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司曜再進去的時候,里面只剩下付施婕,真誠的笑中含著歉意,「我爸爸說有點困了,所以讓姐姐先扶他回去了。在外面再風光,他也步入中年了,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習慣了早起,你不會介意吧?」.
看著眼前掛著明媚笑容的女人,黑司曜早料到了付洋的中途離席。上次也是這樣,吃到一半,付洋借故離開,這一次還是這樣,意思很明顯了,把獨處的時間留下給他和付施婕,或許他可以這樣想,付洋知道了他沒和付施婕同房的真相。
就在這時,黑司曜手機響了,是付洋的電話,付洋在電話里叮囑黑司曜好好照顧他的女兒,對這個小女兒的疼愛之情溢于言表。不知怎麼的,他就想起了鐘柏龍,想起了他對兩個女兒的區別對待,也想起了那個讓他疼的名字——鐘未昔。
「你……不高興?」付施婕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平常的爽朗笑容,表現出一點小心翼翼的在乎。
他擱下電話,「不會。你父親這樣也是人之常情,身為一個做父親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開枝散葉,傳宗接代。累」
付施婕松了口氣,話語中帶了點試探的羞澀,「你呢?你的父親沒有這樣逼過你嗎?」
這是他們做了四年夫妻以來第一次涉及到私人話題,以前總是在人前裝做是夫妻,私底下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談的話也少。
「還好。」黑司曜不想多提黑宗朔,黑宗朔兒子那麼多,比他優秀的大有人在,傳宗接代的重任還輪不到他的頭上萌。
往常付洋前腳走,後腳付施婕就會和他分開走,各自回各自住所去,可今天她倒是有閑心聊天,黑司曜反正也沒地方可去,剛好桌子上有酒,他便貪戀那酒精帶給自己的神經麻痹,舉杯喝了起來。
正是因為這樣,付施婕才決定沒走,和他交談下去。別看她整天樂呵呵的,也有煩惱,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禁不住留下來。
看他一杯接一杯喝酒,付施婕保持笑容,「我們做夫妻好象有四年了吧?」
黑司曜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嗯」一聲應著,想听听她要說什麼。
「真快。」付施婕面帶感慨,「想四年前我才二十歲,一眨眼已經二十四歲了,不小了,用現在時髦話說我是快奔三的人了。和我一樣大的女人好多都做媽媽了,我還在原地踏地,連個孩子都沒有。」
黑司曜倒酒的動作又是一頓,付施婕這人給別人最大的感覺就是不裝,不做作,想什麼說什麼,從不掩飾。當初決定和她結婚,他事先了解到她在外面有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哥哥黑戎。
結婚前她主動找到他,提出嫁他可以,唯一的要求是婚後各過各的,互不干涉,而且這輩子不能離婚,因為川澤家族有個規矩,一旦家族成員結婚,終身不得離婚,否則就得接受家族的制裁,輕則切指,重則切月復自殺。
令他驚訝的是,付施婕竟然向他坦白在和黑戎談戀愛,她嫁給他很大一部分是黑戎的意思,目的是潛伏在他身邊,當黑戎的眼線。
她能這樣坦白是他沒想到的,令他刮目相看,所以這兩年他對她也是給予了照顧和尊重。
她這樣說,他大概能猜到了她要說什麼,只不過不太確定,畢竟當初她是被黑戎派過來的,雖說一早向他攤牌了,卻也不代表她的天秤已經向他傾斜。
「在黑道上的沒人一生太太平平的,我小時候目睹了很多次我爸爸死里逃生,也看開了很多,就算哪一點我爸爸突然不在了,我不會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爸爸也是,他有三個子女,至少他有後。」付施婕眼中有淡淡的憧憬在流動,「殊我冒昧,你有為以後自己做打算嗎?就算以後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還有自己的孩子在,死的時候可以安心閉眼。活得越久我就越覺得沒意思,我無聊的時候會坐在咖啡廳盯著外面大街上那些匆匆忙忙的女人想,她們是急著上班求生計呢,還是趕著回家給老公做飯帶孩子?如果讓我選,我選後面的,我媽媽對我說過,只有做過母親的女人才能稱得上完美。」
黑司曜微微掀起眼簾,「你可以把他和你放在一起設想一下這個畫面。」
這個他指的是黑戎,付施婕搖搖頭,目光中流露出愁苦,「我和他這幾年早就沒了聯系,我是個受傳統思想教育的女性,交往的時候他邀請過我去他住的地方,我沒去。現在我倒是慶幸,我還是一個完整的女孩。」
黑司曜仰脖一口喝掉杯中的酒,他再听不懂那就是傻了,她這句話里有兩個很明顯的暗示,一是完美,二是女孩,也就是說她沒和黑戎發生過關系,她還是完璧之身。
腦中呆愣片刻,他想她話中也不無道理,這些年他也看明白了,黑宗朔是個到死都抱住權力的人,黑宗朔只要活一天,就不會把位置交給下面的任何一個兒子。
從黑宗朔在與川澤組聯姻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黑宗朔一面在黑戎面前好心讓黑戎去和付家聯姻,卻沒告訴黑戎誰是付洋面前最得寵的女兒,以至于使黑戎錯和付甘顰接觸,再一面就是好心讓他和川澤聯姻,其實加劇他和黑戎的矛盾,讓他們兄弟間互斗。這樣一來所有的權力還是握在黑宗朔的手上,他或是黑戎都不能一人獨大。
有時候人生的目標就像小時候和一幫同齡人搶玩具,撞得頭破血流拿到手的昂貴玩具並不一定是你想要的,這玩具不僅不會給你帶來愉悅,反而帶來無限的痛苦。現在的他就是這樣,當初和幾個兄弟一起闖的時候夢想著哪一天能權利登峰,可等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驟然茫然了,問自己這就是想要的嗎?
黑司曜只顧喝酒悶聲不響,付施婕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眉宇間憂愁與哀傷覆蓋,「我有個朋友告訴我,她愛上一個身邊的朋友,他們以前不來電的,可能是日久生情,她對那個男人慢慢生出好感,發現他是個很不錯的人,進而想要嫁給他。她在我面前講的很痛苦,不知道那個男人喜不喜歡她,害怕他有喜歡的人,拒絕她,我替她著急,也想不出辦法。由此我想到了我自己,抱歉啊,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的,我沒有別的意思,結婚的時候我和你講過的,我們川澤家族是不允許離婚的,這輩子我和你都是夫妻,不如我們做個有名有實的。再假如有了孩子,你外面有喜歡的人也不要緊,我們像現在這樣各過各的。」
當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表達自己是處-子的時候,這就意味著是一種邀請。當一個女人的表白已經赤-果-果的,那就意味著這個女人是真心的.
他腦海里出現她剛才說的話,確實是這樣,一旦他有什麼不測,可能連一點血脈都沒能留下。
付施婕在人前表現得向來活潑愛笑的,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這模樣,眉宇間化不開的憂愁與哀怨真像鐘未昔。這個名字讓他一陣尖銳的心酸,隨著兩年的過去,想要把她找出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他欠鐘未昔的債,恐怕這輩子不能還了。
下輩子吧,下輩子罰他做牛做馬,罰他償還,這輩子他是一條道走到黑,再也出不去。
酒順著食管火辣辣地倒進胃里,眼前模糊了,垂下眼簾,他僵硬地點頭,听到自己說了聲,「嗯。」
發出這個冷淡的聲音,就好象一個墳墓轟然在身後關上了,封得死死的,他的心也隨之沉入無邊無際的陰冷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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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施婕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不自覺心花怒放,連日來春風滿面,說話帶著清甜的笑聲,就連陪付洋逛街喝茶也是禁不住時常露齒淺笑。
看女兒一臉幸福,付洋拍拍寶貝女兒的手背,「什麼事這麼高興?爸爸到中國來陪過你很多次,給你買珠寶首飾,沒哪一次看你笑得這樣開心。有什麼高興的,說給爸爸听听。」
那天吃飯姐姐在爸爸面前提到她和黑司曜分居,她早有準備,說一個住西郊一個住東郊是她的意思,她這一年來運氣不太好,時常感覺到沒什麼力氣,去醫院查又沒什麼。請風水先生看過後說最近他們兩個人不太平,需要禁欲。川澤家最信風水,爸爸沒說什麼,只說過兩天要去他們的房子里看看,她了解爸爸是想證實他們是不是睡在一起。
現在她可以理直氣壯地邀請爸爸和姐姐去東郊的別墅,不會擔心被揭穿。
逛完街,付施婕含羞帶怯地給黑司曜掛去電話,想告訴他明晚爸爸會去,到時候他們睡在一起,或者說同房。一是讓爸爸放心,讓姐姐沒話說,二是他們可以做真正的夫妻。
這時候的黑司曜正在辦公室里的洗手間,接完付施婕的電話,雙手扶住洗手台,他看著鏡子里面無表情的自己,擰開水龍頭,捧住大股的冷水往自己臉上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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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貌似曜打算接受施婕同房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