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元二十七年,十一月,臨安被父親送走了。
慕容湮帶我趕到府上時,素月紅著一雙眼楮站在府邸門口,遠遠地看到我,便失聲哭了出來。
「少、少爺,您、您可算回來了!小少爺臨走一直在張望,二夫人催了幾遍他都不肯走,就是為了見您一面,您、您,」她幾乎要說不下去了,恨恨地跺腳,「您怎麼才回來啊!」
素月的哭泣,素月的控訴,恍若一道當頭之下的驚雷。慕容湮明明扶著我,可我依舊瞬間兩腿一軟,然後便狼狽不堪地癱在了地上。
果然,果然……是臨安。
走了,走了,臨安他……走了。
果然,果然還是來不及了啊。
地面冰涼,可我竟然不覺得冷,已是傍晚時分了,空氣里浸著幾分難以阻擋的寒意。地面上更是漸漸起了一層層的寒霜。
我跌坐在地上,木然坐了好久之後,忽然抬手捂住了臉。
走了,走了,十一年了……終于到了必須要趕回去的時候了嗎?十一年了,十一年了,臨安,我怎麼就偏偏忘了你毗鄰回歸的時刻,輕而易舉就被父親虛晃一招給支走了呢?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笨死了,我越想越覺得自己蠢死了,我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活該,活該不僅攔不住臨安離開,甚至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了。
我跌坐在地,想著想著,便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滾滾而下了。
自那天起,我大病了一場。十一年來,我向來身子不弱,從未有哪一次,病得像這一次這麼凶。
父親每一次來看我,我都把臉偏向床幃里間,不看他。
我听見父親嘆著氣,坐在我床邊的凳子上絮絮說著一長段又一長段的話。我的腦子昏昏沉沉,也許听進去了,也許沒有听進去。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向我解釋,還是在寬慰他自己。
他對我說,「諳兒,我們早就知道臨安一定要走的不是嗎?你們一起長了十一年,不說這個秘密從你出生那刻便知道,至少,從你記事起,為父就告訴你了吧?」
他對我說,「諳兒,為父知道你長情,知道你重視那個弟弟,哪怕、哪怕他和你同父異母,哪怕……他的娘親扼殺了你的母愛,只是,長情也好,重視也罷,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你也不想他沒命吧?」
他對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那些話里,有娓娓勸導,有義正詞嚴,有言辭灼灼,也有隱晦的哀求。
我知道,父親怕,他怕我就此一蹶不振,再也恢復不了以往那個朝氣蓬勃刁蠻到甚至惹他頭疼的君沉諳。
他甚至對我說,「諳兒,好起來吧,快些好起來吧,爹以後不罵你了,再不罵你了,隨你怎麼玩,怎麼鬧,爹再不多管,好不好?」
不好。不好。
我面向床榻的里面,眼淚無聲而下。
多年前,多年前,你也曾經這樣對我保證的。可是,我不還是要經歷一次又一次被別人遺棄般的離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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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是凌晨一點的預發,如果紅袖不抽的話應該會按時發布的,謝謝親們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