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獨眼的校尉打馬竄到近前,瞪著鷹隼大喝道︰「這個玄衣人蛟龍之姿,是個人物!弓箭手,陪他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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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說,那個使短箭暗算我的男子已卸去了腕上的箭鞘,舉起弓,拉成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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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赫然映在我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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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箭尖,對準的是鷹隼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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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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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叫他避開,離弦之箭已經奔來,其勢銳不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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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在鷹隼旁邊的朝歌不禁縱身躍起,想要擒住那支箭,卻被它洞穿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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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血灑進晚風里,因為劇痛而帶來的汗水,跳躍在刀光上。??
而那支羽箭,似乎沒有嘗夠鮮血的味道,仍在風中呼嘯。鷹隼側身,再回眸時箭已被它餃在口中。我驚呼了一聲,用手半掩著嘴巴,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牙齒在暗暗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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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身手!」獨眼男子贊道,手握長槍,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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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隼扭頭甩掉箭,將我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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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我們要突圍了。跟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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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了定神,哽咽道︰「你要是死了,別指望我為你掉一滴眼淚!一滴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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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一定要活著,等你為我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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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頭一跳,仿佛從清冷的空氣中撫出了他話里的溫度。生命的價值何時對他來說,只是一滴眼淚了呢?剎那間,模糊的人影,凌亂的腳步,都無法觸及。眼前,只有他潮潮的、熱熱的汗水,在衣背上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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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分心,顧好你自己。」我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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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住劍勢,手腕伶俐地轉動。「你……是在關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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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是我自己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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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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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過我的手,將我扯到一邊,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笑容,獨自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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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長槍破空而來,重重地擊在鷹隼的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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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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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只有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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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校尉的臉變得陰暗起來,「我保證,一定讓你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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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就憑這點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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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來說,已經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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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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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隼抽劍斜揮,幾招過後,對方的槍桿子已經碎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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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校尉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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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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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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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殺氣如潮水洶涌蔓延,剎那湮沒掉空山上的寧靜與蕭索,騰空的日頭映出了輕騎們廝殺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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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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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鷹隼身邊,想確定突圍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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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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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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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一個,一步一命!對方噴濺出來的鮮血迅速染滿了他的袖子。
然而敵人就像死不完似的,一撥皆一撥地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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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抽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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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眸一笑︰「別放棄,會有轉機的!我們的人可以以一當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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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又是一片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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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宗禁,我從未見過如此酷烈的戰斗,若換做以前,肯定會哭出聲大喊道︰「敵兵這麼多,我們怎麼打?一定會被殺死的!」但是此刻,一種朦朧又清晰的愛戀塞滿了我的心房,令我渾身充滿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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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隼,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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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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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輕,但他听到了,手中的闊劍平添了幾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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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刃相接,火光同那力道相抗相生,壓在他劍身上的六把刀芒,同時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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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
殷姬已經逃月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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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侍衛連忙掉頭護駕,局勢立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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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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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白馬被送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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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月牙。」他將我扯到馬上,分開人流,向前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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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申原騎兵窮追不舍,務必要抓住我才肯罷休。我與鷹隼同乘一騎,哪里跑得過他們,不久,又被圍堵在山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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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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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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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懇求道︰「求你了!一個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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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微微一偏,靠在我發上,柔聲說︰「月牙,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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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斷殘景猶在眼底躍動,在他身邊,我何時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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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塔卡爾俘獲,喪失孩子,被荷秀刺傷,哪一次不是性命堪憂?可睜開眼楮,所有的危難都會消失,只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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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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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已被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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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退路都被封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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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們手持長刀,往來交錯間,相互擁擠,一時難以逃月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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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背面,是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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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在騰騰殺氣中驚惶地打滑,鬃毛根根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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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習武的鷹隼,體力和戰斗力都不容小覷,可是現在萬馬當前,他如何制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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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風劃過,獨眼校尉揮刀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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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隼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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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死戰!」
「如果你被俘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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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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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作為君主他已十分優秀,卻沒想到今天他為了我做出如此輕率之舉。雖然我是女流之輩,但也知道在戰場上,俘虜對軍官來說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君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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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緩緩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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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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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想,不想他有絲毫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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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駕的侍衛跟了上來,不過又是一次負隅頑抗。帶著我,他們誰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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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的衣袖在風中鼓脹,數柄大刀夾擊在鷹隼劍上,震得他虎口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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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從我眼中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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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就用它來還我欠你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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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借機保命,月牙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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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挪開步子,跳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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