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世娥背向著她跪在床榻上折疊著衣裳,她一邊忙活著一邊說道︰「唉喲----我這件袍子洗過了還是皺皺的,這讓我怎麼穿出去見人啊---料子真是太差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卻在見到站在不遠處的靜君之時,臉色同樣變了變,隨即竟氣惱地一把將手中的袍子狠狠往床上一甩。肋
走下榻,扳著臉色瞪了她一眼,冷冷說道︰「走開---你擋住我拿東西了----」
寧靜君微微一怔,側身讓開一步。
成世娥陰著臉,伏子將床榻底下的木盆拖了出來。
寧靜君再也忍不住沖著這兩人追問道︰「彩霞、世娥,我又沒得罪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
付彩霞聞言更是別開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倒是那成世娥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最清楚,還用得著來問我們嗎?平日里就會裝腔作勢,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真是令人倒盡了胃口----」
聞言,寧靜君眼底閃過一絲受傷,她喃喃說道︰「我不明白----」
成世娥聞言,將手中的木盆狠狠地往床榻上一打,踫撞間發出一聲巨響,令寧靜君混身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隨即成世娥拿著木盆站起來,完全漠視寧靜君的存在,沖著付彩霞說道︰「彩霞,走吧,咱們去澡堂。」鑊
付彩霞聞言,也匆匆從自己榻下將木盆拿出去,隨著她出去了,臨出門,偷偷看了寧靜君一眼,僅這一眼,便別過了臉,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究竟是怎麼了?寧靜君不解,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床榻,將床頭上的大碗拿下來,碗內一粒白米飯都沒有---空空如也。
然而在她的床榻上卻擺放著一個果藍子,她疑惑地將藍子打開,里頭擺著許多精美的果點。
望著那五顏六色的果點,她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咬牙,將果籃放下,匆匆尋了出去,果然,劉美儀正在井邊洗衣服,她快步走上前,輕輕地喚了一聲︰「美儀---」
正埋頭洗著衣裳的女子抬頭看了她一眼,只這淡淡一掃,便繼續低下頭去,表情淡然,只是揉搓著衣裳的雙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一下比一下更為急促。
寧靜君一咬牙,沖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用力搓洗著衣裳的手臂,逼她與自己對視。
「美儀,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美儀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輕微地掙扎了一下,掙月兌了她的手。
「你倒是說話呀?你們這到底怎麼了?」
劉美儀再也忍不住,抬頭直視著她說道︰「我倒要問你呢,三夫人,你的身份我們已經知道了,在這殷家莊內,有誰不知道三夫人從前所做的那些齷齪的事,我劉美儀真是眼拙,竟將這般不三不四的女人當成自家好姐妹。」
聞言---寧靜君頓時如遭五雷轟頂。
她伸手想去踫一下劉美儀的手臂,卻被她嫌棄地避了開來。
她手指僵在半空,心更是直往下沉,望著劉美儀一直埋頭搓洗著衣物,不肯再看自己一眼;寧靜君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進了屋,她往自己的床榻走去,木然地坐了下來
如此一動也不動,直到同屋的幾個女孩子都回來了,劉美儀與付彩霞回屋後就始終不發一言,倒是成世娥好奇地走過來,望了望她那空空如也的大碗,又望了望她床榻一角的那籃子果點,說道︰
「這是五夫人命人給你送過來的果點,你怎麼不吃了?不會是嫌棄人家送的東西寒酸吧?也是听說從前五夫人還是你的丫環,現在丫環變主子,你這主子倒變成個卑賤的丫環,心里肯定不好受,不過這怨得了誰,還不是你自己個種下的孽」
「世娥,不要說了」劉美儀听著听著,不由得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成世娥一撇嘴,炎淡地看了寧靜君一眼,沒再說下去,轉過身便回了自己的榻上。
「是她原來是她」寧靜君身子微微一晃,她已經將自己害成這副模樣了?難道還不肯放過她嗎?
望著床角那醒眼的果藍,她將它提了過來。緩緩地打開拿起里頭的果點一口一口地吃著。
這即使是那個女人送來的東西,她也要吃,只有吃了,才有力氣干活,她還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絕不如她的願。
一口接著一口,那美味的果點在她口中卻如同嚼蠟
往日的歡聲笑語已經不復存在,同屋的女孩很快就入睡了,屋內一片寂靜靜,寧靜君躺在床榻上,抱著被褥,卻幾度輾轉難以入眠
披上一件外衣,她在一片黑漆中走出屋外。坐在屋檐下的石級上,抬頭望著掛在天空中帶著水暈的月亮,心中升起一陣的荒涼
她不知,這樣的日子到底何時是個頭?
接下來的日子,寧靜君並不好過,同屋的三個姑娘不再與她親近,每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能避則避,她在這個屋里已經顯得格格不及。
而李瑞新那個肥女人更是變本加厲地折磨她,針對著她,無論她做什麼,做得多賣力,她總要在雞蛋里找骨頭,挑她的刺;這當掌事的對她不好,外頭的人也看她不順眼,有時還會合力排擠她,非但粗重的活留給她,還刻意刁難她。
她變得一日比一日沉默了。日日沒完沒了地干活,夜里拖著疲憊的身軀,什麼都來不及多想,就累得睡著了。
這樣也好,有時身體覺得累極了,也會分擔了一些心靈上的痛楚----
人,是沒有什麼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