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幸顏美人于甘露殿的消息不脛而走,這讓後宮中掀起了不小的騷動,因為清早晨省時,眾人都以為小皇後自所以敢于挑釁太後的威儀,多少是因為得到了帝王的寵愛,但是如今看來,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于是,後宮中一些膽小怕事的嬪妃依舊謹小慎微的過日子,只盼得天下太平,但是那些位高出眾且不服小皇後的嬪妃卻又開始興風作浪,三三兩兩的四處傳著謠言,猜測宮寢之事,更是笑話雲傾的不知好歹,幾乎完全已將那兩名被貶入永巷的嬪妃的下場忘呼腦後。
宸棲宮中,雲傾面對著一地的狼籍一臉平靜。那些幾乎因帝王震怒離開而嚇破膽的宮娥則是緊張的跪在地上收拾茶碗的殘骸,擦拭著被菜肴茶水沾污的大紅地毯,更換損壞的案幾桌椅。
「皇後娘娘,建章宮的碧珠嬤嬤來請安。」宮殿外,一名年紀尚小的宮娥匆匆進來,十分膽怯的稟報。
大紅鳳榻上,歪著身子的雲傾緩緩抬頭,兩個時辰前被凌燁軒推搡不避的胳膊還有些酸疼,因而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懶散。
她淡淡的問道︰「她可有說是什麼事?」
「回稟皇後娘娘,沒有,但是碧嬤嬤說太後讓她送些東西給娘娘」宮娥小聲的說道。
「請」雲傾點了點頭。
晨省時,太後被她氣得提前散筵,現在又派自己的心月復前來,還能有什麼事?在宮里就是這樣,一朝得勢,必是眾矢之的,但是他日兵敗,也必如山倒,眾人踐踏。
碧珠緩緩的走進內殿,在珠簾外叩拜請安︰「老奴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老奴這兩個字,讓雲傾眉梢微挑,呵,沒想到皇帝前腳從這里離開,後腳,就連建章宮的一個奴婢就可以為顯擺自己的身份自稱為老了。
「碧嬤嬤勞苦功高,到本宮這里來還需請安麼?」雲傾冷冷的道。
「皇後娘娘言重了,老奴不敢」碧珠聲音不卑不亢,隨後隔著珠簾朝里面張望,高揚著聲音道︰「老奴今日來,是奉太後口諭,來送娘娘一樣東西,還望皇後娘娘笑納。」
「說吧」雲傾看著碧珠兩手空空,已知是太後讓她過來傳話了。
「皇後娘娘英明」碧珠有些片刻微怔,她沒有想到雲傾竟然如同能參透人心一般的敏銳,但是多年深宮的涉水,讓她練就了處變不驚,于是笑道︰「太後娘娘要老奴轉告皇後娘娘‘後宮一直傳誦一句話,叫做高高轎子人抬人,還有種說法叫做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但是無論怎麼說,剛過河就拆橋的燕兒總是飛不高的,更何況,當今皇上是誰?還不是王氏的血脈麼’,皇後娘娘,這便是太後娘娘要老奴帶的話,如今老奴已經傳到,這就告退了。」
碧珠將太後警告的話語學的十分惟肖,甚至連口氣都有九分皇太後的氣場,可是雲傾在听了這話時,卻呵呵的笑起來,放佛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碧珠听到雲傾輕蔑的笑意,不禁羞得面目通紅,她有些吞吐的道︰「皇後娘娘,老奴雖然身份低賤,但是傳的也是太後娘娘的話,皇後娘娘如此目無尊卑,難道不怕皇上降罪麼?」
「本宮何曾目無尊卑?」雲傾斂去笑意,但是漆黑的雙眸里滿是諷刺,她懶懶的道︰「本宮只是疑惑,此刻,皇上在甘露殿寵幸的又不是太後疼愛的芙妃,而是顏美人,可在這樣的局勢下,太後怎麼還會有心情派人跑來關心本宮不報滴水之恩的事情,所以本宮想著,就覺得可笑。」
太後雖然精明,但是心思卻還是拐不過彎,此刻,她在中宮失利,皇帝又不如太後所願的那般寵幸芙妃,而是挑中了她們二人極力打壓的顏美人,其意已經很明顯了。
這盤棋她們可謂是兵馬盡失,兩敗俱傷,可是,太後卻還有心思五十步笑一百步,實在讓她不得敬佩。
碧珠听出了雲傾話中的玄機,那原本怒紅的臉頓時有些蒼白。
她是個聰明人,又是建章宮的老人兒,跟隨太後十幾年多少學了些揣度人心的本事,可是剛才被雲傾笑話了一番,多少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于是道了句‘皇後娘娘果然是有心之人,老奴受教了’,便匆匆的回了建章宮。
後宮的紛亂瑣事,雲傾知道太後只想威懾而不是徹底的鎮壓和管制,因為這個地方的人若是安靜或者團結了,那有危機的就將是皇帝。
所以,關于顏美人重新得寵的事情,雲傾也不想插手,既然她已經被‘冷落’了,何不借這個機會好好的適應一下宮廷生活?因為這件事情,她相信太後必然會去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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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御花園後樹林中,一片安靜,碧波荷塘中,粉色的睡蓮大片盛開,因熱暑而不斷名叫的知了有些令人心煩,但卻也襯托了這里的幽靜。
雲傾在樹林前遣散了跟隨的宮娥,道︰「現在正值午倦,你們都下去休息吧,過一個時辰,等避過了這毒日頭再來接我,本宮想一個人走走。」
「是」數名跟隨的宮娥應聲,隨後都小心的四下散去,免得有人疑心。
宸棲宮的宮娥都是太後精心挑選的,為怕後宮的嬪妃動手腳,所以都是先入建章宮內訓練,查清家事底細和人脈關系,而後在大婚當日才送來,所以也不必擔心她們別有心思。
雲傾一個人走進了樹林中,午後的陽光穿透進濃密的枝葉,金光點點的散落在女敕綠的草地上,踏足過處,竟溢出陣陣泥土混雜的清香。
漫步上前,厚重的鸞袍拖延在後,萬綠叢中的一點艷紅顯得分外嬌女敕顯眼。雲傾望著四周茂密的大樹,緩緩的走著,從十幾棵樹到被千百棵樹包圍其中,隨後,在感覺到一陣清涼的氣息徐徐吹來時,便听到了細細如流水的聲音。
許是這里沒有宮廷繁瑣的壓抑氣息和危險存在,所以雲傾的心情竟頓時雀躍了起來,她揚起淺笑,很是不顧形態的提起裙裾就向水源處奔去,原本只有蟬鳴鳥歡的林中,也灑下了一片清脆的童稚歡笑聲。
這是一條從後山上傾斜而下的溪泉,水溫清涼,清澈見底,波光瀲灩的光澤閃耀得刺眼,黑色的鵝卵石圓潤得憨直可愛。
踱步道溪邊,雲傾月兌下了鞋襪,雪白的腳丫子探入了水中,澈涼的感覺讓她激了一下,隨之便舒緩下來。
人說,別有洞天,或許這個地方便是吧。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巍巍深宮,繁華落盡的某個角落里,竟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看到這樣的美景,雲傾不禁喃出了曾經看過的一首詩,無名,俗稱‘夏花’。不過這首她曾經覺得俗厭的詩句,用在這里,卻是再般配不過的了。
「好詩,詩好,景好,人更好」突然,一道低沉的贊美聲從雲傾身後傳來,伴隨著啪啪的響亮拍掌聲。
雲傾一驚,幾乎是反射性的猛然回頭。這里竟然有人,而她竟然好無所覺。
雲傾身後不遠處的林中,一抹月白長袍飄逸出塵的立著,常年病弱的讓那如春風和煦的男子面色蒼白如玉。鳳眼微眯,雲傾警惕的望著這一副只會出現在山外仙塵中的景致,因為說話的人是那白衣男子身旁身著黑色龍紋長袍,面色陰沉的小皇帝。
樹林不遠處,壽王凌燁雲與皇帝同行,腳步沉穩的向雲傾這邊走來,那黑白相間的兩種至極色差另人不得不眯起眼楮去忖度。
凌燁雲見雲傾回頭,神色有片刻的愣怔,因為此刻坐在溪便戲水的雲傾,就如同一個天真憨玩的孩子,大紅色的裙裝挑撩到了膝蓋邊上,午後的陽光落在她嬌小的身上,美好得令人有些不真實。
但是凌燁軒的面色卻是鐵青,他眸光深邃的望著雲傾,眼底的情緒另人無法捉模,他聲音陰沉的道︰「朕的皇後真是悠閑,此刻的景色朕應該如何的來形容?‘彩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雲鬟’?」
皇帝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現在不應該是在甘露殿中,享受顏美人的溫柔纏綿麼?
還是碧珠傳給太後的話立刻就有了效果,太後已經干涉了這件事情?
多種疑慮在雲傾的腦海中閃過,剛才那天真而沒有防備的笑聲已經瞬間消失了,留下了,只是那個平日里沉穩淡漠,並且有些冷清的雲傾,軒燁國的至尊至貴的皇後。
雲傾起身,她從容的整了整長袍,雖然光著腳丫,卻依舊不失莊重的叩拜,聲音淡淡的道︰「臣妾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游幸至此,庸亂了這里的清淨,還請皇上恕罪。」
「皇後怎麼會打擾朕呢?若非今日朕閑來無事,與壽王漫步至此,朕都還不知道,原來朕的小皇後竟也有如此天真浪漫的一面,並且那笑聲清脆燦爛,都讓朕有些神往沉醉,皇後,你倒是深藏不漏啊」凌燁軒冷冷的看著雲傾,下顎緊繃。仿佛雲傾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
「臣妾一時玩心而起,卻不知因小失大,觸怒聖顏,臣妾知罪」雲傾有些迷惑凌燁軒的冷冽話語,不明白他為何震怒至此。
「皇後年小,童心未泯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也由此可見,朕這個丈夫,實在是做的失敗得徹底,竟連皇後的愛好都不知道」凌燁軒話語間滿是冷冽生硬,面色也黑了一半,他瞪著雲傾半晌,見她不再說話,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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