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我的母親還沒睡下吧。她總是有著太過沉重的心事,倦怠而又痛苦,讓她無法早早安睡。
我披著白色的羽絨氈緩緩走到了母親房間的門口,明天是我遠嫁的日子,也該跟她道個別。何況那天的話,我說得那麼殘忍。听到藥盅被打碎的聲音時,其實自己就想回過身去,要向她說︰「母親,月牙兒心里並不怨您。」
可恨自己竟然沒有回頭的勇氣,沒有勇氣去面對母親悲哀的目光。只好將一份愧疚和不安悄悄帶走,離開了房間。但是有些話,我現在如果不自己說出來,她怎麼會知道我不怨她呢?
我靜立在房間門口,暗暗地警告自己︰「月牙兒,別再叫母親傷心了。不要生氣,也不要把悲哀和不滿寫在臉上。」
這時,房中傳來母親的干咳聲,她撫著前胸平靜下來,問著暖爐邊上熱著藥的乳娘︰「惠娘,公主……是什麼時候走?」
乳娘微弱地嘆息道︰「唉……明天公主送親的隊伍就要起程了,听說是四皇子送她去的……也不知道那上邪國的大王到底怎樣,听說……是個英俊、能干的人。如果是這樣,也算好了。」說著,她眼眶中的淚水也要滾落出來。她是看著我長大的,直到我漸漸有了意識調皮起來,喜歡和落言、荷秀玩在一起。
轉而她又繼續說道︰「這孩子生下時身體就弱,叫人好不擔心。後來您別說……公主身體是越來越好,這才叫人放心許多……公主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就連那雀兒清脆的鳴叫,她也喜歡學著來玩。宮里人都喜歡逗著她玩,見她可愛……後來也得了王上的寵愛,讓最好的老師交她功課。她任性、倔強,但心里是好的……」
乳娘回憶著過往,如數家珍一樣禁不住說了出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您看我這是怎麼了……吵著您歇息了吧?」
母親仔細听著,淡淡地說道︰「沒有,你繼續說吧,我想听听。」
乳娘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拿濕布裹了藥壺的把兒將它抬起,把藥倒到藥盅之中。她已經注意到母親眼里滿是自責。
乳娘小心把藥盅擱到幾案上,說道︰「您先歇息著,等藥涼了些我侍奉您吃了再說吧。」
母親搖了搖頭,忽然激動地說道︰「月牙兒要走了,明天就要走了!王上把我最珍貴的寄托攫走了。他……他是要我死啊……」說到此處,她再也說不下去,而是猛烈地咳嗽起來。
「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啊!」乳娘連忙上前去撫母親的背,又將白帕子遞到母親手里。
母親漸漸平歇,潔白的手帕擱在了眼前。
「啊……」她小聲感嘆道。
乳娘頓時變了臉色︰「血、血!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