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幾天,我和青羽的關系降到了冰點。一來,除了公事公辦外,他對我話無一句;二來,我不想同他解釋。我是上邪的大王,要怎樣對待一個俘虜,是我的權力。何況我對沐雪沒有逾規之舉,我只是想念月牙。青羽卻听她挑撥了幾句,差點兒沒出手打我。我皺了皺眉。不怕青羽翻臉,也怕月牙翻臉。
不過,月牙吃醋時說氣話的模樣很可愛,撅起的嘴巴總讓人忍不住想親吻一口。想著想著,不由從懷中模出她的一縷頭發,繞了起來。她說過,要與我做結發夫妻,生生世世,世世生生……
等我再見到她,她會將我留給她的頭發,和這縷頭發編在一起。
上邪隼九年末
我方與楚厥的戰役處于白熱化階段,在王子楚然死後,楚厥的政局可謂一盤散沙,然而申原憂慮到日後孤掌難鳴的命運,不遺余力地傾兵相助。
「王上,羽林將軍被困在了風鈴谷中。」
「風鈴谷……」
今天出兵之前,我還跟副官交待過,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如果敵軍在此設了防,就立刻撤兵回營,可青羽怎麼會被困在那里了呢?
「王上莫要責怪將軍,楚厥狗賊也是誘敵深入之計。」
「速點兩千兵馬,隨我去打通退路,救回將軍!」我邊說邊穿戴盔甲,提起劍就往營外走。章顯已死,我可不能再失去這唯一的兄弟。
「王上不可!」
裨將率領眾人跪在地上,阻攔道︰「屬下等人定當竭力救回將軍,還請王上在營中坐鎮。」
「還嗦什麼?」我喝斥道,「趕快備馬走人!」
「王上……」
「再廢話者,殺無赦!」
眾將不敢言語,依舊跪在地上。
我不理他們,就要繞行。
一個人跪了過來︰「王上不可沖動,此時谷中凶險……」
「所以更不可遲疑!」我的手握到劍上,示意他讓開。
「請王上……」
只听劍聲出鞘,我一劍刺入他的肩胛,壓抑著心底的急迫和憤怒道︰「你哪懂得我們兄弟結拜的情誼?!」
我唰地抽出劍,眾將知我心意已決,速速上馬,同我出發了。
會天大雨。
鮮血在腳下流成了河。
我背著氣息奄奄的青羽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躺在昏暗的營房里,他終于虛弱地一笑,卻是傷痛,卻是愧疚……
「你太善良了,這也值得你流淚?」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滾出淚花,即使是大哥死的那天,他也是背著我偷偷掉淚。有句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鼻子微微一酸。
「對不起,那天,是我氣極了。也許是因為她長得太像婉妃了,所以,你……」
「就這麼不相信你的二哥?」嘴邊扯出邪邪的笑,「我怎麼會對她……不管怎樣,她到底不是月牙,你了解的,我不可能再負她。」
青羽眼中有一抹釋然,但很快的,眉宇間充滿苦澀,「是沐雪的詭計?」
「縱然她對你有過救命之恩,你也不能愛上一個敵人。」
他閉目不語,想必心頭痛楚難當。
我起身,拐進了沐雪的囚室。
窗外,電閃雷鳴。
桌上一燈如豆。
牆上映出我掐住沐雪脖子的影子,淡淡地渲染著邪惡與殘忍。我將力道緊了緊,另一只手試探地覆住她的腰帶。嘴角的壞笑,使她目光不安地動了一下。
「不是說想跟本王做一夜鴛鴦嗎?怎麼,反悔了?」
她冷漠地與我對視,一身凜然不可侵犯。
「你真會演戲!」冷冷地擠出這幾個字,我放開她,她開始劇烈地咳嗽,等平靜下來,她忽然問︰「听說你們今天吃了敗仗,被困在風鈴谷中,不知你的愛將有沒有跑出來?」
「這與你無關。」
「他……怎樣了?」
「來人!」我故意漠視她的問話,命人為她戴上玄鐵打制的手銬、腳銬。
她還在想方設法激我回答︰「邪王不是自認自己的軍隊勇冠天下,怎麼連帶兵的將領都沒逃出生天?」
「現在本王銬住你的手腳,就不怕你再甩花樣,你最好老老實實的。」
「邪王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否被沐雪說中了?」
我已經轉身︰「本分一些,不然本王真會殺了你。」
在我離開營帳的那一瞬,她還是不死心地沖上前,扯住我的衣裾,想問個實底。
「青羽將軍是否出事了?」
「沒想到快人快語的你,也會問得這麼拐彎抹角。青羽對你,應該沒有那麼重要吧,即使他死了……」
「他死了?」
我沉靜地回頭,觀察著她極力隱藏的憂傷表情,忽然有了作弄她的心理,嘆息道︰「他死了。」
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她連忙別過頭。鐵鏈響動。
我伸手端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我的視線。又是一顆晶瑩的淚珠滾出。但臉上,依舊冷漠。
「你為何會哭?」
「……」
「那次,你為何救他?」
「……」
「你喜歡他?」
「是。」
她終于開口承認。
雖然做過猜測,但免不了一驚,「在他生前,你怎麼不說,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因為不能選擇。從小就在殺手營里長大,沒有自由,身邊都是些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如果我想活下去,被作為有用的工具留下來,就要比別人更狠、更無情。但是在來到那個煉獄之前,我遇到了青羽。……要再見到他,是我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