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連戰連捷的楚軍已經沖破防線,殺到了子午谷口。將軍橫刀立馬,在威風凜凜地眺望著邪兵的遁去之路,那上面到處是被遺棄的兵刃、頭盔和旗幟。
他轉身,向楚然道︰「殿下,看來敵方大勢已去,只要我們趁勝追擊,便可在傍晚來臨之前拿下雙子城。」韁繩在他手中握得砰砰直響,身前的士兵們也都心潮澎湃,這四個月以來的等待與恥辱,總算能夠在這一刻洗刷。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
銀色的手臂在空中一劃,楚然下令道︰「沖!」
數十萬鐵騎奔馳起來,馬蹄聲響徹山谷。然而凌厲的羽箭卻如暴雨傾注,突然從四面八方射了出來。
「這群狗娘養的,還沒走!」將軍出聲啐道,「眾將防御,保護好太子殿下。」
「這點毛毛雨我還能招架,」楚然將闊劍舞在手里,一副舉重若輕的架勢,又鼓勵士兵道︰「別忘了立功的機會,拿下雙子城拜將封侯,是條終南捷徑!」
「猴崽子們,你們听到了嗎?拜將封侯就在眼前,趕快追隨本將殺出山谷!」
馬蹄聲在漸趨減弱的箭羽中動蕩挺進,正當他們以為要月兌離險境時,滾石和飛木又從山坡上鋪天蓋地的襲來。
「大家別慌,敵人不過想虛張聲勢,嚇退我們!」楚然沉著應對,揮劍抵擋。
將軍下令道︰「全速前進,穿越山谷!」
可就在最後一隊人進入山谷時,邪兵卻用炸藥炸毀了崖壁,用滾落下來的石頭封死了退路。此時楚軍才意識到不好,是真的中計了!
原來一早對方就在此設下了圈套,他們連戰連敗不過是誘敵深入,想將其聚殲。楚然看著這一片混亂,思緒也跟著亂了起來。
據密函上說,邪兵在鷹隼死後,已經陸續撤離了雙子城,守在這里的軍隊才區區兩萬,怎麼可能有膽量玩「請君入甕」呢?
疑惑之際,只見黑壓壓一片羽林軍從前方沖了上來,將山谷的出口塞得密不透風,少說也有十萬之眾。
「怎麼辦?情況不妙,我們撤吧!」
「撤!」
「撤……」
可是往哪里撤?退路都被封鎖了啊!
楚然在如血的殘陽中窺見了末路的悲情……
…………
山谷一役,楚軍傷亡慘重,死傷過萬,被俘過萬。楚然半邊臉浴血,被押進了雙子城里。他一直想攻陷的城池,沒想到有一天,他會以這樣狼狽的姿態來到這里,不由地感傷,心底一陣抽搐。
將軍低下頭,在他身邊輕輕嘆息︰「沒想到……這仗是我們敗了。」
敗了,也就意味著輸掉了整個楚厥。
他淒然地閉上眼,那句話無疑在他胸坎上鑿開了一個洞,所有絢爛的夢想終止于墜落。
「楚然,你還記得我麼?」
低沉的聲音在面前發問。他睜開燃燒著一股火的眼楮,看到那個偉岸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並緩緩摘下頭盔,露出剛毅的面孔。
一時間,他訥訥不語,過了片刻才道︰
「記得。好久不見,……鷹隼。」
在山谷中了埋伏後,他已猜到密函有假,只是這個人的復活,還是在他心中掀起了一股驚天駭浪,因為此人懷抱兩年期盼的榮耀,以華美在這里謝幕。而他……卻失掉了一切。
我終究是贏不了你,鷹隼……我不甘心!
「我要挑戰你!」他掙扎著向前越近,喊出驚人之語!
「噢?」
戲謔的語氣,戲謔的話,在刺激著他每一寸肌-膚。「跟我單打獨斗,來拼拼看誰才有資格成為王者!」
「解開他。」鷹隼拋掉頭盔,將自己的劍遞給楚然,他則抽出青羽的劍。
韓國公勸阻道︰「大王,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何必以萬金之軀同他較真呢?」
「他一心求死,我不過要成全他。」
鷹隼握住劍,和楚然來到校場。春末的狂風恰逢其會地掠過,卷起滿天碎葉和灰塵,將楚然散開的長發刮向天空,撕裂般地舞動起復仇之怒。
——
兩匹馬戰作一團,一黑一白交織若雲,再看,劍影如雨,好像有數不清的劍在空中揮動。楚然將距離拉得更近,兩張臉在迸出的火花中相對。
「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
「我還有好幾下子。」
又是一陣火花踫撞,兩匹馬交錯而過。
圍觀的士兵皆半張著嘴,緊張地盯著局勢的發展。此時夜色降臨,林立的火把圈出了條條火帶。而前去劫營的人馬,已在校場左側列隊站好。
「王,我們要出發了!」青羽用手攏住聲音,大聲喊道。
鷹隼譏誚地挑開楚然的劍,說︰「你打不過我的,現在沒時間陪你玩了。」他還要去楚營中接他的王妃,儼然沒有閑情比劍了。
楚然猛地刺出一劍,擋住鷹隼的去路,「還沒分出勝負呢,別想走!」
「嗯?」鷹隼不悅。
楚然擰緊眉頭,狠狠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須有一個結果。」
「那就等我回來。」
「不行!」
「混賬!你以為我稀罕留著你的性命麼?」
「我以為……你怕死在我手里。」
「大言不慚!」低沉的聲音里有隱忍的憤怒,王者的憤怒嗎?在場的士兵不寒而栗。
「邪王!」
懇求的語氣悲愴地打破了肅殺的氛圍,滯斷了鷹隼最後一個動作,他的劍在楚然的胸口停住了。
「邪王,請手下留情!」
四周靜得可怕,被五花大綁的將軍竭力懇求著。
「你有什麼話對他說?」鷹隼問楚然。
「鷹隼,我在地獄等你。」
唯一的遺言,還是選擇留給自己的仇人。
冰冷的劍一瞬間扎入他的心髒,他倒在地上,看陰雲遮住了月華。
…………
「王妃呢,她在哪里?」
趕到楚營時,已不見了我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