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居。
這里共有大大小小一百多處湯池,內景的陳設也很考究,每一處都不一樣,且都有一種明確的氛圍,或溫暖,或清爽,或古典,或大氣,或婉約……步入其間,耳邊便是輕靈的水響,眼中竟是迷亂的珠簾晃動,還有鼻尖上,有鮮花的芬芳。屋子里賞玩的字畫全出自名人手筆,金石古玩也有確切的年代和來頭。
「顧家大少爺真會做生意。這里的裝潢別出心裁,飄香苑恐怕連冰山一角都及不上。」鳶尾夫人輕輕扶了扶發上的珠飾。恭維的話,以顧家大少爺的身份,不論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听得已經夠多了,但鳶尾說出來,卻讓人感覺到她在誠心稱贊。
他唇角浮出笑意︰「夫人高抬了,只是尋常而已。溫泉居是顧家的產業中耗資最少的一樁生意,招待朋友尚算粗俗了,各位不要見怪。」
喝了一盞茶。用了些點心。僕役將各自的湯池安排好,便各就各位去沐浴了。
大堂里最寬大的浴池中,七八個姑娘正裹著薄薄的浴巾戲水,修長的手臂和雙腿,在水波的掩映中質地宛如白玉,嬌笑聲和著水聲不斷,嫵媚的姿態,動人心弦。崔子陵和龍府的少爺坐在池邊聊著天,話題無非是抱怨下今天的壞運氣,和談談姑娘們的美色。這時,沒有換上浴袍的張昭從更衣室里走了出來,表情窘迫,尷尬。
「張先生,你為何還不換衣服?」崔子陵挑起眼,看著他。
「我看……我還是不洗了。」張昭用袖口擦拭著額上的汗。
「瞧這汗水流的,能不洗嗎?你不怕待會兒王公子嫌你汗味重,怪罪你?」崔子陵說著哈哈笑起來。
「這……我……」
「先生有什麼好害羞的。」龍府的少爺探起身,挽過張昭,拍拍他的背,「先生正當盛年,理應好好品味一下這溫柔鄉的*之處。何故做拘謹之態?」
「原來是這樣啊!」崔子陵輕笑,「還是老弟你看得明白。」他撢撢寬大的袖子站起來,「先生不必拘謹,若不滿意她們,我再去叫幾個姑娘來!」
「張某素來作風嚴謹,不喜風花雪月。還請兩位自行娛樂吧。」
「這算什麼?你跟我們分在一組,就得包你盡興!何況,咱們剛跟王公子結了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崔子陵張開手臂,攔住他的去路。
「謙謙君子,非禮勿動。張某受聖人教誨,豈可因一時娛樂廢了自身的涵養?」見崔子陵執意攔住自己,張昭的語氣也強硬了幾分。
「不要跟我滿口的聖人、君子,這里沒有聖賢,只有男人跟女人!」
「驕奢*-逸垢其身,若男女只知隨欲而為,跟禽獸有什麼區別?」
這個老頑固在朝堂說話的時候只問對與錯、是與非,很少顧及到旁人的感受。他這番直言不諱,抵觸到了崔子陵,本來剛剛輸了大錢,心情在這一刻才慢慢好轉,又被他教訓了幾句,頓時生起無名火,大喝道︰「氣死我了!我請你吃飯,你反倒打我嘴巴?!來人,把他給我丟下去!」
站在一旁的崔家護衛,得令上前,架起張昭的胳膊。
「扔,給我扔!」
「放開我!你們……你們大膽……」
話音未落,他就跌到了水里頭,姑娘瞧著有趣,紛紛劃到他身邊。
「喲,這位爺等不及了,連衣裳還未月兌呢!」
「別過來,別過來!」
崔子陵心頭大快,指示道︰「都過去,撲到他身上,吻他,爺我重重有賞!」
「別過來,別過來……」
「去吻他!去吻他!……老子最煩讀書人假清高了!」
「這人怎麼到水里去了?」
從更衣室里出來的鷹隼見狀不明所以。方才他還听張昭請示自己,不想與美人同浴。豈料,竟一個人泡了滿池的女人。不過看看,更像滿池的女人泡了他。
「王公子,」龍府的少爺作揖,解釋說,「只想與張先生玩玩罷了,請你莫要生氣哦。」
「這樣啊……」鷹隼沉吟。
「別過來,走開……快走開!」
見張昭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真的很有趣。
「張昭啊,你就那麼不情願嗎?」鷹隼攤了攤手。
「都走開……別過來!……大、大人,您就發個話吧!」
鷹隼饒有興趣地指揮道︰「快來這邊,過來這邊呀,來,這邊!」
「別跟著我,走開!」
「小心,又過來了,哈哈!」
張昭又游向左邊。
姑娘們始終揪住他不放,他剛想爬上岸,又被拽了下來。
「張昭,這個賞你!」鷹隼拽下浴袍上的一顆夜明珠,拋出去,張昭一把接住,舉起來,剎那間,姑娘們停止糾纏,目光齊齊望向高舉的夜明珠。
張昭往東頭的池水里一扔,眾人爭搶著離去。他才月兌身,爬了起來。驚呼不已︰「女人猛于虎也!」
鷹隼哈哈大笑︰「是你無福消受罷了。」轉而低語︰我的女人可不是。「碧涯,待會兒轉告顧公子,我用了他的夜明珠,該多少銀子,付給他。」
「是,主人。」
樓上雅間。
這一池溫泉很大,不亞于清泉宮偏殿里的湯池。不過我很少去那兒,不知現在那里的水是否溫暖如初?
我用浴巾包裹著身體,慢慢沉到水里。
青絲在水中散開,柔軟得像水草一樣。我感到心情愉快,仿佛細膩的水容納了我所有的情緒,而身上那些負累,金銀珠翠,華衣美服俱已褪去,水里的我此刻是最真實的,在體味這閑暇時刻極致的舒緩。
我劃動手臂,在水底游動,有人在岸邊攪亂池水。
不用想,就知道,是他來了。沒有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