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月牙兒不想嫁到上邪去!月牙兒不想嫁到上邪去!」我急切地呼喊著,即使心中明白對于此事,母親也幫不到我什麼。
她默默地望著我一語不發,臉上依舊是平常的冷漠,眼神中卻生出了愛憐的光澤。
我明白她的心在這寬闊的婉月宮廷里,被堆在角落中深深地封存了多年。或許,她自己一直掙扎在絕望之中,疲倦地生存。但她始終是放心不下她的兩個孩子的,游走在寂寞中的同時,保有著一顆善良仁慈的母愛之心,異常艱難地喘息,讓這氣若懸絲的呼吸帶給她生命的力量。
我突然蹙起眉來,搖了搖頭,有些責怪地說道︰「為什麼您總是甘願待在這晦暗的房間里,為什麼您將兒女生下來又從不為他們著想?為什麼您看著我時不同我說話,為什麼我哭得這麼傷心您也可以不加安慰?」
這些個「為什麼」是我對情緒的宣泄,像芒刺一樣扎到母親的心上,頓時她在我眼中已經不是以前的清晰形象了,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我的心被猛揪了一下。
我知道自己不該對母親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心里的委屈比起我來要更深得多。可是我壓抑不住自己的怨氣,我無法像她那樣做到可以悶在心里委屈。甚至為了給自己剛才對母親講出的殘忍話語開月兌,我心底居然憤恨的想起︰這麼多年的印象中她從未對我笑過。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很依賴著父王的疼愛,把這份疼愛當作是一份榮耀高高地托舉在頭頂。
「母親,我恨你——!」最後,我就是甩著這樣一句怨毒的話站起身來的。
我收斂起悲傷的眼光,毅然邁步走出滿是滄桑若年老女子褶皺的面容一樣的房間的。寬大衣袖甩過床前的幾案,我听到身後藥盅被打破的聲音,微微頓了下步子,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母親是在我走後才開始哭泣的。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河水崩塌而出,壓抑了十多年的情感在我的刺激下得到了瞬間的釋放。
之後的很多天,荷秀說我像變個人一樣,沒有了往日的朝氣,卻也沒見我再哭了。
每天我很晚起來,也很晚睡去,有時候就伏在窗前一點一點地數著雪花兒。而我腦子里,不知道該想什麼,比起對以前漫長時光的迷茫,現在更多出了一份空洞。但是颯箭橫的身影依然同往常一樣,會每天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只有他,還是清晰的。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早早打發落言和荷秀先去休息,明日便要踏上辛苦的遠嫁之路。
落言是不放心我的,但也只好緘默著回到房中歇息。我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會是難眠的,但是我清楚,我的父王,曾經尊崇的父王定是又安詳地睡在美人侗體的芳香中。我不禁瞅了一眼擱在窗案前父王賜給我的那只酒具。
羽觴淺淺的月復盛著清冷的月光,透露出靈動玄妙的古老光澤,對于我的遠嫁,到底是悲劇的上演還是真正幸福的開始呢?一切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