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家宴的幾個晚輩︰蘭泉、梅軒、听琴、弄棋全都各有心月復事,所以這一頓飯吃得也是滋味不一。
晚飯過後,靳長空說累了,先辭別了二老回房間去歇著。難得今晚老爺子興致高,幾個晚輩就都坐在堂屋陪靳邦國說話。肋
好容易老爺子也累了,蘭泉這才逮著听琴說話。
听琴是靳長空的女兒,按說靳長空回來,最高興的應該是听琴,可是听琴整頓飯吃得就是心不在焉。幾次連老太太跟她說話都沒听見,或者听見了也是答非所問的。看在她此時已經隨著繼父改姓了駱,又打小兒不在靳家,吳冠榕這才忍著沒呵斥她。若是換了蘭泉和梅軒,少不了又是一頓好說。
「說說吧,全家人今兒都看出來你心里有事兒。趁早跟我說說,我還能在老爺子老太太面前幫你打打馬虎眼,要不哪天真要三堂會審,我可幫不上你的忙。」蘭泉坐在葡萄架下,吊兒郎當挑著眉毛望听琴,滿臉的壞笑。
听琴也不含糊,回手就給蘭泉頭頂一記,「小P孩兒,威脅你老姐,嗯?你還女敕了點。」
蘭泉就笑開,想起他那也經常這樣做的野蠻女老師。原來喜歡一個人,看見旁人、經歷旁事,總會千絲萬縷想到她。
「傻笑什麼呢?」听琴發覺不對勁,「你這臭小子最近很不對勁啊。算你幸運,趕上你老姐我最近肝火旺,沒工夫審問你。明智的趁早跟我明說。」鑊
蘭泉笑開,「我有喜歡的人了。」說著挑釁地望听琴,「我坦白吧?倒是你啊,什麼時候能跟我一樣坦白?被你那個杜仲給纏得要死要活了吧?」
听琴劈手又是一掌,「不用你管!——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想想——你這樣說的話應該不是苗藝。那麼難道是畫里那個女孩兒?」
蘭泉笑開。
听琴面上嚴肅起來,「可是真對不起,那畫被人買走了。出了十倍的價格,我沒抵抗住誘.惑。」
蘭泉登時就驚了,「出十倍的價格?誰買的?難道又是你那個杜仲?」
听琴搖頭,「當然不是杜仲。那人也很奇怪,本來似乎進畫廊就是隨便轉轉,結果一眼就看見了你那幅畫,然後站在畫前就不動了,看了很久。最後直接給我開價十倍的價錢……」.
簡桐從醫院回來,夜色已深。
本來想留在醫院陪伴媽,可是醫院有規定不許陪床,再者媽心疼她辛苦,追著趕她回來。
走進鳳鳴街,一步一步走近自家那個酒坊的小小店面,簡桐就只覺心酸。跟媽的主治醫生杜伯伯談過了,如果想要給媽做手術,除了要承擔手術可能會帶來的巨大風險之外,簡桐必須要籌備手術的巨額費用。
家里的小酒坊根本就不賺錢,這麼多年來媽手里毫無積蓄。而簡桐自己畢竟剛剛開始實習期,就算有實習期的工資,可是那點錢不過是杯水車薪。簡桐仰頭望著小小的店面,知道,自己可能只能選擇賣掉這座小酒坊。
媽說那是外公家族多年心血,簡桐明白這份遺產的珍貴;可是她已經真的別無他法。
「小桐!」街邊梧桐樹影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簡桐幾乎是條件發射地轉身,輕呼,「蘭泉?」
梧桐樹影搖曳,一街街燈凌亂。從暗影里,緩緩走出梅軒。梅軒站在夜風里淒涼地笑,「真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不是蘭泉。」
簡桐心尖愀然一疼,急忙致歉,「梅軒,真對不起。」
梅軒搖搖頭,「小桐,不必這樣說。其實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只想站在這里,哪怕能看一眼你窗口的燈光也會覺得滿足——我是看見你剛剛站在門前哭,我這才按捺不住自己走出來。」
「究竟發生什麼事,可不可以告訴我?」
簡桐的淚再也控制不住,忍不住沖上一步狠狠伸拳砸向梅軒!
「就因為你們高貴,所以就可以漠視我們這些微末的平頭百姓麼?我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就要受到你們盛氣凌人的指摘?」
梅軒愣住,抓住簡桐的手腕,「小桐,究竟發生何事?」
簡桐大哭起來,「譚梅軒,難道就因為你我曾經相愛,所以我和我的家人就注定了成為你們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對麼?你母親針對我還不夠,還不肯放過我媽!她竟然還跑到我們家來,就站在我家的店里,指責我媽!」
「我媽為此而暈倒……譚梅軒,你知道不知道,我媽她的病,已經不可以再受刺激,已經不可以再暈倒了!」
梅軒怔住,連退了兩步,「小桐,你說我媽她……?」
簡桐站在街燈暗影里攥緊了拳,「我知道你尊敬你母親,所以我忍著沒跟你說,更沒去找你母親算賬!可是,譚梅軒我現在告訴你,如果我媽真的出了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母親!——就算她是你的母親,卻也不等于她有權利傷害我媽!」.
「親密」酒吧里,夜色正酣。簡桐走進來,果然在吧台前找到奚瑤。
奚瑤似乎對酒吧里那位男歌手動了真感情,自從之前的一夜之後,奚瑤幾乎每晚都來捧場。
「簡桐你這麼晚跑這來找我,一定有事吧?」奚瑤盯著簡桐那張蒼白的臉。
簡桐垂下頭去,「奚瑤,你爸爸是成功的商人,一定認識許多酒商。拜托你爸爸幫我打听打听,有沒有人願意收購我家的酒坊和配方?」
「你家的酒坊要賣?」奚瑤也嚇了一跳。簡桐家酒坊的事情奚瑤也都知道,明白那份堅守祖業的執著。奚瑤知道不到萬不得已,簡桐絕不會坐出這個決定。
「簡桐,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媽媽的病……」
簡桐點頭,垂下淚來,「我需要很大一筆錢。」
奚瑤皺眉,「需要多少錢,你說!姐妹兒是干嘛用的?就是關鍵時刻給你當提款機的!說,我給你拿!」
簡桐搖頭。
奚瑤是好朋友,能夠借給她這筆錢。可是這筆錢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還得上。一輩子欠著人家錢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簡桐寧肯賣掉酒坊。
方才梅軒也在問她需要多少錢,簡桐同樣拒絕。就算她可以跟奚瑤借錢,也絕不會借梅軒和蘭泉的錢——梅軒已經是過去式,她不想再給梅軒任何誤會的機會;而蘭泉……
——那是她盡管丟盔卸甲、卻也不願放手的尊嚴。
奚瑤知道簡桐的性子,也只能點頭,「好,我先回去跟我爸說,讓我爸給你先問著。如果到時候實在沒有合適的下家,姐妹兒你可千萬別逞強,從我這拿錢先用著!」
簡桐淒愴笑起來,「如果是小數目,我也就跟你張這個口了。可是手術費加上住院費、營養費等等,至少要二十萬……奚瑤,就算你也拿不出這個數字的,我又怎麼好意思讓你張口給你爸媽要這筆錢;而且這筆錢我還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還得上。」
大學剛畢業的導員,全額工資也就才兩千多塊錢。不吃不喝她還要十年才能湊齊二十萬……如果再刨掉基本生活費用,她可能要還十幾年、甚至二十年!
奚瑤咬牙,將簡桐推坐在吧台椅上,點手叫酒保,「給她一杯果汁,不許加酒!」然後跟簡桐說,「你給我好好在這坐著,我出去打個電話問問我自己的戶頭下究竟一共有多少錢。馬上就回來,你別給我亂跑,啊!」.
酒保跟簡桐也熟識,見奚瑤離開,便忍不住問,「簡小姐今晚怎麼沒跟二少一起來?」
簡桐努力撐了撐唇角,「他有事。」
酒保的目光輕輕掠過吧台旁的暗影去,猶豫著問,「剛剛我听見了簡小姐的談話。恕我多嘴,簡小姐現在遇到了麻煩,是麼?」
簡桐就也坦率點頭,「是,我家里有個小酒坊,急需轉讓。」
「哦?小姐家里是開酒坊的麼?」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微微的沙啞,卻充滿了男性成熟的磁性。簡桐回身一望,一個穿了黑色絲質襯衫的男人緩緩從暗影里的卡座走出來。
發絲很短,根根利落;一雙黑瞳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能直接看進人的心底。這樣冷冽的人,偏生著一彎妖嬈的紅唇,輕輕一笑便是姿態萬千……
簡桐眯了眯眼楮,那彎紅唇讓她不自覺想起蘭泉。
女人其實不好意思直視陌生男人的眼楮,所以女人對陌生男人的第一印象往往來自他的唇。第一次見蘭泉便是忍不住YY他唇吻起來的味道——此時有種詭異的感覺,仿佛昔日重現。
簡桐皺眉,不喜歡這種感覺,于是只漠然轉過身去,沒有理睬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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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6000,上午繼續。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