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孽緣的開始,到底要怪方瀟的沉魚落雁,還是那些男同胞們太腦殘,真是叫人不得而知。
我哈著氣對沈家浦說,「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那個什麼十大餐廳的評選一完,咱倆就一拍兩散。」
他沒說話,握著方向盤的手偷偷使勁兒,等紅燈的時候才抽空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懶
我假裝饒有興致地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光禿樹干們,假裝自己從來沒有說過「一拍兩散」這麼不貼切又引人遐思的詞匯。
又過了好久,車子終于開進市區,新年第一天,街上路上人滿為患,車不好走。我有點不耐煩地敲著車門上的扶手,一直嘆氣。
這時候沈家浦忽然側過身來端詳我,特較真兒地那種端詳。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正瀕臨在要爆發的邊緣,沈家浦用很輕的聲音說,「你,不記得我嗎?」
我在心里「撲哧」一下笑出來了,我蘇訴是一什麼人啊,出生的時候既沒漫天霞光普世,小時候被家長抱出去算命也沒人說我有王侯將相之面,干嗎誰誰還都想讓我惦記著他們啊。我有多大能耐啊我。
「不了,」我猛地搖了搖頭,「還是相忘于江湖吧。」
沈家浦還想說話來的,我猜。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蟲
過了正月以後北京的氣溫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回暖。記得初中的時候我剛學會上網聊天,特熱衷于在網上認識五湖四海的朋友。那會兒誰一听說我家在北京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很抱歉地問,「沙塵暴特厲害吧?」
幾年前北京黃沙漫天的形象估計是徹底烙印在全國人民心目中了,等到我上大學的時候一到春天還有外地的女同學頭裹著紗巾出門。我以為那是時下最新的流行也就沒太在意,過了幾天估計那女同學也被憋得夠嗆實在忍不住了才來問我,「北京啥時候刮沙塵暴啊?」
她這麼一問,我倒才恍然覺得,似乎有很多年沒有那種沙粒吹進眼楮里還要眯起眼楮迎著風舉步維艱的日子了。
在這麼生機盎然大地回春的日子里我卻忙得四腳朝天。不但要跑前跑後地籌備「全國十佳西餐廳」評選,還得抽空應付一下兒學校的畢業設計。
要不是我們班長打電話來火急火燎地問我在天上還是地下,我想我都忘了畢業證還沒揣進自己褲兜里這件事。
這些日子在社會上模爬滾打得如火如荼,搞得我早已喪失了一顆純真的學子之心。
回學校答辯那天我遇見了很多好久不見的同學,其中一個從前跟我關系不錯的女生還一臉邪笑著問我是不是終于可以和分隔兩地的初戀小男友廝守在一起了,我勉強地點了點頭,笑得特尷尬,但她卻誤以為我在不好意思,一直捂著嘴樂得花枝亂顫。幸虧她捂著嘴說不了話,不然我可不敢保會不會忽然拉下臉來不顧我們多年的同窗情誼。
答辯結束後班長說想組織班里最後一次春游,到壩上草原騎馬去。我對騎馬實在沒什麼興趣,更何況我剛聯系了幾個所謂的美食專家過兩天到餐廳去敞開肚皮大吃一頓,于是就給推了。
當時班里不少人圍在樓道盡頭,我听見一個女的陰陽怪氣地說,「嗨,蘇訴肯定不會去啊,我听說她傍上一大款,現在肯定忙著呢。」
我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剛剛關懷過我和謝磊重逢生活的那姑娘不干了,上去就推了她一把,嘴里一直沒忘問候對方的母親以及祖上。
一時間兩方和各自的親友團呼啦一下湊成一堆兒,七得不可開交。
我趁亂趕緊朝樓梯走過去,一秒也不想多待。
其實我是本著「惹不起我躲得起」的人生信條想要息事寧人,沒想到那女的還來勁了,一直在我身後叫囂,「哎蘇訴我說得有錯麼,你跑什麼啊,牛逼你就承認啊,這算……」
我一邊順著台階往下走,一邊兒頭也沒回地喊了一句,「幫我往死里打丫的。」
我不知道會不會真有人替我出氣,就算沒有,權當我嘴上說著玩兒也行。
到一層的時候我還隱約能听見那女的殺豬般的嚎叫,我忽然想起來,大一那年春天,梳個長辮子蒙著紗巾操一口鄉音問我北京為什麼還不刮沙塵暴的女孩兒,原來就是她。
要說這人變得可真快,這年頭人性都變,更何況人心。
我一路這樣兒安慰著自己,回到沈家浦的餐廳。這段時間他的餐廳就是我的根據地,我每天都要躲在不大的一間辦公室里,不停地打電話,拉宣傳,談合作。
這些日子沒怎麼見著沈家浦,讓我感覺格外慶幸。雖然我在餐廳工作,但經常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連續一個月下來體重基本又可以恢復到從前的水平線了。
剛想到逃離資本主義壓迫工農翻身做主人的喜慶時刻,沈家浦的電話打來了,口氣听著有點兒急,不知道什麼邪惡勢力讓資本家都能不淡定了,「蘇訴,計劃臨時有變,你下個禮拜就動身去上海。」
我大驚失色,「啊?沈總,這麼著急,這邊兒還有好幾個網站的合作還沒談攏呢,不是說五月份麼,我這……」我一般很少叫他沈總,這回也就是隨便叫叫。
「沒談下來的就取消,」沈家浦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我給你定了下周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