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喬擺著一張苦瓜臉不情不願地蹭到我旁邊兒立正站好,他說蘇訴你有不痛快你跟我們說,我們听著,喝酒能解決什麼事兒啊,再說了這大白天的你喝什麼酒。我把路喬臊在一邊不搭理他,自個兒擰開二鍋頭的瓶蓋兒湊過去嗅了一下,可真夠難聞的,酒性很烈,差點嗆得我一跟頭從床上栽下去。有首歌怎麼唱得來的,「愛情像杯酒,它燙不了你的舌,也燒不了你的口,喝吧,這愛情釀的酒。」看看,說得多好啊。在愛情面前,白酒和純淨水沒區別,都是自己嚇唬自己,自尋煩惱。我這麼想著,直接抱著瓶子對準瓶嘴兒一仰頭,吞了一大口。喝完我覺得那首歌其實唱得不厚道,有一點它沒有告訴我,這酒雖然不燙舌也不燒口,但我的嗓子眼兒跟燃起一把火似的,一路摧枯拉朽地著到胃里。我咳嗽了兩聲,路喬立馬就上來搶我的酒瓶子。我踹了他一腳,因為沒穿鞋,威力不大,可是那孫子卻借題發揮,捂著膝蓋跟邊兒上跳了半天腳,疼得齜牙咧嘴的,還罵我,「蘇訴你丫真不是人,看不出誰對你好!」「我是看不出來,」我本想心平氣和地跟路喬好好理論一番,一張嘴卻哽咽了,「我只看得出來我對誰好誰不對我好!」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我吸了吸鼻子,趁路喬一晃神地工夫又喝了一口酒。方瀟一看見我這麼有酒興,情緒也很高漲,蹦下床就往門口跑,她說蘇訴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說完方瀟就出去了。我拿酒瓶子在路喬面前晃了一下,他一把搶過來,自己也灌了一口。看他喝酒的勁頭我忍不住嗤嗤地笑,我說路喬,這是白酒,不是燕京純生。路喬很輕蔑地瞥我一眼,「我就樂意把二鍋頭當人頭馬喝。」我一看路喬這缺心眼兒的樣就樂了,樂得特放肆,前仰後合地止都止不住。他紅著眼楮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可真逗,跟我們大學家屬院里那傻子似的,老覺得整個地球轉得都跟不上自己的思想,成天苦大仇深的,後來被人亂棍打死了,死在雪地里。被人發現以後,他七十多歲的老母親騎著三輪把他拉回家,再後來那老太太就瘋了,一天到晚跟個孤魂似的游蕩在院兒里,看見人就問,「我兒子呢?你們看見我兒子了麼?」我笑著笑著就哭了,多淒慘的母子倆,謝磊跟溫莎在萊茵河畔風花雪月的時候我們小老百姓兒正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能不叫人潸然落淚麼!路喬誤會我了,他不知道我正在為人間疾苦而慟哭,估計是以為我想起上午的事兒觸景傷情了。他坐到床上死命把我腦袋往自己懷里摁,壓得我喘不過氣兒來,幾番掙扎都沒有逃月兌,于是我也只好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髒在胸腔里很有節奏很有勁頭地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