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他這番言語,又見此情景,牧良總算靜下了心,不知為何,他的情緒竟再次因為他受傷而所牽動,這時,他才發現,眼前的人在用女聲與他講話……
「我是他們現在的主人。」阿赫妮雅不顧舊傷撕裂,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我完全可以告訴你,你真正的仇人不是百里,而是他曾經的主子。他們,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
「曾經的主子?」此刻,牧良的眼中,已沒有了仇恨,卻多了一分對她擔心。
那緊蹙的眉頭,蒼白的容顏,令他為之擔憂,若不是習武之人,恐怕早已倒下了吧,可以看得出,她在極力隱忍著疼痛,莫不是內傷發作?
或許,是他錯怪夜翼了,可是,他沒想到,夜翼竟然是個女子。
「他叫公孫月梁,是三品都尉將軍,公孫將軍之子,因密謀殺宰相,而遭叛逆罪被誅。他叫曹楚……」她重復著那人死前的話,希望他能明白,誰才是殺他父母的仇人,也希望他能明白,仇恨不能解決一切,只會失去更多。
「原來是這樣……」直到她的話講完,好一會,牧良開口道。
「閉上眼楮,我讓你看看,你報仇雪恨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阿赫妮雅淡淡道,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額頭不遠處,掌心相對于額前,閉眸。
這一刻,隨著薄薄地迷霧消散而去,他看到了並不想看到的場面︰
未能如願報仇的他,倒在了那人的面前,可他的臉被薄霧籠罩,卻讓他無法看清,只聞那人一句︰‘不自量力。’畫面瞬間切換到了別處……
那里滿天的冥幣,縞素隨著風飄搖,慘白慘白的一切,幾個穿著白衣的人,在墳前靜靜地站著。
雷聲特別的大,雨淋濕了他們的衣衫。好一會方才有一人說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報仇!若不能報仇,我們便追隨你,在陰曹地府,再做好兄弟!’
雨越下越大,幾人在墳前齊聲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時,籠罩在墓碑上的霧散了,那竟是自己的墳,而站在墳邊的是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只見他們,拿起一旁的武器,轉身離去。
‘不要去!我不值得你們如此。’他叫喊道,卻無人應答。
仍是他死去的當日,他看到那個迷霧一樣的人,殺死了他所有的兄弟……
「不!」他猛然睜開眼楮,痛苦地喊道。
「你看到了麼?這就是你執意報仇的結果。」阿赫妮雅痛心地看著他,問道︰「你還執意要報仇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搖頭,剛才的那副場景,是他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的吧……
「我只想告訴你,報仇雪恨不能解決問題,唯有徹底放下仇恨,走真正正確的路,才能讓死者瞑目生者安心。一味的以殺戮解決,只會帶來更多的殺戮,當你悔恨之時已晚矣。」阿赫妮雅靠在旁邊的樹上,忍著這抹痛堅持到了現在,只是希望他能明白這個道理,別被仇恨沖昏了頭。
「你,你沒事吧?」牧良連忙上前,想要攙扶住她,卻又遲疑了;是男女授受不親的關系,在作祟。
「主人,你怎麼樣?」曹楚等三人望著她,話語中充滿擔憂。
「我說了,我……」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痛襲來,她只感覺眼前一黑,好一會都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只是感覺頭好沉好沉,令她下意識地伸手撐住額頭。
而後,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可她听不清了……身體的力量,似乎在一點點被抽離,讓她無法再支撐起這一刻沉重無比的身體。
她很清楚,多使用一次內功,她就多一分危險,為他人療傷和與人比武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是受了內傷之人的大忌。
可讓百里這麼回去,堂棣必不會留下,不能為他殺人的無用棋子。
何況,百里受的內傷很重,若不為他運功療傷,推血化瘀,定不是一時半會能好的,對堂棣來說,廢物一樣的影子殺手,結果便不言而喻。
只有他們兄弟一起回去,相互有個照應,她方才放心他們去。想來,堂棣能讓他們三人來,必對他們十分信任,只不過他對那人的信任勝于他們,所以才會命他斷後,待取到東西將他們殺死,畢竟,一個人知道總比三個人知道更好。
眼下這局勢,堂棣必有用人之處,那人一旦死了,他們便成了他信任的左右手。棋盤之上,沒有棋子可用就不是一個完整的棋局。
她知道即便不殺他,他也不會活到最後,堂棣乃是十分多疑之人,必然不會留他這個禍患,禍起蕭牆之理,他不會不知。
還有一個因由,堂棣不會殺他們,那便是他們三人自成一派武功套路,乃是刀劍合璧之式,這套武功看似有形也無形,看似無形卻也有形,應只有根骨極佳的殺手方可學習。
若她猜得沒錯,他一定會全部武功套路,並可一人施之,所以堂棣才更以重用,他現在死了,便是他們三人表現的好機會。
過了好一會,她的眼前方才亮了起來,心口也沒那麼疼了,她忙就地盤膝而坐,調整混亂地內息。
風吹動她的發絲,讓她感到一絲清涼,沒有剛剛那般灼痛,體內的氣息也漸漸平復下來。
她這才站起身來,淡淡笑道︰「我沒事。」
「主人要保重身體,這樣我們才走的放心。」公孫月梁說道,隨即曹楚及百里也附和。
「恩,我會的。」是那人死前的話成全了她麼,還是成全了他們?當他繩之于法那日到來,她想,她又該踏上旅程了吧,到時,她會給他吃下絕情丹……
她眼中是流不下的淚,她知道這一日,並不遠。
「夜翼,你沒事了就好。」牧良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不知為何,他深怕因自己的過失,讓他出什麼意外,這樣他不會原諒自己。可是有一個疑問,他想問卻沒有問出口,他不知道該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