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伯母還有曼生,都還沒來得及趕回來。安生跪在大廳,溫浮生可以看見他臉頰上慢慢顯現出來的五指印。
葉爺爺一臉嚴肅,端坐在藤椅上。父親與姑姑都站在一邊,沒人敢上前一步去攔住正在盛怒中的祖父。
溫崢嶸左右看看,猛的從桂花女乃女乃手里奪過 面杖。葉義凌說想吃桂花女乃女乃做的面疙瘩湯,這才在 面,家里就來了這麼一出。桂花女乃女乃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那根沾著面粉的 面杖已經揮到了安生的背脊上。懶
這次是沉悶的一聲響。
安生咬著牙,一聲不吭。
「我讓你跟那丫頭道歉,我讓你把人帶回來!」
又是結結實實的一下,溫浮生忍不住扭過頭去,祖父向來舍不得對他們動手,真要是皮的很了,大多是把他們丟給葉爺爺去收拾。
「結果你讓她一個人漂洋過海去了?」
溫崢嶸哆嗦著手, 面杖揮出去,又是結結實實的一下。
「溫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
溫浮生終于看不下去,放輕手腳,去倒了一杯茶,「爺爺,您消消氣先……」
「別嬉皮笑臉的!」溫崢嶸瞪著他, 面杖在手里指了指,「還有你這個壞小子!」
「爺爺,您先讓大哥起來……」溫浮生陪著笑,他臉皮厚實著呢。
「他有什麼臉起來?」溫崢嶸煩躁的把 面杖塞回給桂花女乃女乃。蟲
桂花女乃女乃接住了,趕忙握在手里,握緊了,生怕再被搶了去揍人。
「你覺得冤是吧?」溫崢嶸彎子,「哼」了一聲,眼楮瞪的渾圓,「你要覺著委屈,哎,趁早給我滾。不然,你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在這跪著。」
安生搖頭,背上火辣辣的疼,被架在火上燎著一樣,可如何也比不上心里。眼前仿佛又顯出那一團白色的影子,他的心幾乎縮成一團,疼的厲害。
「小畜生!自己好好兒看看,看看你媳婦兒怎麼對你的!」
溫崢嶸從桌上抽了一份文件丟到地上,露出來的一角……溫浮生大驚,不知這報紙何時送到祖父這里。再一想,也是,終究是溫家的丑聞,祖父得到消息也不是稀奇事。
安生撿起來,盯著那上面的圖片,手微微顫抖。
「你媳婦兒這是要把自個兒給毀了,來保全你,保全你這小畜生!」溫崢嶸咳了一下,胸膛劇烈的起伏。
「他夏敬衍的閨女,哪個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人家跟了你,反倒要作踐起自個兒來了,你有臉?」溫崢嶸越說越氣,抬起腿,又是一下。
安生抿緊了唇,身子踉蹌了一下,仍是盯著那模糊不清的照片看。他清楚的感覺到心里顫了一下,他閉了閉眼楮,呼吸也跟著沉重緩慢起來。
「我給個警告,你們一個一個兒的,」溫崢嶸矍鑠的目光,銳利的掃了一圈,「別仗著自己手里有點兒權了,有點兒錢了……誰要跟這個小孽畜一樣,做出點兒狗屁糟糟,讓人戳著脊梁骨的事情出來,我第一個打斷你們的狗腿,免得別人說我溫家的人沒有教養!」
眾人沉默,溫浮生看著祖父,尤其在祖母過世後,祖父這些年,已經甚少發這麼大的火兒。家里每個人,不論表面上是個什麼樣兒,里子里邊兒,都裝著顆七竅玲瓏心。這話,明著是跟一大家子的人說,實際上,卻是說給自己,甚至,還有父親听。
他張了張嘴。
「和家那孩子的事,我做主,讓人回來。」溫崢嶸瞪了一眼溫浮生,手指虛點他,「你這個不講道理的小猴兒崽子,哪兒來的毛病,怎麼跟你父親一樣兒一樣兒的。」
溫浮生下意識的朝父親看去,父親微笑著,笑容有些尷尬。
一樣兒?
他有些不解。
溫崢嶸喘了一口氣,溫浮生忙上前扶著。溫崢嶸甩開他,擺擺手,「我這還沒被你們氣出個好歹來呢。」
「你也不怕人笑話你大哥?你去動和家的孩子做什麼?」
溫崢嶸虛打了他一下,溫浮生沒躲開,也不疼,他呵呵的笑。
「你!」溫崢嶸用力咳了一下,手點了點安生,「收拾收拾,準備調職。」
「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曉得錯了,你再回來跟我認錯兒。」
「行了,你給我滾出去,別再在這兒礙我眼。」
溫崢嶸喘了一口氣,因為激動,臉色格外紅暈。
「對不起。」安生終于開口,報紙已經放回文件袋里,他抓在手里,「我不想調職。」
溫道筠先是低聲喝了一聲,心里直怪安生沒有眼力價,父親這都有暫時放他一碼的意思了,出去一段兒,再找個機會回來,這就算結了……他竟然還要攪和。
「你讓他說!」溫崢嶸瞪了一眼小女兒,聲音也跟著拔高,「我現在就給你交個底,要麼滾出b市,要麼你就從這家里滾出去,我這還有孫子孫女呢,不差你一個!」
「爺爺,我得去英國,可能需要一個月,也可能需要一年,再多的時間怕是也說不準。」安生看著祖父,祖父頂著一頭銀發,滿臉的皺紋,溝溝壑壑的,原本高大的身子,也不知何時竟這麼佝僂下去,他的心一酸。
「我得辭職。」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沉著而冷靜。
眾人一怔。
夏清舞今日剛登了去英國的飛機。
溫崢嶸發了這麼一通火,早有些乏了,驀地听安生這樣說,楞了一愣,擺擺手,說︰「隨你!走吧走吧,別礙我的眼。」
他一轉身看見葉義凌還呆坐在藤椅上,銀眉一橫道,「你這老匹夫熱鬧看完了?我還活著吧?心收起來,趁早兒回去。」
溫崢嶸頓了頓,又說,「你這老小子說的對,他們這幫猴崽兒,就是欠收拾。」
葉義凌呵呵的笑,「我吃罷疙瘩湯再走吧。」
溫崢嶸哼了一聲。
溫浮生忙上前,「我扶您回房。」
溫崢嶸看了他一眼,「嗯哼」一聲,慢慢的挪著步子往臥室走。
溫浮生配合著爺爺的步子,口鼻一酸,輕聲說,「我們讓您操心了。」
「嗯哼。」溫崢嶸嘆一聲。
溫浮生在爺爺床邊的圓木椅子上坐下來,溫崢嶸看他一眼,說︰「你大哥那兒,你多上點兒心,他這性子,悶的慌,跟他父親一個樣兒。」
「您放心,哥心里有數呢。」
「有數?」溫崢嶸哼了一聲,「他就是太有數了,他能悶不聲響的讓老婆跑了,倒不曉得像誰。」
「這不是追去了嘛。」溫浮生笑。
「你們小輩的事情,我是真不想插手。」溫崢嶸嘆了一口氣,拉了一下被子,「我知道他的不易,他父親走的早,還有個曼生,他不比你痛快。」
「我是真指著抱個重孫兒的,誰知道這把老骨頭還有多少光景呢。」
「爺爺……」
「我是知道你們都孝順,你女乃女乃走了之後,我也沒心情管這些碎事。像你母親,這個家都是她撐起來的。」
溫崢嶸轉了下臉,溫浮生忙心領神會的把爺爺常用大搪瓷杯子遞上。
「那個姑娘的事情……你要覺得行,你自己中意,我們不逼你。」溫崢嶸抿了一口水,蓋上蓋子,「這是我跟你母親說好的,一切看你自己的意思。」
「爺爺,謝謝您。」
「嗯。」溫崢嶸杯子放回床頭櫃上,躺下來,擺了擺手,「別陪我這個糟老頭子了,去看看安生,讓小方過來給他上點藥……」
祖父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溫浮生輕手輕腳的替他掖好被子。
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身子有些僵硬,整個人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到了廳堂,方醫生已經過來了,安生並不讓他上藥,只說自己沒關系。
「老爺子這脾氣啊,多少年沒見他這樣了。」方醫生只看安生臉上的五指印,便發出了感慨。
安生見溫浮生出來了,張了張口,溫浮生攔住他,道,「放心,我讓杜煦盡快申請航線,很快你就可以見到嫂子。」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便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安生笑了笑。
溫浮生還要回公司,路上,他撥通了蘇七七的電話,她在那頭「哎」了一聲,說,「你這個點兒怎麼有空打電話。」
通常這個時間,他不是在開會,便是在會客,她在三十層待過,大抵知道一些。
「你在哪兒?」他看著前面的路,聲音不自覺的放柔。
「嗯,準備回宿舍,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她應該在過馬路,氣息不穩,听得到車子鳴笛的聲音,四周很是嘈雜。
「哎!」他有些不滿。
「嗯?」她似乎走了幾步。
「你的床實在是太小了。」溫浮生單手掌著方向盤,另一手擦了下鼻尖。
他在那床上躺了一晚上,外加一下午,渾身都舒展不開來一樣,都恨不得要蜷縮著身子,他睡著很不舒服的,好不好?
「我不覺得小。」
他听到她嘀咕了一聲,就好像她就在他跟前,微抿著唇,垂眸以示不滿一樣。
「可我睡多了,要得頸椎炎的。」前方是紅燈,他停下車子,說的頗為理直氣壯。
「喂!」
他仿佛能看見她炸毛的樣子,也好,她難得這樣失態。
他有著小小的得意。
「收拾東西吧,我晚點過去接你,咱們不住那里。」他步步緊逼,有些逗她的意思。
「哎!喂!」
「怎麼了?」他佯裝無辜。
她在那邊沉默片刻,說,「也好。」
也好?
這次輪到溫浮生措手不及了,他怔了一下,方向盤一時險些沒掌好。
「你說真的?」溫浮生咽了一口吐沫,「搬去玉蘭苑?」
「嗯。」她的聲音很是沉靜,「我等你過來接我,我先收拾東西。」
溫浮生一下子覺得這車內的溫度蹭蹭的飆升,春天真的來了啊……這暖的。眼前一朵一朵的,開著五顏六色的花兒呢。
那邊,蘇七七已經快到宿舍大樓,樓下保安向她問好,笑眯眯的,臉上有著揶揄和好奇的意思,自從溫浮生在她這里過夜,又從她這里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之後,這樣的表情她見的不少了,比這更直接的也有。她只是回以微笑。
好嘛,溫浮生。
即便搬過去,你也拿我沒法子。
她說過嘛,她有秘密武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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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周一,大家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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