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身邊稀疏的禁衛軍,入了我軍駐地。
這里還是一派歡聲笑語,將士們舉杯慶賀旗開得勝,飲酒作樂。
空氣中傳來絲絲縷縷酒香之氣,司徒箜頓時放緩了腳步,他面色蒼白無力,萬分痛惜,似是不忍打破歡笑之聲。又側眸回望著,眼中晶瑩剔透。肋
我向旁邊一團火把撩動的光影處望去,那正是表哥榮幽峰帶兵巡查。他謹小慎微,深知此地機關重重,直至此刻,還身著厚重的鐵甲戎裝,手握槍戟,不敢放松一絲警戒。他見我們狼狽而來,不免有些驚異,便幾步走上前,對司徒箜道︰「皇上令將軍帶領守城內禁衛軍主力拔營,將軍為何只帶區區數人而來?」
「表哥,如今,禁衛軍,只剩這寥寥幾人。」我無法抑制心間激動愁緒,還未等司徒箜開口,便道︰「我們中了埋伏,終究還是失算。林國叛軍大批人馬攻入守城內,城池失陷,我們月復背受敵,只得倉皇逃竄。」
「城池失陷?」他眼眸中寒光乍現,似是恍然大悟,又見我未語,便焦急的高聲對司徒箜道︰「司徒將軍,你守城不力,皇上可會治罪!」
「表哥,司徒箜是為護我,才遺失戰機,當時情形卻是萬分緊迫……」我心間猛烈一顫,驟然停住,卻見三哥從軍帳中走出。他俊秀的面龐上波瀾不驚,只是深棕色的眼眸黯淡下去,仿若地上的石子失了光澤,而略顯瘦削的身影也更為落寞失意,瞧那神色,定是听聞了我們所言。鑊
司徒箜仿若枯槁,麻木的卸下了腰間佩劍,上前幾步來到三哥面前,俯身跪地,雙手將寶劍呈上,語中鏗鏘道︰「臣司徒箜守城不力,自請死罪,請皇上恩準。」
空氣在這一瞬凝結住,寒風呼嘯的聲音尤為清晰,司徒箜雙手將劍呈上,整個人仿若斷翅的雄鷹,透著別樣的悲壯之氣。
三哥眉宇間流露的憔悴之色分外醒目,卻不失優雅之氣,那是種落魄的雍容。浮華的月影落在他的肩上,獨具憂傷。他沉默著,望著司徒箜手中寶劍,唇間微微一顫,卻終究還是未言。
「三哥,我們深陷叛軍埋伏,形勢危急,城池陷落並非全然司徒箜之過。」我趁司徒箜不備,一把搶去他手中寶劍,擲在地上。
「公主!」司徒箜見我如此,這才回過神。
「三哥……」我見三哥依舊若有所思的沉默著,便心急如焚,幾近大呼小叫著道︰「我朝將士能領兵之人為數不多,再者,司徒箜本無過錯啊。」
三哥眉宇郁結,瞳仁微微收緊,眸中掠過些許責備之意望向我,說道︰「自然不是他的過錯,事已至此,只怪朕愧對天下。」
這只言片語便如寒光凜冽的刀鋒劃過我的心頭,那突如其來的痛楚令人一時招架不住,就連心間最後的防線也被摧毀,只剩斷壁殘垣。我不知何言以對,只道︰「我並非此意,那些人甚為狡詐,若怪,該怪他們的狼子野心。若逆了天道,不等我們發兵,天就要亡他。」
這些言語,連我也覺得有些悲哀好笑,竟然以天道來作賭注,未免過于荒謬。
三哥未再與我多言,只上前接過司徒箜手中長劍。他淡然一笑,皎潔的面色透過無限的深沉與悠遠。又親手扶司徒箜起身。
司徒箜也是一驚,面帶幾分遲疑之色︰「皇上……」
三哥手握著寶劍青色雕紋的劍柄,語中鏗鏘道︰「如此寶劍,當為英雄殺敵所用,若是用來謝罪,豈不玷污了它!」他將寶劍親手交于司徒箜手中,凝重的望向他道︰「如今天下局勢已然明了,朕希望司徒將軍以叛軍之血,洗去兵敗之辱。」
司徒箜眸中微光又現,他接過寶劍,終于如釋重負,唇角處不住的微微顫抖,握劍的手上縱橫青筋暴露,又俯身跪地施禮回道︰「臣定不負皇上,決不讓叛軍越雷池一步。」
三哥微微頷首,淡若雲煙的笑意有些黯淡,似梧桐樹影落寞,又吩咐表哥榮幽峰道︰「榮將軍,令眾將士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兵分兩路,向東西布陣扎營,決不可使林國叛軍會合。」
榮幽峰領命,帶我同司徒箜一並退下,又為我們分別安置軍帳住所。一路上,我們都緘口不語,實則是心中對眼下情形早已明了。我朝許是日薄西山,先前平息大粵國進犯時,便損失了數十萬戍邊大軍兵力,而後還不容喘息,林國也興兵謀反,致使我朝雪上加霜。可林國現今的實力,卻不容小覷,也根本無法估量。
榮幽峰將我安置在一處軍營中,又迅速離去。這里周邊只有稀疏幾名侍衛留守,許是由于事態緊急,拔營匆匆,他便只將我草草安置了。
軍帳中幽靜的恐怖,這是邊陲之地千年來的基調,這里的夜,漫長得仿佛無窮無盡。門外有人入內,將小燭燃起,置于木案上,又不被察覺的留意了此處片刻,才退出帳外。
昏黃的光影令人倦意叢生,燭光搖曳處,幾分詭異陰森席卷。窗外的月影有些朦朧,漸漸溶化為一團淡黃色的光暈,隱在了濃密的烏雲後。
我倚在臥榻上小憩片刻,寒風呼嘯的聲音尚存,床榻處縷縷陰風依稀可感,連空氣中都透著無盡寒涼。這里條件甚為惡劣,但我困倦至極,便無從挑剔了。
眼前的燭影漸漸模糊下去,化為一團橙黃色的光芒,暖意逼人。我恍恍惚惚飛離開了這片荒蕪的孤漠,仿佛又回到了繁華的中原皇城。
那里,果真很美……
御花園的夜景如夢似幻,純黑色的天空中繁星點點,璀璨高貴,幾盞奢華的描金繡鶴宮燈高挑,梨花樹下,片片花瓣隨風翩翩起舞,空氣中充溢著清幽的淡香。那里美得似乎獨立于塵世之外,那里該是瓊闕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