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跟弟和招弟說話的這功夫,方曉夢和曉軍也已經到了小秀家。小秀她母親看見方曉夢,熱情的招呼了起來,「紅紅,快來!我剛跟你媽說起你呢,說怎麼沒把你叫來,沒想到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阿嬸,幸虧你沒罵我,你說話的聲音我站外面都能听到。」方曉夢這麼一說,小秀的母親開始笑著罵道,「你這死丫頭,嘴巴還是和我家小秀一樣,一點也不吃虧。」
「小秀呢?」發現小秀不在,方曉夢又問小秀的母親。
「洗澡去了,等一會就來。」
「紅紅她媽,你家紅紅越長越俊俏了,有婆家了沒?」在玉梅對面洗碗的小秀她三嬸這時也問玉梅。玉梅回答說,「沒有,你看哪里有沒有好的人家,給她介紹個?」一听母親的話,方曉夢也笑著說道,「就是,三嬸嬸,你看有沒有好的人家,趕快給我介紹個,要不然我媽就快急瘋了!累」
「你這死丫頭」小秀的母親剛要說什麼,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活,「紅紅,快過來幫我一下忙,幫我把這些魚抬到井邊去,我順便讓幫忙的哪個給洗掉。」「好的。」方曉夢剛要伸手,只听小秀的母親又說道,「算了算了,你抬不動,我還是讓曉軍來幫我抬吧,曉軍」
對于小秀她母親,方曉夢總有種非常親切的感覺。記得小時候,有兩三年由于家里情況不濟,父親方家偉在工地上干活,家里只有母親玉梅一個人在種地,要是每次遇到地里母親一個女人家實在干不動的重活的時候,比如像犁地之類的,小秀的母親總是會主動讓小秀的父親跑來幫忙,那時,方曉夢雖然很小,卻也懂事,對于小秀的父母親,她心里充滿了深深地感激。現在,家里條件雖說好了,有時幾年也不曾和這些人見上一面,但是心里這種感覺,還是一如既往。
想起這些小時候的事,方曉夢不由多望了母親玉梅一眼,看見玉梅正低著頭專心的切著為明天的婚事而準備的菜,心里頓時難過了起來。覺得母親玉梅其實還是蠻好的,雖然很討厭小時候玉梅在她腦海里形成的那種強勢和專橫的自以為是,也討厭讓她感覺有些虛偽的世故,但是為了她和弟弟曉軍,卻真是吃了不少苦,也付出了很多萌。
母親玉梅,以前本來是村上公認的美人,可是現在,體形已變,容貌漸失,也越來越老。從她懂事起,母親連幾塊錢的擦臉油都舍不得買,就連洗臉母親通常也都是用香皂。影響最深的一次,母親來月經,又不好意思到村上的小賣部去買衛生紙,便讓她去了,回來後,看見她手里拿的是衛生巾,玉梅當時就怒了,狠狠踢了她一腳。當時,她哭得可傷心了,心里,也偷偷的恨死了母親。可是現在想想,才發現是自己真不懂事,一包衛生巾的錢,要買幾卷衛生紙,對母親來說,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奢侈的事。
可是這些年,母親所有的付出,都因為她心里始終無法釋懷的恨意,而全被埋沒了。
如果今天不是來小秀家,不是看到小秀的母親,不是想起小時候,也不會記起母親玉梅這種種的好。
這一刻,方曉夢突然覺得,她自己好想哭,突然覺得,完全能諒解玉梅了,一個原本漂亮聰明的女人,一個不甘于命運卻又逃不出命運的女人,她的活著,本來就帶著濃濃的悲劇色彩。再加上可悲的生活,再漂亮的女人,也經不起歲月的摧殘,會被苦難的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的生活夠富裕,如果,她買得起像樣的化妝品,如果,她成天沒事就保養,那母親玉梅,不知道要比城里那些自以為是美人的女人漂亮上幾十倍,而且那種漂亮還不是今天去做個假鼻子,明天去種個假睫毛來偽造的。母親是天然的美女,像水里的芙蓉,芙蓉之所以不再嫵媚,不是她本身的錯,而是養活她的營養不夠。
對于女兒心里的想法,玉梅全然不知,她這會心里煩的,還是關于女兒的終身大事,早上不過隨便提了下,女兒就有那麼強烈的反映,對她表現出的那種反感,讓她害怕。她知道,自丁揚那事之後,女兒就一直在生著她的氣,一直無法原諒她,這兩年女兒不回家,也多半是為這原因。
女兒現在大了,不像小時候,不听話打她一頓就可以解決一切了。現在,什麼事都得和女兒商量,更得听女兒的意思。雖然女兒嫌她叨叨,但是女兒一天不結婚,她這心,就一天也放心不下。
村上那些提親的,快把門檻都踩爛了,都知道方家有個即將談婚論嫁的女兒,可是她又沒法答應,關于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回絕人家,怕以後沒人來提親,女兒真的嫁不出去。痛快答應,又怕發生前一次的事。只能,嘴里應付著,說是女兒在外地,等回來了再說。可是這回來了,還沒等她說,今天早上只是才提了一點點,女兒就已經那樣了,
想到這些,玉梅的心里,撲騰撲騰的直跳。
母女倆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除了旁邊的人嘻嘻嘻哈哈外,她們倆誰也沒有再說話。在小秀家呆了一小會,方曉夢便借故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又想起了張劍,她想如果她和張劍之間的事要是讓母親知道了,不知道母親還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就算自己死了,這件事也要瞞著母親。
這個時候的方曉夢,她並不知道,其實張劍正在著急的到處找她。
媚媚已經離開覽城了,在張劍的冷漠里,媚媚終于想通了好多事,這些日子,張劍對她就像陌生人,把她當成了空氣,對她視而不見,用難听的言語去中傷她,嘲笑她,甚至去刺激她,她不想再看這個男人的臉色了,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良心已經完全被狗吃得一點都不剩了。
所以,就在一次又一次痛心的回憶和思考中,媚媚終于決定離開張劍,決定離開覽城這座讓她討厭透頂的城市什麼不甘心,什麼報復,都通通滾他媽個蛋,清醒過來還不是自己騙自己,傷不了別人,折磨的卻是自己.
于是,就在方曉夢和招弟回家後,媚媚就走了,帶著張劍給她的傷痛和她對張劍深深的恨意離開了。
而媚媚的離開對張劍來說是徹底的解月兌了,他心里一顆始終懸掛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知道自己和媚媚算是完全的結束了,而這種結束將意味著他可以完全沒有任何顧忌的去追求方曉夢,他覺得他和方曉夢之間應該有個結局了。
可能是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方曉夢了,張劍的腦海里,最近全是方曉夢的影子,想起和方曉夢在一起時的每一個瞬間。尤其當他看到住在樓下的小美和李超從市場賣回了菜回家做飯時,他就更是越發的想念她,他想起了方曉夢第一次為他炒的菜︰青菜炒肉。不會做飯的她居然直接將那麼寬厚的青菜根剁成幾截,隨便和肉炒了一下就端了上來。
當時坐在飯桌前等著吃飯的老四和李超等人在看到這個菜後都偷偷的望著他笑,連他自己也被這個菜給惹笑了,如果這菜要換成是別人做的,他一定會認為做飯的人笨得要死,可對方曉夢,他又覺得她是那麼的可愛,因為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天真是那麼的自然,不帶一點點的瑕疵和偽裝。每每想起這些,張劍都會忍不住失聲痛哭,有時李超和小美也會上樓來勸勸他,可是別人頂多是說幾句話而已,誰又能真正的了解他心中的痛苦呢!
在他心里,方曉夢就像一個矛盾體,她聰明,但不傲氣;她貪玩,卻不胡鬧;她隨和,卻又嚴肅;她倔強,卻又講理。沒有人了解他有多愛這個矛盾體,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愛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莫名的尊重她,疼她,呵護她,有時甚至害怕她,尤其是看她小臉那麼一沉,他心就直跳。誰都知道,他張劍是個混混,是個粗人,可是對她,他寧願在她面前變成一只乖乖的小貓咪,靜靜的陪伴她左右,細心的觀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即使她一個不經意的微笑,一句隨便的玩笑,也會讓他開心上整一天。
愛情是什麼?
多年後,張劍一直絞盡腦汁想弄清楚,可是一直卻沒有搞明白。直到最後一刻,唯一忘不了的,就是剛和方曉夢初識時,李超笑話過他的那句話,「認識方曉夢,你這輩子,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