容易習慣有殷秋水這個師父的存在,有她每天陪伴在身邊,現在卻要走了,這種事教他們怎麼接受。
「小孩子不要煩惱這些,如果你們今天還想練劍,我把這套劍法的最後一招教給你們,嘆後你們每天都要勤練,相信會進步得很快才對。」說著,殷秋水便轉過身子。「走吧!」「我才不要練最後一招!」兄弟倆大聲吼完,便往回跑了。
殷秋水想叫住他們,最後還是放棄了。
其實殷秋水也知道雷昊極為了平息各大門派的質疑,夾在中間非常的為難,她又何嘗願意有這樣的結果,可是殷秋水不想違背自己的信念,因為這是爺爺從小就教她的,如果輕易的背棄自己所相信的人事物,只不過是為了迎合其它人的想法,那麼就只剩下虛偽。
等到夜深了,雷昊極才回到寢房,推開門扉,見殷秋水還坐在桌旁擦拭著劍,這是她每天晚上必做的事。
「你在等我?」雷昊極從她臉上似乎看出什麼,便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殷秋水將長劍入鞘,才開口問道︰「今天又是哪個門派?」
「嵩山派。」雷昊極並沒有刻意隱瞞,知道她全都看在眼里。
「他們希望你怎麼做?」殷秋水凝睇著他的表情。
「他們希望我能在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面前發誓,雷府和魔教沒有一點關系,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可能。」當雷昊極听到這種荒謬的要求,還真的差點笑出來,因為他們居然擔心他會跟魔教連成一氣,可見得彼此缺乏信賴,若是今日沒有發生這件事,恐怕他還不曉得。
「你答應了?」殷秋水攢眉問道。
雷昊極輕嗤一聲。「我自然是拒絕了,因為雷府在武林中的立場並不會因為任何人事物而改變,更不需要向任何人發誓以證明自己的清白,真要我那麼做,對雷府無疑是一種莫大的屈辱。」
「我不想讓你為難。」殷秋水對他很過意不去。
「我並沒有為難,既然選擇相信你,就不會因為這小小的困擾就把話收回去。」雷昊極將她拉到懷中抱著。
殷秋水抬起頭,深深地睇著他。「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可以休了我來維護雷府在武林之中的聲譽。」
「在你眼里,我是那麼自私的男人嗎?」雷昊極沉下俊臉,不悅地問︰「這輩子都別想要我休了你。」
「即便我還是不肯把劍譜給你?」殷秋水黯笑地問道。
雷昊極瞅著她臉上的笑庸,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偏偏就是無法把「喜歡」和「愛」這幾個字眼說出來。「沒錯,即便得不到劍譜,我也不會讓你走。」他希望她了解這句話背後的涵義。
能听他說出這番話,已經足夠了,殷秋水這麼告訴自己。「明天不知道又是哪個門派的人會來,還是早點歇著,才有精神應付。」
「說得也是。」雷昊極知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過他已經準備好迎戰了。
翌日下午,雷昊極讓總管送走九大門派之一乾坤派的掌門,同樣也是要他表態說不會與魔教有任何關系,最後讓他很客氣地請了出去,接著就听說大伯父來了,心中一動,自然也清楚是為了同一件事。
「給大爺奉茶!」雷昊極親自招待。
「我不是來喝茶的。」雷大爺馬上吹胡子瞪眼的責怪起佷子來。「要是早知道這個女人和魔教有來往,叫我來擔任主婚人,我還不願意,更不會答應你和震天幫的這門親事。」
「那麼大伯父的意思是……」雷昊極看在他是家族長輩的份上,語氣和態度上都客氣些。
「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都以為咱們雷府和魔教勾結上了,這幾十年來在江湖上建立起來的威信,都被這個女人給毀了。」雷大爺用力捶了下座椅把手,怒氣沖沖地說。「難道你會不知道?」
「佷兒自然知道,不過謠言止于智者,大伯父難道寧可相信那些外人的話?」雷昊極犀利地反問。
雷大爺可听不進半個字。「難道你想跟九大門派作對?這可是跟整個武林為敵,雷府說什麼都不能毀在你的手上,我要你馬上休了這個姓殷的女人,向所有的人證明,咱們雷府不會和魔教有任何瓜葛。」
「恕佷兒難以從命。」雷昊極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你說什麼?」雷大爺一臉震怒。「難道你不在意雷府的名聲?該不會是那個女人在你身上下了什麼迷藥,讓你整個人都變了?」
雷昊極眼神轉厲。「這不關她的事,是佷兒自己的決定。」
「你竟然還袒護她?從小到大你最在乎的不就是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可是現在為了這個女人,居然連如此重要的事都不顧了,你爹若是地下有知,又會怎麼想?一定很後悔讓你來繼承當家的位置。」雷大爺更加肯定是殷秋水的關系。「你要是不把那個女人休了——’
「如果我不休了她,大伯父會怎麼做?」雷昊極緩緩地起身,眼神寒酷地俯視著僵坐在椅上的親伯父。「現在這座雷府的當家是我,還由不得大伯父在這兒發號施令。」
「你……你……」雷大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來人!送大爺回去!」雷昊極一聲令下,總管便帶著奴才,親自將人送出了大門。
「其實大爺擔心的也沒錯,往後九大門派對雷府將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只怕在明年的武林大會上,大當家將會受到強烈的批判。」赫連修平憂心忡忡地說。「大當家真要這麼做?」
雷昊極斜睨他一眼,語帶嘲弄地問︰「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認為九大門派對雷府真的信任過?
大伯父說得沒錯,從小到大,為了遵循祖父當年在武林之中立下的威望,我很努力地要將它延續下去,可是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一廂情願,認為這麼做就理所當然會得到尊重和信賴,結果不過是一點風吹草動,就顯露出彼此之間的關系有多脆弱不堪,不費吹灰之力就崩塌了。」
赫連修平頓時語塞,也深深覺得漸愧,身為最忠貞的部屬,居然跟其它人一樣懷疑起大當家。
「只要我是心安理得,自認沒有做錯,也沒有違背雷府一貫的作風,別人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說完這番話,雷昊極先是一怔,接著便低笑兩聲,因為他的口氣真的愈來愈像殷秋水了。「如果九大門派為此硬要與雷府為敵的話,那麼我也不會退縮。」
「是,大當家。」赫連修平被他的魄力給折服了。
「你听到爹說的話了吧?」就在這時,敞開的窗子外頭,兩顆小腦袋听完大人之間的對話,很快地又縮了回去,子光小聲地對雙生兄弟說︰「我就說爹一定不會休了師父的。」
「你也希望師父留下來?」子亮靠著牆壁蹲子。
子光也跟他一起蹲下,兩手圈抱著膝蓋。「其實我真的希望師父不要走,可以一直留在這里。」
「我也是。」子亮不得不承認。
「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叫她一聲娘。」
「反正師父自己說不叫也沒關系,她會一直當咱們的師父,這樣不就好了。」子光一手拉起雙生兄弟。「走吧,練功的時間已經到了,要是太晚去,又要被罰蹲馬步了。」
「快走……」子亮想到蹲馬步就兩腿發軟。
當他們一路從大廳奔過,沖進通往院落的拱門,就見殷秋水已經在院子里練劍了。
「師父!」兄弟倆抱拳道。
殷秋水收起劍勢。「先把昨天教你們的那一招再練一遍。」
「是……」子光和子亮同時應道。
「你們手上的劍……好像不是原來那一把。」殷秋水看著兩個小男孩握在手中的短劍,隨口問道。
子光仰起俊秀的臉蛋。「這是六叔公送給我和子亮的,他可是特地請金陵城內的鑄劍師父打造的。」
「六叔公每次來臨安城都會準備禮物,他很疼我和子光的,雖然這劍比之前的那一把還要長,不過用起來很順手。」子亮一臉愛不釋手的模樣。
「對了!咱們明天去鳳園看六叔公好不好?」子光問著雙生兄弟。
子亮猛點著頭。「好啊,六叔公難得來臨安城,當然要多去看看他了,順便讓他瞧瞧咱們這陣子學的劍法……」
殷秋水睇著他們提起「六叔公」時的表情,可見得很喜歡這位長輩,若知道雷鳳亭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將會如何看恃自己,又如何承受別人的眼光,思及此她更要保護他們。
「你們可要好好的珍惜這把劍。」殷秋水真心希望這兩個孩子能無憂無慮地長大,這一點她和雷昊極有同樣的想法。
「是,師父。」兄弟倆用力點頭。
翌日申時——
「夫人。」伺候兩位少爺的婢女見到殷秋水前來,連忙福身見禮。
「子光和子亮還沒回來嗎?」殷秋水往寢房里看了一眼。她知道兩兄弟早上到鳳園探望他們的六叔公,原本說好會在未時趕回來練劍的,不過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人影,才會過來問問看。
「是,夫人。」嬸女領首。
「有誰陪他們去嗎?」殷秋水莫名的心神不寧起來,想著雷鳳亭再怎麼失去理性,應該不會對兩個孩子下手才對。
婢女想了一下。「是‘八鐵衛’的申華。」
「我知道了。」說著,殷秋水想到早上雷昊極被丐幫的人請到他們位在臨安城的分舵,「八鐵衛」中有三位跟著一塊去,剩下四位負責保護整座府邸的安全,實在撥不出人手來,看來只好自己親自走一趟了。
這麼一想,殷秋水便回房拿了劍,再跟總管要了一匹馬,便獨自前往位在城西的鳳園。
沒多久,殷秋水來到鳳園的大門口,確定沒有找錯地方,便上前敲門,可是敲了半天都沒有人來響應,于是稍稍用力推了一下,發現門沒門好,于是走了進去。
「有沒有人在?」殷秋水握緊手上的劍,謹慎地往內走。
奇怪?為什麼都沒有人應聲?至少該有個奴僕才對啊……殷秋水很快地嗅到飄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這麼重的血腥味顯見死的不只一個人,加上沒見到半名奴僕,心想難不成他們全都被殺了?于是拔劍出鞘,小心戒備。
直到殷秋水順著長廊走向內院,隱隱約約可以听到小孩子微弱的哭聲,讓她不得不加快腳步。
「子光……子亮……」殷秋水循聲來到一座雅致的花廳,才進門就瞥見倒臥在血泊中的尸體,認出他就是「八鐵衛」的申華。
見到殷秋水來了,兩個瑟縮在座椅上的小男孩馬上硬咽地大叫︰「師父!」才叫出聲,眼淚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斜倚在另一張座椅上的男人森冷地笑了笑,身上的衫袍拈了不少血跡。「你終于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原本還希望雷昊極也能一塊來,就可以當著他的面殺了這個女人,一定會更痛快。
「為什麼要這麼做?」殷秋水看著兩個孩子都已經嚇壞了,是她太低估雷鳳亭了,原來他已經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
「昊極沒告訴你嗎?」雷鳳亭頭上的發髻已經解下,散亂的被在臉頰兩旁,讓他俊美的外表更加邪魅陰森。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你的愛就是不計一切的傷害他?」殷秋水偷覷了兩個孩子一眼,想著該怎麼讓他們先逃出去。
「住口!」雷鳳亭拄著拐杖,撐起自己的身子,只見他的右手還抓著一把劍,劍身上的血已經干涸。「等到昊極看見你的尸體,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殷秋水將手上的長劍橫在面前。「先讓子光和子亮離開,他們可是你最親的親人,你要是傷了他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不會傷害他們的……」雷鳳亭偏頭瞥了一眼子光和子亮,見他們睜著恐懼的大眼,抱在一起發抖,不禁呵呵地笑說︰「看在他們叫我一聲六叔公的分上,我會親手還給他們的爹……」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你的……」殷秋水及時咬住舌尖,才沒有月兌口而出,心想雷鳳亭要是知道子光和子亮是他的親生骨肉,還會狠得下心當著他們的面殺人嗎?可是這個天大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出來。「讓他們過來這里,我只是想跟他們說幾句話而己。」
雷鳳亭冷笑一聲。「好吧,就給你們一點時間話別。」
「師父……」子光和子亮這才紅腫著雙眼奔向她。
殷秋水張開雙臂抱住他們,然後低下頭,很小聲很小聲地說︰「等一下我叫你們快跑的時候,絕對不要回頭,馬上往屋外沖……听清楚了嗎?」
「那、那你呢?」子光抖著聲音問。
「他會像……殺申叔叔一樣殺了你……」子亮滿眼的驚懼。
「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替我擔心。」殷秋水知道要帶著他們一起逃出去很困難,因為雷鳳亭的目標是她,絕不會讓她走的。「子光……」
「我是子亮,你怎麼老是弄錯。」子亮抽噎地說。
殷秋水眼眶泛濕。「對不起,我還是分不出來……」于是,轉向另一個小男孩。「子光,你是哥哥,要保護好弟弟知不知道?」聞言,兄弟倆將殷秋水抱得更緊。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你們不听師父的話了嗎?」殷秋水板起臉,扯開他們的小手。「照我剛才說的話去做,知不知道?」就算真的打不過雷鳳亭,她也不希望讓這兩個孩子看到自己被殺的樣子。
兄弟倆含著淚水,用力點頭。
「這才是我的好徒弟。」殷秋水露出溫柔的笑擂。
雷鳳亭看著她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哼笑一聲。「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是說不會傷害他們了嗎?」
「那就讓他們離開!」殷秋水喝道。
「要是我拒絕呢?」雷鳳亭森冷地笑問。
殷秋水立刻舉劍刺向他,嘴里對著身後的兩個孩子嚷道︰「快跑……」
聞言,子光和子亮馬上轉身往外跑,照著她說的話,不敢回頭看,拚命地拔足狂奔,在心里不停地叫著爹,希望爹快來救他們的師父。
殷秋水听到兩個孩子已經跑遠的腳步聲,這才安心地放手一搏,知道她絕不能死在這個男人手上,好讓他用來傷害雷昊極。
兩把長劍敲擊出火花,一招過後,兩道身影迅速地分開……
「你的劍法倒是使得不錯。」雷鳳亭勉強站穩腳步,冷冷地笑說。「可惜你今天還是得死在這兒。」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殷秋水一步步的往後退,直到退出花廳。
「你以為逃得了嗎?」雷鳳亭拄著拐杖跟著走出去。
「難道你以為殺了我,相公就會接受你?」殷秋水試圖轉移話題,一邊尋找月兌逃的機會。
「我知道他不會,這輩子我和他都不可能在一起。」雷鳳亭宛如盯住獵物,步步進逼。「但是,我也不會讓任何女人擁有他!」
「你這麼做,他只會更恨你。」殷秋水不斷地後退。
「我就是要他恨,最好能恨上一輩子,這樣他就會記得這世上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以及我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說著,雷鳳亭先出招了。「你受死吧!」
兩把長劍再度交會,雖然對方的劍法招招致命,可是殷秋水有自信不會輸給他,手上的長劍靈活地纏住雷鳳亭的,卻沒有料到中了聲東擊西之計。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雷鳳亭放開握在左手的拐杖,接著使出「絕陰毒掌」,趁其不備,一掌打向殷秋水的胸口。
她發現自己飛了出去,心想難道就這麼被殺了嗎?她還不想死,她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听到雷昊極親口說愛她……
「秋水!」匆匆趕到的雷昊極只看到縴細的身子被打飛出去,連忙施展輕功躍向半空中,一把將殷秋水接個正著,想到當他回到府里,總管告訴他殷秋水要到鳳園去接兩個兒子,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你來得真是時候……」雷鳳亭笑得胸膛震動。
「秋水……」雷昊極無暇理會眼前的男人,他整副心神全都在懷中的女人身上,見她雙眼緊閉,臉色一片死白,他的心也像被刻了塊肉,失去她的恐懼瞬間襲上他的胸臆。「張開眼楮看著我……听到沒有?不準死……」他還役告訴她,自己是愛她的,她不能就這麼丟下他走了。
「我……我沒事……」殷秋水吃力地掀開眼皮,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想要朝雷昊極擠出一抹笑,可是緊接著便感覺到全身劇痛,喉頭一甜,鮮血狂涌出菱唇。「他的掌……有毒。」
雷昊極猛地抬頭,瞪向雷鳳亭的左手,只見整只手掌呈現紫黑色,俊臉王變。「這是……‘絕陰毒掌’?你為什麼要練這種至陰至毒的那門功夫?難道你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要是一個控制不住,不但傷人不成,反而會遭到反噬……」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雷鳳亭開心地笑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雷昊極怒紅了眼,暗啞地吼道,就算再恨他,也不想親眼目睹他因此送命。
雷鳳亭像哭又像是在笑,表情卻好開心。「原本是想用來跟你同歸于盡,這麼一來,誰也不能把你搶走……不過這樣也好,讓你親眼看到自己所愛的女人咽下最後一口氣,這代價也是值得的……」才說到這里,體內的陰毒開始翻攪,雷鳳亭頓時嘔出黑色的鮮血,知道毒性終于失控了。「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嗎?」
「絕對不會……」雷昊極抽緊下領,眼底卻已經閃著水光。
「你說謊!」雷鳳亭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每說一句話,就吐出一口黑血。「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會看不出來嗎?能讓你……為我流淚……真好」最後一個字剛從口中吐出,人便往前僕倒,動也不動了。
一起跟過來的赫連修平急忙上前去,探了下雷鳳亭的鼻息和脈搏,然後朝雷昊極搖了搖頭,表示人已經斷氣了。
「為什麼?」雷昊極兩眼赤紅,咬牙怒吼。「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血緣親情還比不上他口中所謂的「愛」嗎?
「呃……」殷秋水發出痛苦的申吟,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雷昊極連忙吸了口氣,收攝心神,先讓殷秋水盤腿坐好,正準備用內力幫她將體內的毒逼出來。
「你這麼做只會讓她死得更快!」西門滅及時出現,大聲喝止。
他追查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找到偷走「絕陰毒掌」的幕後主使者,想不到不僅跟雷府有關,還是雷昊極的親六叔,于是親自登門來想將它討回去,卻沒想到他最不願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不只無辜的人受害,還有被他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的殷秋水,慶幸的是他還來得及阻止雷昊極這不智的舉動。
「是你……」雷昊極皺起雙眉,瞪著眼前的黑袍男子,口氣也跟著冷凜。「‘絕陰毒掌’不就是貴教的獨門武功,難道有其它辦法可以解她的毒?」
「當然有了。」西門滅懶得理會他的嘲諷,從袖中拿出一只黑色藥瓶。「這是剛做好的解藥,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你快讓她服上三顆,至少能讓體內的毒性不至于傷及心脈,否則神仙也難救。」幸好他擔心偷走「絕陰毒掌」心法的人會用來害人,趕緊先煉出解藥,要不然根本救不了殷秋水。
事到如今,雷昊極只能選擇相信他,接過黑色藥瓶,照西門滅的指示,從里頭倒出三顆藥丸。
「先把解藥吞下去」雷昊極揪著心,柔聲地說。「我要你活下去,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殷秋水努力保持意識,微啟蒼白的唇瓣,含住他遞來的藥丸,很費力地吞進了喉嚨。
「相公……」
「不要說話,先護住元氣……」雷昊極將她的蟒首按在心口上,安撫自己她沒事,她會活下去的。「為了我,你絕不能死……」
即便殷秋水的意識漸漸渙散,還是可以听見雷昊極的聲音夾著硬咽,仿佛隨時會哭出聲來。
「爺爺說……」殷秋水又費力的掀開眼皮,看著滿眼憂慮的男人,連笑的力氣都沒有。「我的命很硬……不會這麼快死……」
「什麼話都不要說,我現在就帶你回家。」雷昊極將她打橫抱起,萬分珍惜地摟在懷中。「子光和子亮都在等你。」當他在離鳳園不遠的地方遇到兩個兒子,第一次看到他們嚎陶大哭的模樣,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群聊@獨家@
殷秋水垂下沉重的眼皮。「他們……沒事就好……」說完這句話,她終于撐不住地昏了過去。
「咱們回家吧。」雷昊極又瞥了雷鳳亭的尸首一眼,心情沉重地交代赫連修平留下來處理善後。
眼看殷秋水把解藥吞服下去,西門滅現下最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幸好傷她的人沒有將‘絕陰毒掌’完全練成,只是個半調子,否則早就當場斃命,現在她體內的毒解是解了,但是……也會讓她因此失去武功,你得要多關心她、安慰她。」當殷秋水醒來發現這件事,只怕她會難以接受。
「這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雷昊極心如刀割地看著偎在懷中的小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給我仔細地搜……」西門滅舉起右手,用力一揮,十幾名黑教弟子在他的示意之下,紛紛從屋檐上跳下。
找到「絕陰毒掌」的心法之後,他決定還是把它毀了,免得再度被用來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