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雖說因為沈暮涼的緣故發誓不要和趙承運一起玩,但是對趙承運他爹,我還是保持著一種比較客氣的尊重感的。
原因其實很簡單,更小一些的時候我整天在清源城里亂躥,臨安那個死孩子日日都扒拉著我的衣袖非要跟著我,我甩不開,也就只好由他跟著。
但是事實證明,我一玩起來就會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更是會忘了和誰在一起的,于是,直到周圍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我才驚覺,一直被我拉著小手的臨安不見了。
我撥開人群急匆匆地往回找,然後,終于看到了臨安。
——他在一輛受了驚的馬匹拉著的馬車 轆下面。那輛馬車一側朝上,翻倒在地,我親愛的弟弟所在的,幸好是那 轆朝天的一邊。
我嚇壞了,回過神來就瘋了似的往前沖,臨安看到我,原本呆呆的神智瞬間便回轉了,他小嘴一癟,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我把他摟在懷里,手拍著他的脊背以示安撫,眼楮卻還尚且知道往那輛翻了的馬車里面看。
然後,我就看到了趙承運的老子。他那時還不是刑部尚書,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小官兒而已,看到他我就心道壞了,他要是知道我和趙承運不對盤,怕是要當眾羞辱我和臨安了。
居就在我豎起了全身的警備準備他一開口我就反罵時,卻不想他竟然低下頭來打量起了臨安的身子,還頗為緊張地問了句,「小兄弟沒事吧?」
彼時,他已是中年,這句小兄弟我不知道我家臨安當不當得起,但是後面那句「沒事吧」,卻著實讓我跌破了眼鏡。
可以說,我終于不再憎屋及屋,反倒對趙承運的老爹有了些好感,也正是從那一日起。
如果不是他強行將馬車翻倒,我恐怕已然沒了弟弟。
回顧往事總是讓人感慨又唏噓,特別是,我想到了臨安,我已經好久都沒見他了。
一想到趙承運的老爹和臨安,我原本準備敲詐勒索的心思稍稍收斂了些,看了一眼眼巴巴地等我答復的趙承運,淡淡道,「趙大人一向清正廉明,究竟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錯,讓你慌成這樣?」
赭都慌到讓趙承運拉下臉來求我了,實在是太奇異了。
「也,也沒什麼,」趙承運卻漲紅了一張臉,甚是尷尬地搓著自己的手,訕訕看了我一眼,道,「是,是我近日瞧上了一個姑娘,覺得她甚是不錯便接到了府里,然後,然後——」
他說了好幾個然後,卻死活說不下去,我撇他一眼,冷笑道,「然後那個姑娘其實並沒有和你郎情妾意,所以她家人把你們趙府告到了刑部那里?」
趙承運臉都要憋紅了,瞧我一眼,悶悶點了個頭。
我有些訝異,「這件事你便壓不下去了?我怎麼記得,這些年來你處理這種事最是拿手不過了。」
我這句話明著是捧,實則是損,趙承運完全是個標標準準的公子,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次總算栽在刑部手里,也算給他個教訓嘗嘗。
趙承運完全沒空搭理我的諷刺,他的一張臉皺得堪比苦瓜了,「以前的確實好壓,可這次、這次不同往日啊。」
我瞅了瞅又朝這邊遞過冷眼的顧帝師,縮了縮脖子,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突出,然後壓低聲道,「有何不同?難不成,搶的是官家的女兒?」
趙承運看我一眼,鄭重其事地道,「她是……是要入選的秀女。」
「啪。」
我的書掉了。
我抬起頭,咦,帝師啥時候站到我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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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和趙承運說上話,我倆已經並肩站在帝師府書房外的回廊上了。
我看了趙承運一眼,淡淡道,「我那二十份左傳,交給你了。」
他點點頭,很是有心理準備地說,「我今晚熬夜抄。」
很顯然我對他啥時候抄顧帝師罰我們的東西沒有興趣,我瞭他一眼,問出這會兒子讓我頗為困惑的問題,「先不說抄書的事,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勾搭上秀女的?選秀不是定在每年的春季麼,這會兒子選的是哪門子的秀?」
趙承運看我一眼,那一眼頗為愕然,連帶踢著地的腳尖都頓了一頓,「皇上要為太子殿下選妃,你居然不知道?」
我險些沒站穩,只好單手撐住牆,「選太子妃?!」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趙承運可真是闖了大禍了。
卻原來,在我因為險些被太子殿下謝帝賜勒死而在府里將養的那些日子里,皇帝陛下在某一日忽然間恍若雷劈地將為太子殿下選妃一事提上了日程。于是禮部一片手忙腳亂,全國上下都得知了太子殿下要選正妃的事,民心蕩漾,群情激越,紛紛迅速地將自家適齡女兒捯飭妥當送到了清源城里。
這一送不要緊,有那麼不止個把家的姑娘來得早了,不可能住進儲秀宮里去,所以就住在了清源城最好的客棧里。
而這清源城最好的客棧,正是趙承運這種紈褲子弟經常斗酒作樂之地。再然後,事情就像話本里講的那樣了,趙承運看上了其中一名秀女,當然那時他並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個秀女,他色心一起,也顧不上听那個姑娘如何表明身份,強行便將她擄回了家去。再之後,當然就是霸王硬上弓將那秀女果斷那啥那啥了。
本以為生米煮成了熟飯,縱然那姑娘性子剛烈些,怕也只得屈服現實。誰料,那姑娘的老爹雖不是在清源城為政的京官,卻也頗有幾分勢力,再加這些時日一直為女兒入選太子妃而多方打點,就這麼把女兒甚至家族的前程毀在趙承運的手里實在不甘。
于是,這樁丑事便捅到了刑部。
刑部尚書是沈暮涼的老爹沈青雲,用我爹的話說,沈青雲乃是曠古至今絕無僅有的一名……榆木疙瘩腦袋。他認死理,認得死死的。
趙大人生性耿直,沈青雲榆木腦袋,這事兒的確沒那麼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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