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自己起來了，不是剛睡下嗎？」我來到鷹隼身邊，此時的他安靜得像一座山。
「幫本王把頭發梳起來。」他嘆道，「這幾天撂下了許多政務，我始終不放心。上次左睿匯報，胡氏大王跋列在薩娜拉草原挖起了金礦，並以此收買了不少番邦小國。他這樣做，大概是準備和上邪開戰了。」
「哪有這麼快？烏洛蘭不棄才走了兩年，難道跋列這麼快就要反悔了？」
「你不知道，此人反復無常。本王推算他耐心最多不過三年，明年的今日，他必與上邪開戰。既然敵人已經磨刀霍霍，我們又豈能坐等著任人宰割？」
我心知他剛才又耗費精力思考國事了，「是否已經有了主意？」
他點頭︰「我想削藩。藩王手里還有閑置的軍隊。」
「好吧，你想怎麼做，我必定支持你。」我拾起案上的桃木梳，他轉過頭來，定楮望了我一眼，「月牙，我的身體好多了，倒是你，最近消瘦不少。」
「沒有。」我笑著掩飾，「或許是生完孩子，體形漸漸恢復如從前了吧。」
「你呀，也不叫人省心。」他嗔怪一句，任由我打理他披散的發。
酥手穿青絲。我跪在他身後，慢慢將那些微卷的有些凌亂的發理順，它們在手里柔軟得如波光一樣。
「大王，青羽殿下到了。」
鷹隼已經穿戴完畢，我隨他去前廳見青羽。這個渾小子，今天像被烏雲罩了頂，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低頭似在跟自己發怒，坐立不安，在廳中來回踱步。
「你這是干什麼？」鷹隼出聲問，在門前立住。
「二哥，王後，」青羽先喚了一聲，而後瞧了瞧旁側侍立的宮奴，「我們先不談公事，我有些私話要對你們說。」
「都下去。」我支走宮人，厚公公出去時將門帶上。
青羽怔了良久，方才開口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二哥，是關于我父親的。他要立妾室了。」
這令鷹隼感到突然，他笑了笑，道︰「好事啊。老王爺果真寶刀不老！」
青羽卻沒有那樣釋然，「這件事沒有二哥想的那樣簡單，我母親因此天天哭泣呢。」
我瞪了鷹隼一眼，「這樣的事總要顧慮做妻子的感受。只是懷王多年不曾立妾，倒讓人感到奇怪。莫非那個女子美若天仙？」
青羽搖頭︰「問題恰恰就在這里。父親要娶的女人並不是美若天仙，反而年齡挺大的，連容貌也已經毀了。」
我和鷹隼面面相覷，他道︰「這倒真真奇怪了。」
青羽嘆了口氣︰「據說那女人是父親的老相識。他們之間的事我也不好多問，听母親說，也許是昔年父親和那女人好過。只是現在兩人成婚還有什麼意思呢？都錯過了最好的年華，而且父親有穩定的家業，如此橫插一筆，不是破壞了王府的安寧麼？」
「以我對老王爺的了解，他斷不會為此犧牲家庭和睦的。」鷹隼語重心長地道，「你也別太焦慮，相信老王爺會有分寸，最終那女人是進不了你懷王府的門的。」
「我怎麼不焦慮？！」青羽幾乎跳起來，「我父親已經向她下聘了！現在滿城都在議論此事。我不懂，我真不懂，父親這次做得太荒唐了！」他連連搖頭，又無奈又氣惱。
「鷹隼，這事不像開玩笑。」我對丈夫說，他面色也凝重起來。「青羽，去請你父王入宮，他要辦喜事，本王也當送他一份賀禮。」
「什麼，二哥，你還要送他禮物？他現在可高興了，也不缺你這份禮物。」
「你說的什麼話？還有沒有一點做兒子的樣子？別跟你父親鬧！」鷹隼鄭重地比出食指，在他心中，他敬佩懷王如同父親。
「好了，你快去把你父王請來吧。」我穩住青羽的情緒，叫他快去。又叮囑鷹隼道︰「這件事想想確實不可思議，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大王也切勿管得太過了。」
他微微頷首。
鷹隼接見懷王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兩人在大殿里隨便寒暄了幾句，鷹隼的目光始終不離開手中的書卷，他看得津津有味，偶爾嘴角還浮出幾縷淡笑。
懷王抬眸，意識到他看的絕非奏折兵書一類，出聲問道︰「大王在讀什麼？」
鷹隼笑著沖他展開卷起來的封面。懷王臉色一驚，道︰「圖？大王，你！你怎麼能看這個？」
「本王為什麼不能看？」鷹隼放下書，「本王又沒有沉迷，單是看看書上的，也錯了？」
「大王此言差矣。人之所以行惡，是因為先有了惡念頭。如果要杜絕劣跡，便先要絕了這樣的念頭。」
「老王爺處事果然明白通透，不過你這樣說，就不覺得是在以‘五十步笑百步’嗎？」
懷王默然低眉，他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忽而又抬起眼來，道︰「臣只在意今日的大王，是否能為上邪擔起江山。至于臣，行為中已經有太多過錯了，早已無法校改。」
「你倒是會推月兌啊！老王爺，在本王心里，你亦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並且，」鷹隼口吻溫和，真誠地說，「本王許多地方曾以你為榜樣。」
懷王心中一動，作揖道︰「臣愧不敢當。」
「听說你要娶妻了？」
沉默片刻，他木訥地答︰「是。」
「本王先不恭喜你。你要立妾是沒錯，可是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圓滿之處，你的心有多大呢？真正所愛之人也不過一個。難道是她嗎？」
懷王無奈地一笑︰「不是。」
「既然不是，老王爺更應該忍痛割愛。男人風－流不見得是件好事。本王也曾因此……咳咳，不說了。但願老王爺能明白自己要選擇的，是親人，還是一個不是很愛的人。」
——————————————————————————————————————————————————
咱們家鷹隼的身世即將披露，到時候，他還是上邪的王嗎？
今晚一更，好像要熄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