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不是人。我原以為你會把她保護得很好,讓她一輩子都生活在快樂之中。但是,愛她的人是你,讓她受傷的人也是你。你可知道,當時我抱著渾身是血的她是什麼感受嗎?看著她臉色越來越白,呼吸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涼,我能很清晰的感覺到她生命正在流逝。那種清晰的感覺是我一輩子無法忘懷的,那種恐慌也是我從未遇到的。要不是她淌出的血還有溫度,我真的懷疑她是不是就……听著她毫無生氣地哀求聲,我感覺自己要發瘋,這是一個魔咒,緊緊地刺激我的神經。我寧願躺在那里的是我。但是直到她進手術室,她還在念著你的名字,念著孩子!。那一刻我知道了,你在她心中的分量。但是……」
「求求你,別說了……」龍易木痛苦地雙手抱著頭,他听不下去了,閆子濤的話就是一把把尖刀,一點一滴在剜他的心。痛恨自己的不在場,痛恨在可兒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缺席了。
「現在知道痛苦了?」每每想到當時的情景,閆子濤的心也疼。他親眼見了所有過程,「來來往往奔走的醫生和護士,臉上卻是汗,可兒由于大出血,體力消耗過大,自己根本無法獨立排出殘留的血團,只能靠外界的幫助;得知孩子沒了,可兒就失去的生存的意志。兩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淚不停地流著,即便是打了麻醉劑,她依然睜著雙眼。那是她在等你,她想親眼見到你趕去守候她。但是直到手術結束,她也沒等到你,才睡了過去。」溫潤的液體沖出他的眼楮,他不在乎,為那個他心愛的女子而流,替她不值,替她鳴冤。
「啊~~~~~~~~?」龍易木向天一嚎,悲切、蒼涼的聲音在空曠的天地回蕩不已。
龍易木望著潺潺地河水,上游的河水添補下游流逝的河水,下游的河水奔流到海,海水再蒸騰以雨水的方式支援上游,從此循環往復,沒有干涸。心卻無法修復,傷害就是傷害,無法彌補。可兒對著閆子濤毫無芥蒂的笑又出現在腦海,也許當初自己的執著就是對她最大的傷害。「愛,就用生命來愛;若不能,那就請放棄!」曾經看到的一句話閃過,龍易木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不願承認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慌忙想要掩飾,想要抽煙,翻遍全身的衣兜,也沒發現可以讓他冷靜的煙。想著可兒從前摟著他的腰撒嬌,讓他千萬不要學其他男生抽煙,理由就是傷害身體,而且她受不了那股煙味。于是他自然而然就離煙萬里,怕的就是自己不小心沾上煙味兒,讓她難受。嘴角一抹苦澀的笑,自己終究還是沒能好好保護她。
半夜里一道黑影出現在袁家宅子的二樓窗戶前,挨個推了推窗戶,發現其中有一扇沒有上鎖,一個翻身就進去了。屋內台燈還開著,鵝黃色的燈光泛著慘淡的氣息,正如床上在睡夢中的人。她睡得極不安穩,額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又夢魘了!」忍不住伸手去擦拭,卻引來可兒更大的驚恐,「別,別,還我孩子!孩子~~」最後竟然哭泣了起來。
龍易木的心也隨著她的哭聲給擰在了一起,「可兒,可兒!」輕聲呼喚著她。「晚風吹動著竹籬/月光拉長的身影/螢火蟲一閃閃/滿是飛舞的錢幣/天上銀河在發光……」龍易木哼起來以前哄可兒睡覺的歌曲。可兒在熟悉的旋律中漸漸平靜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緩緩舒開。
龍易木看著深睡的可兒,還掛著淚珠的彎彎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不點而含丹的嘴,再是瘦削的下巴……每一處都是他的最愛,他都想好好親吻。「相識煙雨間脈脈兩情牽,斷橋依舊在心事成雲煙,我獨自在留戀你身在天邊」。臆想的歌詞將是他們今後的寫照。
他不想讓可兒繼續生活在這種矛盾與痛苦中,決定要放手這段刻骨銘心的愛,他不能再自私下去,將她圈在身邊卻不能給她幸福。即便這個決定讓他痛不欲生,但是他還是下了,還是替她下了這個決定。
天發白,龍易木才依依不舍地從原路下了樓。望著那扇熟悉至骨髓的窗戶,雙眼朦朧。轉身,上了車,緩緩啟動車子,最後消失在冬日的寒風中。人是走了,心卻留下了。
袁可兒早晨醒來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孩子,有醫生,還有龍易木。他好像還給自己唱歌,最後還親吻了她。「難道是想他了?」可兒笑笑搖了搖頭,「這段時間可是他最忙的時候,而且兩人即便是見了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而尷尬得慌。還真應了那句‘相見不如懷念’。」
拿起錢包,翻出里面的小照片。那還是她和龍易木在結婚前幾天拍的大頭貼。當時出去玩,見別人都在拍,袁可兒一時心血來潮拉著龍易木拍了好幾組。這張是她最喜歡的,照片上的龍易木被她揪著這臉強拉了過來,兩人嘴對著嘴,龍易木還擺出一副被強吻的夸張表情。搞怪中是甜蜜幸福相伴,夸張中是寵溺疼愛有佳。可兒再一次被龍易木的表情逗笑了,如四月春風拂面清朗,沒有絲毫掩飾自然地笑。
可兒穿好衣服下了樓。
還在樓梯口就听見了母親在接電話。
「整個春節都沒空啊?」宋玉芝很明顯有些失望。
「哦,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啊。其他的事都不要想了,多休息。」
「我知道,我會好好照顧可兒的。」
听到媽媽提到自己,可兒一愣,旋即知道是龍易木打來的。心里知道他的職業注定別人闔家團圓是他最忙碌的時候,「唉!」嘆了一口氣,就去洗漱了。那聲輕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是對龍易木不能回家的失落,倒是被結束了電話的袁媽媽听得真真切切。宋玉芝看著可兒的背影,「說不定這還真是一個轉機。」不動聲色地給自己老公發了個短信。
袁可兒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這些天老是莫名地想嘆氣,心里總是在期待著什麼。听到電話聲就很敏感,渾身的細胞都有些雀躍。沒有听到想要的聲音,就提不起勁兒來,干什麼也沒心緒。自己感覺有些生病,但是具體哪里不舒服就是不清楚。
春節來臨,小鎮上家家戶戶是張燈結彩,袁可兒家也是。紅紅的福字倒貼門上,吉祥話寫在春聯,鞭炮聲震耳欲聾,鑼鼓聲聲聲震天……
大年初一那天宋玉芝讓袁可兒把早就準備好的新大紅羽絨服穿上,說是要喜氣洋洋迎接新一年。袁菲菲笑著說紅色對異性的吸引力是非常大的,還得瑟地捏了一把可兒的腰才趕緊跳開。可兒笑嗔她沒大沒小的。姐妹倆的打鬧讓年的氣氛更濃了,陰霾了多少日的天空也放出來光彩來。
龍易木的電話越來越少,說話內容也越來越少,讓宋玉芝有些不解。以前他縱使再忙,即便是不能回家,但是電話絕對不會少,而且開口一句話必定是問可兒。但是她又不能問個為什麼。問龍易木吧,萬一要是真忙,這不就顯得自己有點興師問罪嗎?可兒是斷斷不能問的,別看她現在有說有笑,但從未主動打听過龍易木的事,估計是心中的結還沒有完全解開。擔心因為自己的貿然而讓可兒和龍易木那根細如藕絲地關系斷裂,真個是坐立不安。
孟飛婷時不時地打電話問可兒的身體怎麼樣。雖然宋玉芝心里極不痛快,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很客套的和她聊幾句才掛斷電話。
袁可兒在母親宋玉芝的精心調理下,臉色紅潤了不少,身體在慢慢康復中。小鎮這個和睦的大家庭,讓她有種遠離城市的喧囂,心靈得到了放松,心里深處有些東西正悄然無聲地變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