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我的生日過後,烏洛蘭部落的使臣到了上邪。他們在神允殿朝見鷹隼,如他所料,來的果然是烏洛蘭跋列的義弟——烏洛蘭不棄。
早在不棄來之前,宮里就傳得沸沸揚揚,見到不棄本人後,朝堂上的人更是震驚!那是絕塵的身影,體魄頎長,誰會想到嗜血的烏洛蘭不棄會是一個干淨的人?他眼神清冷妖異,仿佛一雙天目能看透人心中的魔靨。他是一個將殘忍的舉動隱藏在微笑之後的男子,既狂狷,又沉默。
「見到上朝大皇帝,爾等為何不行跪拜之禮?」詹事出聲道。
答話的是跋列的副將勾陣︰「身為胡氏兒男,豈能向他國跪拜?貴國若真拿我們當上賓,還是免了這套吧!」
鷹隼笑道︰「本王想你們是累了。這倒也無妨。」
勾陣雙手抱在胸前︰「早就听說上邪的大王,和我們王一樣瀟灑不羈,如今有幸目睹,倍感榮幸呀!」
「能跟貴部族和睦相處,本王也很高興。稍後請于宮中飲宴,算是我方盡地主之誼。」
烏洛蘭不棄行了一個胡人的手禮︰「在此謝過上邪大王。這里有一封吾王的信函,是要獻給貴國的禮物的清單,以感謝您出兵相助之恩。」渾厚的聲腔中帶有男子氣概,身旁的阿虎將禮單呈遞給司禮太監。
「王,還請過目。」
鷹隼托著禮單看了一陣,上面除了胡氏的良種馬以外,還是胡氏的良種馬,不過文尾有說,希望上邪念在兄弟之誼提供給胡氏一些生活物資,「布匹,棉麻,大米、小麥,……黃金千兩。跋列大王的胃口不小啊!」鷹隼挑眉,眼中迸射出英銳之氣。
烏洛蘭不棄略略一抬眼神︰「吾邦剛剛結束大戰,一統薩那拉草原,是值得慶賀的大事,難道找貴國要點賀禮也不成嗎?何況禮尚往來,本使臣又不是空手而來!」
鷹隼唇角上揚,與他四目相對。此時,勾陣開始敲邊鼓︰「當然,你們可以不給,我們大王說了,即使你們不給,我們也有辦法討來,大不了去你們邊境取一點。」
鷹隼唇邊的那抹笑意展露出來,他何嘗不是一個以微笑殺人的人。「這點物資本王還給得起,另外,不是說你們大王剛一統大業嗎,本王再追加一倍的物資,全當隨禮!」
烏洛蘭不棄再次行了一個胡人的手禮︰「邪王處事果然痛快!」
「回去告訴你們大王,上邪與貴部族相交是懷著極大的誠意的,叫他少干點那些破壞兩邦關系的事。本王在此問候他身體健康!」
「本使臣定當轉告!」
散朝以後,離午宴還有一段時間,胡氏的其他使臣先回驛館辦理馬匹交接的事,烏洛蘭不棄隨鷹隼在宮廷中漫步,議論著訓馬的話題。
為了開拓邊疆,鷹隼十分重視馬政,鼓勵民間養馬,選育良種,但是在與胡人的交鋒中可見,上邪的騎兵遠不及胡人的鐵騎。听聞烏洛蘭跋列的坐騎就是一匹罕見的‘雪域神駒’,此馬可日行千里,勢如追風閃電,體毛深黑,四蹄踏雪。毫無疑問是馬中*之最。
微風習習,空氣中透著一絲難得的煦暖。勾陣與青羽走在鷹隼後面,他有意無意地問道︰「不知上邪的上等馬在市場上能賣到什麼價?」
青羽估計了一下,「一般是十萬錢。」
「哈哈!」勾陣大笑,「用吾王的一匹馬可以換你們何止白匹、千匹,哪怕是萬匹也不嫌多!」
「憑什麼?」青羽被他囂張的氣焰惹惱了,怒道。前面,鷹隼和不棄的步子慢下來,緩緩轉身。
勾陣給了青羽一個鄙夷的神色︰「你沒听說過‘雪域神駒’嗎?那是我們王帶著我們在夷州大戰彝人,消耗四千勇士才奪得的神駒,四千勇士,四千顆人頭啊,那就是它的價值!」
鷹隼譏誚地說︰「十萬錢當然不能同四千顆人頭相比較。本王听說過此馬,而且,本王還知道,胡氏王將它送給了他的兄弟,烏洛蘭不棄。」說完,他看著不棄,「怎麼,你是騎它來的嗎?」
不棄一笑,狀似默認。
「看來千里神駒混在部隊中也沒有什麼不同,終歸要配合同伴,即便是日行千里。你,不是行了近半月才到麼?」
「那大王可知,此次來上邪,我們共帶了多少人,多少匹馬?」不棄目有精光,平靜的發問。
「本王據臣子回報,你們此次前來,只帶了區區十六人,共一千匹馬。」說到最後,鷹隼忽然遲疑。
烏洛蘭不棄仿佛明白他的困惑,說道︰「十六人統領一千匹烈馬,想必任誰都難以做到,何況是長途跋涉,走馬兒不熟悉的路線。也就多虧了那匹雪域神駒,作為馬中向導,其威儀令其他馬匹都望風而隨,大大節省了人力。所以說,非比尋常的東西,無論在哪兒都有著它無與倫比的重要性。」
「本王懂了,正如不棄將軍一樣,是嗎?」鷹隼劍眉一挑,「本王倒是很奇怪,胡氏王將你留在身邊,就不怕‘功高震主’?」此言一出,勾陣臉上微微色變。他是跋列的心月復大將,跟隨跋列南征北討的日子是不棄不能比的。既然跋列信任不棄,為何又讓勾陣隨行?
鷹隼揣摩其中玄妙,猜想道︰或許跋列並不完全信任不棄,可能真擔心哪天‘功高震主’,命勾陣在他左右監視他吧。另外,他不是烏洛蘭部落的人,隱隱有些可疑的地方。
「大王,偏殿已經收拾好了。」一個太監跑過來道。
「那麼,就請幾位客人在宴會開始之前,先去偏殿稍作休息。本王此刻還有一些公務,恕不奉陪了。」
鷹隼攜青羽一行人離去,厚公公領著烏洛蘭不棄朝崇恩殿而來。透過茂密的楓樹,乾元殿屋檐上的走獸在紅雲上林立。不棄駐足,厚公公問道︰「大人喜歡這里?」
「嗯,是,我覺得這里的風景還不錯。你們先走吧,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厚公公有些猶豫。
「有什麼不妥嗎?」不棄問。
「沒有。大王吩咐過,一切隨您的意願,殷勤招呼,只是林子那邊是乾元殿,大王不許人去打擾殿里的主人。」
「噢?那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