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是身穿綠軍裝胸戴大紅花,光榮入伍的大哥,她是從小拖著鼻涕跟在他後面跑、年方十五歲青澀可人的鄰家小妹,懷著朦朧的情愫,到火車站揮淚送別參軍入伍的大哥哥。
十年後,他從部隊退伍歸來,成為涉黑大佬重金禮聘的頭號保鏢,在裝修豪華的私人會所里和她重逢,當年的鄰家小妹,已是大佬用來籠絡高官的枕邊恩物……
沉默,小飯館里死一樣的沉默。
齊然的心情沉甸甸的,像是胸口被壓了只裝滿沙石的麻袋,有王夢楨的例子,再結合曹紅霞的表現,他差不多猜到了原因。
魏志剛生在軍人家庭,部隊里面也受雲強的照應,埋頭訓練模爬滾打,對社會的認識還趕不上齊然,聞言就劍眉一挑,顯然不理解曹紅霞的行為——至少在他心目中,曹紅霞是遠遠配不上方家平的。
「小東,紅霞的弟弟,漂亮文靜的男孩子,再生障礙性貧血,」方家平又把滿滿一杯白酒倒進了嘴里,聲音很苦澀︰「當時她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但是我正在出個大任務,她沒打通……後來,後來我就再也聯系不上她了。」
齊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輕輕拍了拍方家平的手背,曹紅霞沒再聯系方家平的原因,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魏志剛沉默半晌,把拳頭攥得格格響,盯著方家平。牙縫里憋出句︰「你不恨杜詩泉嗎?」
「恨他,為什麼要恨他?」方家平慘笑,「至少小東還活著。如果不是杜詩泉,紅霞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弟弟。」
再次默然,少女的青春和弟弟的生命,孰輕孰重,這是道無解的選擇題。
「所以,我從來不怨紅霞,我只怨我……其實她心里面怎麼想的。我也清楚,別人給她的那些錢,都一筆筆記了賬。小東治病花剩下的,她都交給專案組了,所以現在還要辛辛苦苦的擺燒烤攤!」方家平猛的抬起頭來,抓住了齊然和魏志剛的手︰「我只希望你們。千萬不要看不起她。」
魏志剛還在遲疑。齊然已經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比很多人都干淨,干淨得多。」
謝謝,謝謝,方家平感激的呢喃著,虎目淚水滾落,終于砰的一聲倒在了桌上。
他喝得太多,心里的苦更多。早就該醉了。
齊然從方家平褲兜里模出手機,給曹紅霞打了個電話。馬路斜對面的路燈底下,一個女人同時拿出了手機,仔細一看正是曹紅霞。
她在那兒等了很久。
「方哥好久沒這麼跟人喝酒聊天了,謝謝你們,」曹紅霞不停說著感謝的話,非常真誠。
「太客氣了,我們和方哥是朋友,嗯,已經是朋友了,」齊然這次沒有臉紅也沒有挪開目光,心目中的曹紅霞,再也不是視頻里的那個女人。
曹紅霞猶豫了一下,「齊少,我听見他們這麼叫你,我知道你本事很大,能不能幫方哥找個合適點的工作?他現在整天待在燒烤攤,心里面悶得很,只有今天跟你們在一塊,才稍微好點。」
「我盡量,」齊然很干脆的答應下來。
魏志剛把方家平弄上了出租車,曹紅霞揮手告別,夜色下她的笑容很美。
出租車駛入夜幕漸漸遠去,借著路燈的光,依稀可以看見後排座上方家平已經沉沉睡去,曹紅霞依偎著他。
「對了,方家平為什麼會退伍回來?」魏志剛抓了抓頭發,剛才好像他沒說,以方家平的本事,應該在部隊上很受重視。
齊然也很想知道,「給雲強哥打電話吧,也許他知道。」
「什麼?」掛斷電話後,魏志剛滿臉驚愕。
雲強曾經打听過這個戰勝過他的對手,得知一年前方家平曾經回鄉探親,返回部隊後性情大變,在對西域恐怖分子的戰斗中嗜血如命,甚至徒手格殺了七名已經被他制服的敵人,部隊不得不勒令他退伍,如果不是看在過去的累累功勛,本來還要上軍事法庭的。
顯然就是那次探親,方家平知道了一些事情。
「可惜了,」魏志剛重重的嘆了口氣,像方家平這種情況,部隊是絕對回不去了,因為牽涉到杜詩泉的案子,估計也沒有誰敢請他去做保鏢,一身的本事難道就埋沒在燒烤攤?
好在還有個齊然,魏志剛口氣帶著點祈求︰「齊少,方家平以前也是為國家流過血立過功的,您看……」
得,連魏志剛都跟著叫什麼齊少了!齊然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下,你們對我可真有信心!
………
中秋節前軍訓結束,各班學生和教官們依依惜別,不少女生哭了起來,男生也忍著酸澀,和親如兄長的教官們道別。
範韋的情緒不是很高,因為他的盤算落了空。
被搶的雷春霞雖然在派出所對見義勇為的朋友們千恩萬謝,還說要做錦旗、寫感謝信到學校來感謝他們。
範韋心里美滋滋的,想想到那時候,全校老師和同學都知道他和齊然、吳建豪一塊,做了見義勇為的小英雄,逮住持槍搶劫犯,哈哈,肯定要被請到主席台上發言,男同學多半會又羨慕又嫉妒,女生呢,肯定也是眼楮直冒小星星,搶著和他交朋友嘛!
可直到軍訓結束,望眼欲穿的範韋也沒等到雷春霞,把他給郁悶得不行,還說要到派出所去問雷春霞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問問怎麼回事。
齊然就笑得肚子痛,說範韋太天真了。
換成以前,他跟範韋也差不多的,但是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已經比範韋更成熟。
這個社會上什麼人都有,那位婦女當時的感激涕零也許是真誠的,可過後可能因為工作繁忙,可能因為家庭煩擾,答應來感謝的事情就被拖了下來,隨著時間推移感激之情漸淡,最終不了了之,這也是人之常情。
至少不像某位老太,恩將仇報嘛!
雖然被搶的婦女沒有到學校來敲鑼打鼓的送感謝信,齊然和他的朋友們沒被請到主席台上去發言,但軍訓這段時間,也有喜訊頻傳。
首先是龍泉煤礦走出震後透水事故的陰影,正式恢復生產,同時以全員持股的方式成功轉制並入盛華集團。
其中全體職工持股百分之五十一,象征性控股,盛華持股百分之四十九,實際上主導經營管理——原因很簡單,員工持股是分散的,盛華只要從里面再拿到百分之一點一的支持,就擁有控股權了。
比起以前扔包袱式的甩賣,這已經非常優厚,盛華投入了大筆啟動資金和國際領先的技術設備,龍泉煤礦的前景一片光明,職工的利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盛華主導下,新組建的龍泉煤礦股份有限公司第一屆董事會成功召開,齊思明眾望所歸,當選董事長兼總經理。
魯愛華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給齊然打電話報喜,齊然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老媽那副得意的勁頭。
另一方面,盛華地產拿下老煤礦家屬院地塊的開發權,條件同樣優厚︰十五個月後原地還房,所有居民按原來房屋的一點二倍進行補償,不僅不收新舊房差價,還有裝修補償和租房補貼。
房地產開發中,一比一點五,甚至一比二、一比三都不罕見,但往往是讓原住民搬離市中心繁華地段,把還房建在偏遠郊區,和商品房相比,質量往往也有所下降。
這次職工們不但舊房換新電梯房,面積擴大了百分之二十,還是原址原地、和對外銷售的商品房同品質,這樣的條件讓職工們非常滿意。
得知齊思明做了董事長兼總經理,黃小莉和張玉萍有意無意的往齊然身邊湊,只要魯愛華和齊思明不在家,她倆不是來送早飯,就是替他洗衣服收拾房間,弄得齊然哭笑不得,活像家里多了兩個丫頭。
別想歪,不是通房丫頭哈!
「哎,齊然,對女朋友要好點,記得你有兩個女朋友哦!」黃小莉經常輕輕點著齊然的鼻尖和他開玩笑,而張玉萍就紅著臉蛋靦腆的笑,秋季長裙包裹著的身段,格外玲瓏有致。
少女的那點淺薄心機實在可愛,她們無心讀書,就指望在礦上辦的三產里面做點事,以前齊然曾經答應過,現在正好齊思明做了董事長,想來是那時候,齊然就知道他爸爸會在礦上掌權吧!
齊然樂了,他從來沒打算把兩位小姐姐安排到礦上去,所謂勞動服務公司,都是依托煤礦的三產,現在煤礦本身的效益都剛起步,那些三產要有起色,還得有相當長時間。
至于答應幫助她們也沒別的想法,只希望有朝一日面對童年的小姐姐,不會像方家平對曹紅霞那樣悔恨莫及。
人生的遺憾,總是越少越好。
找個時間就給美女秘書周笙打了電話。
「小齊然啊,有件事我說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後悔?」電話接通之後,周笙的笑聲很「陰險」——
明天三更,記得給貓投票哈∼∼(未完待續……)
ps︰寫這章時貓略有感觸,以前曾經幫助一個走丟的兩歲多男孩,打110,看著他不讓一個可疑的人帶走,直到警察把他母親帶來。當時那位母親感激涕零,留了貓的電話和地址,說要上門感謝,但是後來就杳無音信了。
雖然說施恩不圖報,但是……好傷感情喲!